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0年后,杜牧在长安





一片乌云在头顶酝酿着随时可能悄然而至的春雨,气球拖曳着鲜红的绸带,在隆隆的音乐声中舞动。红毯铺就的露天舞台后方是一块颇显郑重的背景板,上书:“杜牧诞辰1220周年系列文化活动”。这里是西安市长安区司马村,唐代诗人杜牧长眠之所。清明前夕,一场祭祀杜牧的活动正在进行着。

五年前,因为本报一篇《垃圾环绕的唐代诗人杜牧墓缘何难正名?》的调查稿件,在一场杜牧文化研讨会后,“杜牧墓”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五年过后,在一场酝酿中的“杜牧文化热”的浪潮中,诗人杜牧的欢欣与哀愁,能否穿越1220年,在长安这片土地上再次勃发?

杜牧诞辰1220周年祭祀活动现场(杜氏家族墓地)

杜牧文化研究会:让杜牧的魂魄重回司马村


祭祀杜牧的会场周边拉起了横幅,其中一幅写道:“地嵌司马栖文豪,天留少陵眠大贤。”在司马村,杜牧是村民口中的乡党、眼中的大贤。眼下,这个村子正在竭力于村子的旮旯拐角处寻觅杜牧的影子。村东头的一棵百年皂角树,此前被列为“西安市古树名木”,现在被青砖围起来的古树前,立着一尊石碑,上面镌刻着杜牧的《题村舍》:“三树稚桑春未到,扶床乳女午啼饥。潜销暗铄归何处,万指侯家自不知。”落款是大兆街办司马村村委会、西安长安杜牧文化研究会。

距离杜牧墓不足百米的地方,坐落着一处普通民房,门前挂着“杜牧纪念馆”与“西安长安杜牧文化研究会”的牌匾。进门处挂着杜牧的画像,两侧楹联写道:“杜赋三尺司马台,牧诗一句杏花村。”虽然眼下馆里藏品资料并不多,但对于杜牧文化研究会执行会长行进而言,这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万里长征迈出第一步”。

在这座由乡村民房改建的杜牧纪念馆里,行进还专门提供了两间客房,以供文化学者来此考察研究。行进希望能有全省乃至全国的文化学者来此研究访学,为这个村子注入杜牧诗文的元素,将杜牧的诗歌融入村子的环境中,转化为乡村振兴的动力。

村民行进,自幼从村人絮絮叨叨的口耳相传中知道了杜牧是埋葬在村里的一个伟大人物。近几年在村里贤达人士的资助下,他拉起十余人发起成立杜牧文化研究会。在杜牧文化研究会的“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书”上写有,主管单位是西安市长安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业务范围是:发掘、整理、研究、保护杜牧文化;组织举办“杜学”学术讲座、研讨活动等。

在行进的眼中,杜牧这一亟待挖掘的富矿,与“乡村振兴”“乡村旅游”等字眼联系了起来。在他“振兴司马村”踌躇满志的豪壮计划中,“司马村要实现乡村振兴,就得打好两张牌:一张是杜牧,一张是柳宗元。”(司马村的东边曾有一座大墓,相传是柳宗元归葬处。柳宗元的《墓志铭》由好友韩愈执笔,其中有“归葬万年先人墓侧”的字样。柳氏后人曾在宋代洪兴祖的《韩集辨证》中查到,柳宗元墓碑在“京兆万年司马村”,柳宗元后人也曾多次前往司马村寻访。)

行进想为杜牧墓所在的司马村注入杜牧相关的文化氛围,将司马村建设成一个“文化支撑的旅游村庄”。目前杜牧墓石碑以东处是以前的涝池,大约有三亩多地可以利用。将坑地垫高,可以在周边建设一个文化广场。杜牧文化研究会向上级单位提出一份《关于司马村建立杜牧文化广场的申请》,其中写道:“为改善老百姓的人居环境及更好地保护杜氏家族墓地,杜牧文化研究会与司马村村委会决定将杜牧墓及周围空地利用起来,建立杜牧文化广场。”如果这一申请得到批复,建成后的杜牧文化广场将包括杜牧雕像、文化长廊、文化碑廊、杜氏祠堂等建筑。

“我们本来预计在村里征集杜牧文化研究会形象代言人50名,让村民背诵杜牧诗、赋两首以上,没想到村民积极性很高,目前已经超过80人。征集杜牧唐诗文化家庭20户,要求家庭成员背诵两首以上,现在也有很大成果。”行进想象中的画面是这样的:村民围坐在村里古树下,吟诵杜牧诗赋;街头巷尾响起的朗读声,将使杜牧的魂魄重回司马村。

杜牧诗歌奖:继承发扬杜牧的文学思想和精神


杜牧文化研究会之外,另一则引人瞩目的消息是面向全国诗歌写作者的“杜牧诗歌奖”的设立。在纪念杜牧诞辰1220周年活动现场,“杜牧诗歌奖”甫一启动,便以一等奖奖金20000元的大手笔,备受瞩目。

一则由杜牧诗歌奖组委会发布的《杜牧诗歌奖征稿启事》,如此阐释该奖项设立的初衷:为纪念唐代著名文学家杜牧,继承发扬杜牧的文学思想和精神,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讴歌美好时代,抒写长安这块土地上人民群众的生活状态,进一步促进优秀文艺作品创作生产传播,促进长安区诗歌文化繁荣发展,提升长安的人文魅力和影响力,长安作家协会决定设立“杜牧诗歌奖”,以兹奖励在文学上有成绩的文学作者,同时扩大和外埠的交流。

