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年，赵匡胤统一中原，建立北宋。968年（宋太祖开宝元年），交趾境内的杨廷艺部将丁公著之子丁部领自称“大胜明皇帝”，仿照中国起宫殿、制朝仪、置百官、立社稷、设六军、肇新都、筑城凿池，徙京邑于华闾洞，制度略备，建国号“大瞿越”。

公元969年，丁部领封其子丁琏为“南越王”，公元970年，丁朝开始使用年号，建元“太平元年”。972年，丁部领遣丁琏带方物出使宋朝，称“志慕华风，常思内附”，请求宋太祖册封。

975年，宋太祖褒奖丁氏“称藩之意”，封丁部领为“交趾郡王”，封丁琏检校太师、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这是历史上，中国中央王朝第一次封交趾统治者为“王”，表明宋朝已经视交趾为“列藩”。

自此，中越关系进入了藩属时期，直到近代越南沦为法国殖民地为止。何谓宗主国、藩属国和宗藩关系？

最初，是起源于奴隶社会和封建王朝，君主对于自己的诸侯，有支配的权利，就是宗主权；发展到后来，扩大到国与国之间，大国使小国归属于自己，有干预小国内政和外交的权利，是为宗主国，后者为藩属国。藩属国要向宗主国纳贡称臣，接受宗主国的册封。

但在通常情况下，藩属国一般性的内部事务是自治的，宗主国并不干涉；宗主国除了接受贡品外，并不向藩属国输出国民，也不从藩属国掠夺资源。安南自主王国向中国朝廷朝贡表示臣服并以朝贡换取中国的册封是古代中越宗藩关系的内涵，朝贡和册封该关系的核心内容。

安南自主王国向中国朝廷朝贡和求封完全是自愿的，安南历代国王登上王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几乎都是遣使赴中国朝贡和求封，历史上甚至还多次出现过“乞贡”现象。

这一方面是因为朝贡可以换来相当丰厚的“回赐”，使朝贡具有了贸易性质；另一方面朝贡可以与中国建立友好关系，册封可以获得中国封建朝廷的承认，确保其政权的正统性和合法性，进而纳入中国的保护范围。

一、宋朝两次用兵交趾

1、宋初征讨黎桓

（1）战争背景

968年，丁部领建立自主王国，摆脱中国封建王朝的直接统治。仅仅12年后的979年，丁部领和丁琏被宫臣杜释所弑，十道将军黎桓等拥立丁部领年仅6岁的幼子丁璇为帝，并尊丁璇母亲杨氏为皇太后。

黎桓为副王，把持朝政大权。黎桓在消除异已后，更加肆意妄为，他把丁璇及其母杨太后囚于后宫，窥探宋朝的反应，择机篡位。

北宋在建立后的第四年，于963年（宋乾德元年），出兵灭掉荆南，开始统一全国的步伐。然后，北宋按照“先易后难，先南后北”的方针，于971年（开宝四年）灭南汉，978年平定南方后，又于979年灭北汉，统一中国。

但在宋太宗980年亲征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战争中遭到大败。史书记载到，宋朝的军队大败，皇帝乘着驴车往南走。但这对于雄才大略的宋太宗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宋军需要一场胜利来重振士气。恰恰这时宋太宗得到丁璇母子求救的信息后，十分生气，于是和大臣商议出兵攻打。

980年，宋太宗派孙全兴率陆军从邕州，刘澄率水师从廉州，以太常博士侯仁宝为交州转运使统领大军征交趾。黎桓闻宋军将至，便让大将军范巨备配合自己演了一出“黄袍加身”的好戏。

范巨备率诸将向丁璇的母亲杨太后提议：“当今的国主尚且年幼，我们这些人虽然竭尽全力抵御宋军的侵略和欺侮，但是这大大小小的功劳，能有谁知道？不如先册封黎桓将军当天子，然后再出兵就可以了。”众将士听到这些话后，全都呼喊万岁。

