江青想起了娜拉,决不能按别人的意志生活,决不能做男性的玩偶!

结束第一段婚姻

裴明伦给了江青一个封闭的四合院,院里有古板的婆婆、明争暗斗的妯娌,以及毫无变更、因循守旧单调沉闷的生活。裴明伦给了她一间小屋,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而没有喧哗的世界,没有多彩的梦幻。这屋子只温暖了她的身体,却装不下她的心。

她想起了娜拉,决不能按别人的意志生活,决不能做男性的“玩偶”——她这样对自己说。她决心已定,像娜拉一样,告别这一切,出走,决不回头!

“裴明伦,你听着,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有个富足的家庭,还有健康的身体,而且一表人材,是个好丈夫,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你我夫妻一场,我也不是木头人,一切心中有数。可是,这几个月我也明白了,我决不是你理想中的妻子。我这人是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我是要做个职业妇女的,可在你们家里,我只能做个围着锅台转的好媳妇,做个贤妻良母,这我绝对做不到。分家另过,你又缺乏勇气,你也做不到。

我信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格言。我们结婚,实在是一场误会,那么只有好离好散。你离了我毫无损失,将来还可以找个你妈喜欢的规矩媳妇,重新生活。我来时没有陪嫁,走时也不要你一分一文,谁也别怨谁,一切全是缘份。你看怎么样?”

李云鹤的话说得十分坦率,但很明显,她只不过是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自己设想,并没有设身处地地为裴明伦着想一点。她所忽视的,其实正是裴明伦所付出最多的,那就是他对她的感情。

裴明伦听着她说的话,犹如冷水浇头,心全凉了。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的感情被欺骗了,被捉弄了,他被一个小女子抛弃了!这就是那个他曾经当作偶像来奉承,当作妹妹来疼爱,当作亲人来服侍、来将就的女人哪!这就是那个曾经躺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妻子,就是那个他视作心肝宝贝的女人哪……

居然这么狠心!这么轻巧,就把自己的感情一钱不值地扔掉了!他痛苦的心在战栗,他气愤无比,悔不当初!“你……你……你真是个好戏子!”他厌恶地说,“随你的便吧,今天我才算看透了你,分手就分手,我对你问心无愧,你伤天害理!”他吐了一口胃里涌上来的酸水,强忍着悲愤的泪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云鹤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也十分难过。但是,这一切都像是鬼使神差,她无可奈何。她必须去开拓新的生活,那个诱惑太大了。不过她也的确没料到,她能摆脱得如此顺利、迅捷。然而此时,她心中又产生了一种新的孤独和隐隐的痛苦。

她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心里清楚,失去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不适宜的,今后会有一条新的生活道路展现在她的面前,这又有什么值得懊悔的呢?“叫别人去说吧,我走自己的路!”她像她所崇拜的娜拉那样义无反顾,就这样离开了新婚不久的家。

1931年的夏天,17岁的李云鹤带着简单的行装,登上了济南去青岛的列车。时间会慢慢抹去裴明伦留在她脑海中的印象,她感到了重新获得自由的轻松,对未来又充满了绚丽的幻想……

师生之谊

李云鹤从济南来到青岛,先在一个小施店中安顿下来,当天就兴冲冲地直奔青岛大学找赵太侔。在她收到赵太侔的信后,并未立即回信,她深怕赵太侔会改变主意,所以便来了个“先斩后奏”。赵太侔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见到了李云鹤,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了?”

李云鹤说:“收到您的信,我就准备行装,忘记给您回信了。您信上说可以帮助我,说实在没办法可以到青岛找您。”赵太侔面露不悦地说:“你做事也太冒失了,你以为现在的事由很好找吗?无论如何也该给我一个筹措的时间呀!你打算干什么?”

“我想上学,还当您的学生。”

“你连中学都没上过,就想上大学,你能考得上吗?”李云鹤自知失言,忙改口道:“要不就先在大学找个事儿干,有半工半读的机会也好啊!求求您,我是倾家荡产、破釜沉舟投奔您的……”说着就哭了起来,“赵校长,我是没有退路的……”

赵太侔见她这么伤心,不好再责备她,于是便用缓和的口气对她说:“好了,别哭了,你先回旅馆休息,我为你在学校里想办法谋个职位。”李云鹤终于停止了哭泣,用手绢擦干了眼泪,拿着赵太侔写给她的家庭住址,离开了青岛大学。

第二天,她提着点心,直奔赵太侔的汇泉教授楼。俞珊热情地接待了她,答应督促赵太侔快点为李云鹤找个工作。俞珊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在上海南国剧社时曾红得发紫,诗人徐志摩还曾为她写过诗,抒发了一番崇拜之情。自从与赵太侔结婚后,她离开了繁华的大上海,在这幽静的海滨新居里过着恬淡闲适的生活。

