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种子进城

乡下的房子拆了，岳父岳母搬进了城里。跟岳父岳母一起进城的，还有他们大袋小包装着的蔬菜种子。

本来，这些种子是岳父留着在房前屋后种的，可现在搬进了城里，种子没地方种了，岳父很是郁闷。

搬家的时候，我们让岳父把用不上的东西都扔了。虽然清理了很多东西，但这些种子岳父岳母却舍不得扔。种了一辈子的地，一下子放下总不习惯。留着种子，就留着点念想。

以前住乡下的时候，岳父有事没事就喜欢扛着把锹到地里转转，看一看庄稼的长势，捏一捏土壤的墒情。泥土的气息和庄稼的味道，让岳父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

住进城里后，每天吃完早餐岳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想出门转一转。幸好住的是一楼，岳父想出门也方便，所以每天早餐后，岳父就出门去遛弯。

“窗户边的花坛栽些乱七八糟的树太浪费了，很多小区都把花坛改成了菜园！”那天我和妻去看岳父岳母，岳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高兴得嘴都合不上。

的确，小城里很多小区现在还没有物业，那些在农村种惯了地的老人，搬进城里后，很多都把绿化用地改成了菜园。对这些老人而言，绿油油的蔬菜远比花花草草看着心里舒坦。

翻土，施肥，浇水，只要干起农活来，岳父就精神抖擞。才几天工夫，窗户下那块长方形空地就被开垦出来，种辣椒，下茄种，安南瓜，埋豇豆……岳父岳母忙得不亦乐乎。

都说进城不种地是享福，可对岳母来讲简直是活受罪。岳母“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不会抹牌不喜欢打麻将，每天吃完饭没事就坐着打瞌睡。现在好了，有了这块空地，带来的种子派上了用场，岳父岳母也终于有事可做，每天吃完饭就开始侍弄这块菜地。

辣椒生芽了，茄子露头了，豇豆嫩生生的茎上两片豆瓣微张着，中间裂开的地方已经挤出一小片新叶。南瓜一窝一窝的，刚出土的新芽像小鸭子张开着嘴巴，已经长叶的则像双手托腮的天真儿童。菜园一天一个样儿，岳父岳母见到人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洪亮，仿佛只要有一块地，他们就是地上的“王”！

我没有种过地，不明白岳父岳母对土地的那份挚爱。我也不曾收藏过种子，难以理解将种子种进地里的那种喜悦。原本以为岳父岳母将种子带进城里只是一种心理安慰，没想到种子进城还能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

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菜园，看着岳父岳母满脸的微笑，我为这些种子能找到安身之所感到欣慰，我也为岳父岳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而高兴。

（作者系湖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