杨太后无可奈何，见大势已去，只好同意黎桓即帝位。黎桓立即登基，率兵迎战宋军。宋军先在白藤江口大败黎军，侯仁宝率前军乘胜追击。

黎桓使用诈术诱侯仁宝深入，侯仁宝中计战死。黎桓又以吴权之法，在白藤江设伏。宋水军鉴于南汉军的教训，不敢冒进。陆军见援军迟迟不来，便退兵。黎桓在谅山支棱伏击，宋军死伤惨重，越南称此役为“支棱大捷”。宋军被迫收拾残兵北返。

黎桓担心宋军再来，便于982年遣使出使宋朝“上表谢罪”。宋太宗于986年接受黎桓的“诚意”，封黎桓为京兆郡侯、食邑三干户，仍赐号推诚顺化功臣，承认了黎桓政权。但是，宋朝所给黎桓的封号都是“内职”，可见宋朝不承认交趾为独立王国。

（2）宋朝出兵讨伐黎桓的原因及性质

第一，宋朝出兵交趾出于封建宗藩道义。971年，宋朝灭南汉后，丁部领便遣使与宋朝通好。之后，丁氏利用各种机会多次派人出使宋朝，宋朝也授予丁氏父子各种名号，承认交趾为“列藩”，双方保持有良好的宗藩关系。

在封建道义下，当丁氏社稷遭到黎桓的威胁发出求救时，宋朝作为其宗主国，有义务出兵相助。“复丁除黎”是宋朝出兵交趾的主因。

第二，宋朝出兵交趾符合宋太宗的战略设想。黎桓篡丁氏王位时，宋朝刚刚统一中国的南方和中原，正处于军力鼎盛时期，但在遭受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惨痛失败后，宋军急需一场胜利来重振士气，恢复军心，以便将来再战北疆。宋军在统一南方的行动中进展顺利，于是便把交趾作为自己的练兵场。

第三，宋太宗有意趁机收复交趾。雄才大略的宋太宗是绝不甘心让千余年来就是中国郡县的交趾在自己手中获得独立，因此要在合适的机会收复交趾。

总之，尽管宋朝出兵征讨黎桓具有一定的主观意图，但在客观上，宋朝作为宗主国，在得到丁璇母子的求援后，发兵保护正统的丁氏后裔，营救孤儿寡母，“复丁除黎”。

因此，此次战争的性质应当是在古代越南出现篡位后，北宋中央朝廷为维护藩属国正统王权所做的干预。这在今天看来是干涉别国内政，但在封建社会时，是符合封建礼义的，越南各朝之所以向中国王朝进贡请封，也正是出于在危难时刻得到宗主国援助的目的。

至于宋太宗在“除黎”后是否会“复丁”，还是重新把交趾纳为中国的郡县，由于宋军没有能打败黎桓，所以也就无从证实了。

2、李朝对北宋的侵略和宋朝的反侵略战争

（1）战争背景：

宋朝在遭受宋黎战争失败后，就要应对北方辽和西夏等少数民族的袭扰和各地连绵不断的农民战争。黎桓死后，安南大乱，宋朝大臣凌策和邵晔等认为这是平定交趾的最好时机，力劝宋真宗趁机出兵完成宋太宗未遂宏图。

但宋真宗主张:祖宗开拓的疆土如此之大，小心守护就行，怎么劳民伤财地去贪图这点没有用处的土地呢？然后不予理睬。1009年，李公蕴篡黎氏王位建立李朝，并在国内实行了一系列改革，巩固和发展了其封建统治。

李朝是越南历史上最强盛的朝代之一，延续了225年之久。在对外关系上，李朝统治者极力对外侵略和扩张，迫使占城、柬埔寨、老挝等周边弱小国家纳贡称臣。对中国的北宋政权，则一边维持藩属关系，一边伺机侵扰。