李云鹤虽只比她小七岁,但一口一个师母地叫得很甜,目光中还流露着尊敬、羡慕,十分讨人喜欢,再加上她们对京剧和话剧都有浓厚的兴趣,所以两人谈得十分投机。俞珊把自己的相册拿给她看,将剧照一一向她展示。李云鹤对上海戏剧界的人士尤其感兴趣,不停地问这问那,俞珊都耐心地一一作答。

就这样,一来二去,李云鹤成了赵太侔和俞珊家的常客。她陪俞珊打毛衣,到海边散步,去看电影。俞珊则听她诉说自己的远大抱负:她想当个演员,也想到大上海去闯天下,反正决不做寄人篱下的女性,而要自食其力,永远做一个自由的职业妇女。俞珊笑着说她“人小心大”。

半工半读

李云鹤在等待赵太侔为她谋职的那段日子里,在赵太侔家结识了俞珊的弟弟俞启威。这是一个关心国家前途与民族命运、胸怀大志、思想激进的知识青年。他身材高大魁梧,思维敏捷,待人亲切和善,李云鹤对他很有好感。

俞启威也从姐姐那里得知李云鹤是一个有志气的女孩子,虽然家境贫寒,可是很有上进心,因而十分同情她的境遇,交往中不无好感。在他们姐弟二人的催促之下,赵太侔终于为李云鹤谋到了一个职位——青岛大学图书馆职员。具体工作是在借书处当管理员,每月30块大洋的薪水,允许她上午选听几门功课,下午负责借书,晚上看管阅览室,可以利用工作闲暇复习功课,算作半工半读。

赵太侔语重心长地说:“云鹤,能为你谋到这个职位是很不容易的,竞争的人很多,我说你过去是我的学生,别人才不好意思再争了,而且还答应你可以听课,机会难得,你可要珍惜!”李云鹤感激地说:“赵校长,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干,好好学,不辜负您对我的苦心栽培!”

“每月30块大洋,我想足够你一个人花销了,要节俭,好自为之。”“您放心,明天我就去学校报到,一定给您争面子,决不给您添麻烦!”李云鹤兴高采烈地来到了青岛大学图书馆,当天下午就搬到教工宿舍住下了。

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能够自食其力了。虽然薪水不算太多,可也足够供养母亲了。母亲为她含辛茹苦,至今仍寄住在姐姐李云露的家中,为姐姐操持家务。她一定要实现自己多年来的心愿,要像儿子一样养活母亲。她决定每月寄10块钱给母亲,余下20元自己花,这样虽然连吃带穿很是拮据,然而毕竟尽了做女儿的一片孝心,她感到十分自豪。

李云鹤向馆长梁实秋先生报到后,先参观了图书馆,然后开始工作。她在青岛大学一直工作了三年。这三年,正是学校迅速发达的鼎盛时期。一大批优秀的知识界精英聚集于此,他们为该校树立了良好的学习风气。在这种氛围之中,李云鹤耳濡目染,也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当时,她每天接触的多是一些好学而又风华正茂的学生,她与他们的年龄相近,思想意识很容易沟通,从而产生精神上的共鸣。这使她的生活视野开阔了,对人生的思考也有了新的升华。她本未上过中学,如今一心要缩短自己和学生之间的知识差距,便如饥似渴地学习。她选修了闻一多先生的“名著选读”、杨振声先生的“写作辅导”,以及沈从文先生的“文学概论”等课。

她聪明、理解力强,又有较丰富的社会经验,学习时能联系实际。老师布置的参考书,她也能一本不落地读完,这使她对知识的领会更深刻,也更系统。

这期间,她还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业余时间,她常常和他们一起打球,一起讨论功课。她很善于吸收他们思想中的精华,并将其观点归纳于自己的见解之中。她能说会道,又善于表达,因此显得颇有独到见解。她爱出风头,尤其喜欢在课堂上与同学们争相提问、辩论,给老师和同学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她的基础知识毕竟太差,有时难免“露怯”出洋相,引得人们哄堂大笑。即使如此,她也不以为然。久而久之,别人反倒认为她是一个大胆、好学的人了。

热恋俞启威

俞启威当时也是青岛大学的学生,和李云鹤虽然不在同一个系里学习,但在校园内仍有许多见面的机会。李云鹤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常常找机会接近他,聊聊学校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俞启威也觉得李云鹤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觉得她勇敢、开朗、热情、爽快。他的脑海中常常闪现出她圆圆的脸庞,和那充满深情的火热的目光。有时,他到图书馆借书,远远地观察她,她总能很快地发现他的存在,向他投来会意的一笑,他便立刻感到心跳加速。

有时,他对自己说:“她就是那个我期待中的女孩儿!”可是,理智却使他沉默。终于有一天,他们在校园中不期而遇了。俞启威鼓足勇气试探地说:“李小姐,我想在星期天约你到海滨公园玩,不知你肯不肯赏光?”