“杜牧是一个地地道道生在长安、葬在长安的唐代著名诗人。他在朱坡、樊川一带生活,而他祖父的别业就在朱坡村,他父亲的别业在瓜州村,两个地方相距不远,这里是他自幼生活的地方,死后葬在司马村杜氏祖茔。他创作高产,诗歌流传很广,他又是长安人。作为一个长安人,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一件事。”长安区作家协会主席张军峰此前一直致力于当地文化的发掘与弘扬,在他的努力下,最终得到当地一名热心企业家的赞助,“杜牧诗歌奖”水到渠成,落地生根。

“杜牧墓地保护”“杜牧文化热”,对于这些由杜牧衍生出来的文化事件,张军峰有着清醒的认识:“大家都知道杜牧这样一个大诗人,全国各地很多文化学者及诗人也会经常到长安的司马村来探访,加之长安本地文化人士和外界文化人士的大力呼吁,还有长安区政协等部门的关怀,在司马村设立杜氏祖茔的石碑,让杜氏家族墓得到了保护,司马村村容村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杜家在这里埋葬了很多大贤,而杜家最为引人瞩目的其实是文学成就。在长安本地,以及其他相关文化人士的呼吁下、推动下,引发了‘杜牧文化热’。杜牧文化研究,事实上已经进行了两届以上。希望杜牧遗址这方土地,日后会成为文化人士膜拜的地方。”

“保护杜牧墓,应当大做特做杜家祖茔的文章” “谈到杜牧时,将他与杜甫割裂开来,这其实是一种错误的认知;当我们提起杜牧时,一定要记得将他与杜甫关联起来。”长安人傅功振对于杜牧文化研究观点独到。他还有着另外几重特殊身份: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原主席,陕西省政府特聘非物质文化遗产评审专家。

“严格来说,少陵塬上杜家最早是魏晋时期杜预将军分封到少陵塬上的杜城,杜预之后的杜家,这一脉后来逐渐发展壮大。唐代跟随李世民起兵,一直到玄武门之变,以及后来的贞观之治,这其中主要的人物就是杜如晦,史称‘房谋杜断’,而实际上真正起到核心作用的是杜如晦。”傅功振解释说,由于政治方面的原因,杜如晦后人的一支迁到南方。杜预之后,从杜如晦初唐建立杜家这一支脉,逐渐分布到全国各地。至于河南将杜甫确定为河南人,虽有理由,却也牵强,因为杜甫只是出生在河南巩县,但是他的根脉是在长安,河南巩县只是杜甫祖父就任的地方。与杜牧一样,杜甫的根在长安韦曲少陵塬。

认识杜牧,为何要将其与杜甫联系起来?傅功振的论断令人耳目一新:杜牧的诗歌,虽然也有风花雪月,但并非情色文学,是晚唐社会的腐败与颓废,形成文人的一种心态,也是社会客观现实的描写。杜牧流传到现在的大量诗歌,都是继承了杜甫的风格。杜牧诗歌里体现着杜甫忧国忧民的一面,是其作品的主体和主流。杜牧年纪轻轻就写出《阿房宫赋》,其中肯定受到杜甫长诗文的影响。“将小杜和老杜联系在一起,因为小杜传承了老杜大量诗歌创作的优良品质。所以,应当将杜牧抬高到仅次于杜甫的文学高度。对杜牧的纪念活动,要将杜甫也关联进来,进而发展成为对杜氏祖茔的祭祀。”

“保护杜牧墓,应当将周边也联系起来,大做特做杜家祖茔的文章,扩大到祭祀杜家祖茔之后,海内外杜家宗族和海内外热爱诗文、具有忧国情怀的人,便有了一处合适的祭奠之地。不是为杜牧而宣扬杜牧,而是通过杜牧来把杜家诗圣关心老百姓疾苦、关心国家社会发展等精神品质结合起来,其积极意义不可估量。”傅功振提出,祭祀杜氏祖茔,本身就属于传统民俗类的活动,或许可以将之申请为非遗项目。

杜甫文化艺术馆、李商隐樊南故里文化艺术馆、杜牧纪念馆、白居易纪念馆、王维纪念馆等唐代著名诗人在长安地面的纪念馆目前已相继成立,这些由当地热爱唐诗文化的长安民间人士出资筹建的场馆,正以润物无声的姿态悄然破土而出。在“长安唐诗之旅”发起人王渊平看来,这正是利用“诗意长安”的文化影响力,构筑一个更广泛意义上的文化人士梦中的“诗和远方”。 五年前,曾多方奔走、极力呼吁保护杜牧墓的王庆,在此期间曾三次前往司马村探访。而在热闹喧嚣的祭祀杜牧诞辰1220周年现场,他的身影却并未出现,他欣喜于杜牧墓日渐得到关注与保护,而又担忧这些眼下的热闹与浮华成为过眼云烟:“保护杜牧墓,研究杜牧文化,切忌轰轰烈烈,应当专注于学术,扎扎实实,日积跬步,争取多在研究刊物上发表研究论文,推动杜牧研究‘苟日新,日日新’。”

得知杜牧纪念馆建成,激动之余,王庆希望有机会将自己近年收集的较为丰富的研究资料捐赠给杜牧纪念馆。抚摸着那些似乎蕴藏着杜牧灵魂的书籍资料,王庆慨然而叹:“魂兮归来!1220年后的杜牧,在长安。”

文化艺术报全媒体记者 魏韬



本文选自2023年4月22日《文化艺术报》A03版


责 编 | 王越美

审 核 | 吴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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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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