李朝曾于1014年、1022年、1028年、1036年、1058、1059年和1060年等多次“深入宋境，焚其仓而还”或“伐宋钦州，耀兵而还。”。

中国宋朝一贯实行“抚宁荒服，务令静谧”的政策，对交趾李朝的频繁侵扰，一再采取克制的态度。而李朝则以为宋朝软弱可欺，遂变本加厉，不断扩大对宋朝的入侵。

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除拜参知政事。在宋神宗的支持下，王安石厉行以“富国强兵”为目的的变法，同时加强南疆战备。此举引发了李朝的极大不满。

1075年，李常杰、宗亶率10万兵入侵钦、廉、邕三州。李常杰攻入邕州城后，“尽屠五万八千余人，并钦、廉二州，死亡者几十万人”。

邕州知州苏缄（1016～1075年）本来反对与交趾禁商，但当李常杰围攻邕州城时，苏缄在得不到援军支援的情况下，亲自上城射杀敌军，鼓舞士气。

在坚守42天之后，终因寡不敌众，城中粮尽水绝，邕州城被李常杰攻破。苏缄先杀全家三十六人后投火自尽。苏缄的气节得到宋帝的肯定，谥“忠勇”，邕州百姓为其立祠堂。苏缄殉难遗址于2002年被公布为南宁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面对李朝的大举入侵，宋神宗于1076年3月派郭逵率30万大军进行反击，迅速将侵略者逐出国境，收复邕州等地。随后乘胜追击，打入李朝境内。

后两军互有胜负，进入相持状态。1077年（熙宁十年）交趾上表，次年入贡，双方重续中断了四年的朝贡往来，最终以议和的方式结束了此次战争。

（2）战争性质：

宋王朝是中国历史上较为衰弱的国家，面临着许多内忧外患。宋神宗作为一代力图有所作为的皇帝，按照王安石的建议进行富国强兵的维新。

而关于北宋在南疆加紧军事准备的情况，中国《宋史》和《续资治通鉴》等史书记载，面对交趾李朝频频寇边，任知邕州兼广西经略安抚多年的肖注主张加强边防，对交趾采取强硬态度，但他们的建议不仅没有得到宋神宗的支持，而且还丢了官。

他的继任者沈起以及沈起的继任者刘彝，由于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边境的形势，都延续了肖注的政策，但也很快被免职。从此可以看出，宋神宗启用王安石推行富国强兵的改革政策，主要目的是为了抵御北方的威胁，宋神宗本并不想在南疆投入过多的兵力和财力。

而当地地方官员们加强战备的目的也是为了防御李朝的屡次袭扰，而不是为了进攻交趾。从钦、廉、邕三州很快失守的史实来看，当时驻守广西的兵力并不多，防御力量也不强，根本没有做好要打仗的准备。

李朝多次南攻占城，北寇宋朝边境，所以这完全是交趾李朝为落实其扩张政策而对宋朝发起的一次侵略。其后北宋对李朝的用兵是对李朝侵略的自卫反击战。李朝的大肆入侵彻底惹恼了宋神宗，在宋朝打退李朝军队后，宋神宗转变原来保守观念，希望能一股作气，趁机收复安南，永绝南疆后患。

宋军打到距交趾京城升龙仅30里处，遭到李朝的顽强抵抗，战争进入相持状态。约两年后，宋朝接受交趾的求和，双边恢复宗藩关系。

1077～1084年，两国经过长达7年的谈判划定了疆界，这是中越两国历史上第一次划界。两国统治者或许从这次战争中悟出了“和则两利，战则俱伤”的道理，此后在处理双方关系中显得理智而成熟，双方边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平无战事。

二、元朝对安南的三次用兵

1、元军三次攻安南

（1）元朝为夹击南宋攻占安南

公元13世纪初，蒙古人先后灭掉北方的西夏和金国，开始了与南宋的对峙局面。蒙军认为，要灭南宋，首先必须征服西南各族，然后由西南出兵，与自北方南下的蒙古军两面夹击南宋。