李云鹤惊喜地说:“好啊,什么时间?“早上8点半,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好的,一言为定!”

从这天开始,每天躺在床上,李云鹤都在幻想着星期天的约会,甚至想象着俞启威会怎样向她求爱……她开始失眠了。

虽说李云鹤已经结过一次婚,可是她当时和裴明伦之间并没有真正地恋爱过,她付出的感情太少了,更多的倒是裴明伦对她的追求,那实在是一次错误观念指导下的失败的婚姻,所以她很轻易地便抛弃了它。可这一次不同了,她感到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对于裴明伦,她看重的是他的家庭背景,而对俞启威,她感受到的却是他本人。他的存在和他的人品,在她心中激起了热烈的爱慕之情,这是她过去从未体验过的。

那是夏日中一个晴朗的、美丽的早晨,李云鹤身穿一件浅色旗袍,圆圆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迈着轻松欢快的脚步向俞启威走来。他们并肩走出了校园,彼此都期待着对方开口说话。

但是,出乎李云鹤的意料,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俞启威对爱情却只字未提。他从他俩各自的家庭谈起,谈到了社会不平等现象的根源。他深入浅出,循循善诱,分析国情,分析社会。她惊异地发现,他的词汇虽然听起来十分陌生,可是道理却讲得清楚明白,这些理论使她感到十分新奇。

这之前,还没有一个人对她如此透彻地讲述过如此深奥的道理,她简直有如梦初醒之感。这一天,他们谈的话没有一句涉及爱情,甚至连一点暗示都不存在,可是在心灵的沟通上,彼此都感到前进了一大步。

俞启威还对自己的剥削家庭进行了批判,却夸她母亲是受苦的“劳动人民”,同时还赞美她的孝心,并且毫无讥讽之意,这是她前所未闻的。第一次有人对她的行为从理论上进行了肯定,使她对俞启威更加崇拜。

俞启威当时正在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决心为革命事业献身。他觉得她像一张白纸,对政治一无所知,可是从言谈中也感觉到,她知识面较广,理解力也很强,只要多加培养,她会从幼稚走向成熟,能够成为一个和自己有共同政治信仰的战友。

他还感到,她热情而不失文雅,坦率而又倔强,是一个迷人的姑娘。他原想,如果她被他的政治吓跑了,他就放弃对她的追求;如果她能听下去,就说明可以培养调教,仍可继续来往。然而他没想到,她对这些革命道理会如此感兴趣,如此迷恋,充满了求知的渴望,这使他喜出望外。他对李云鹤有了信心,对自己的爱情也有了信心,他决定把她培养成一个有政治信仰的革命同志。

有了这种信赖,他的心情格外欢愉,他感觉到两颗心正在逐渐接近。

广交名流

李云鹤在俞启威的影响下,读了一些社会政治学方面的进步书刊,革命热情日益高涨。在学校里,她常和学生们在一起,参加他们的课外活动,与俞启威的关系日益密切。

暑假期间,她没有回济南,一方面因图书馆有工作,另一方面,她知道俞启威也留在青岛,不愿失去经常和他见面的机会。

俞启威交给她一项任务,要她利用暑假到教授家走访,进行社会调查。于是她大胆、认真地在学校中拜望名流,和他们谈心、交朋友。她是首先从梁实秋先生开始的。那时,梁先生住在青岛鱼山路4号一幢租来的小洋楼里,夫人程季叔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梁先生教课之余正在翻译莎士比亚的著作,虽然很忙,但仍然友好地接待了她。平时,她经常向梁先生表示薪水不多,生活困难,有时梁先生就借钱给她。

她这样做的目的,也许是想叫梁先生给她提薪,可她并不知道,每个职员的工资,是由校方有关行政人员研究制定的,梁先生本人做不了主。她为此常去找梁先生,梁先生为了使自己能够更集中精力写作,只好主动给她一点儿资助。由于她和赵太侔一家的关系,梁先生无论在人前和背后都讲过她一些好话。

在拜望教授的过程中,她又积累了一些待人处世的经验。过去,如在历城小戏班,她也学到过不少,但那是在社会的底层,是为了与那些小人物勾心斗角,如今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来青大后,尤其是在这次社会调查中,她自认为摸透了知识分子的心理和他们为人处世的特点。当他们热情招待时,她就留下;他们稍有怠慢时,她就起身告辞。

这样既显示了自身的修养,给别人留下了好印象,也免得自己尴尬。她把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套来的话转给俞启威,也完成了社会调查的任务。

在青岛大学的三年,李云鹤受益匪浅。曾与她同住过一个宿舍的人在评价她当时的表现时说:“李云鹤有一定姿色,人很聪明,非常活跃,上上下下认识她的人很多。心情好时不难相处,爱听好话,沾沾自喜,逆耳忠言却听不进去,心胸狭隘,喜怒无常。”这些话还是相当客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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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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