1255年，蒙军攻陷大理，平定了云南全境。但是，要进攻南宋的心腹地区，就得假道安南。于是，夺取安南就成为蒙军军事行动的头等目标。

1257年，忽必烈命大元帅兀良哈台准备绕道安南夹击南宋。兀良哈台“先遣使二人往谕之”，结果陈朝扣留了蒙古的这两个使节并将其入狱。

蒙军见二使节未能返回，一怒之下率3万军，从云南出兵安南，先后击败了安南的水军和陆军，于1258年初攻下了陈朝京城升龙（今河内），安南国王仓皇逃跑到海岛上。

蒙军从监狱中救出两使节，见其中一人已死，于是大怒，屠其城。蒙军在升龙停留仅九天后便班师撤回云南。蒙元第一次征安南结束。

（2）元朝征讨占城借道安南

忽必烈在建立元朝灭南宋统一中国后，加强中央集权，建立行省制度，同时继续扩张版图，对外发动战争。为控制安南，元朝于1267年要求安南履行“六事”。

所谓“六事”指：第一，君长亲朝；第二，子弟入质；第三，编民数；第四，出军役；第五，输纳税赋；第六，仍达鲁花赤统治之。

安南陈朝不愿接受，于1275年遣使入贡，乞免“六事”。这导致元朝极为不满。此外，元朝于1282年远征位于安南南部的占城。占城王曾在战败后臣服元朝，但随后又表示不服。元朝派使节马八儿赴占城交涉，但被占城王扣留。

元世祖震怒，于1285年以占城“既臣复叛”为名，先派唆都从水路攻伐占城，又派脱欢经安南从陆路进攻占城，并要求安南国主“运粮劳军”。安南当然不从，并派明王陈光启、兴道王陈国峻率军迎战。

如此，元朝在征讨占城期间，不但没有得到安南的援助，反而遭到安南的阻击，促成了安南和占城这两个宿敌的短暂联合。元军征安南初期进展顺利，很快直捣安南京城升龙。

但至1285年5月，天气炎热，疾疫流行，再加上陈朝军队的顽强抵抗，元军大将唆都、李恒等战死。6月，元军撤回中国境内。

（3）元朝征讨安南

元世祖不甘心在安南的失败，经过一年多的休整，并取消远征日本的计划，于1287年再次命脱欢率军集中力量征讨安南。与上次一样，元军进军初期节节胜利，于当年12月占领了安南京城升龙，安南国王再次弃城逃走。

但元军的粮船在向安南进发时，遭到安南军队的伏击，全军覆没。如此，元军事先准备好征安南的所需粮草无法输送到安南，元军粮道被断。

等到春尽夏来，天气炎热，脱欢计划经白藤江撤退时，遇到恶劣天气，又遭到安南陈国峻的伏击，受到重创败逃回国。尽管陈朝屡次获胜，但仍惧怕元军再来，于是于1288年，陈朝派使臣到中国进贡，元朝便与陈朝恢复了正常关系。

2、陈朝对元朝南疆边境的侵扰

元世祖屡次进攻安南都没达到目的，正在他准备第四次出兵安南时，突然去世。元成宗即位后，考虑到元朝多年对外战争，现亟需休养生息，倾力搞建设，且安南多次上表入贡表示臣服，愿为藩国，南疆已趋于稳定，于是从此改变了对陈朝的敌对政策，罢征安南。

但从此陈朝则多次寇边，侵略中国边界领土。1313年（元仁宗皇庆二年）正月，交趾军犯镇安州云洞（今广西德保）；1313年4月，陈朝陈英宗之子亲领兵攻广西养利州（今广西大新）。

1316年，元朝中央派人前往安南视察陈朝“侵地界事”。1320年11月，交趾边官侬志德率兵寇广西边镇。1326年，安南军寇思明路（今广西宁明）。1330年，北越广源边官寇龙州罗回洞（今广西龙州）。

此外，陈朝还包庇中国境内的反叛分子。如：1292年，左边土豪黄胜许（黄圣许）反叛元朝，占据忠州（今广西上思西北），并向交趾借兵，声言将攻取邕州。元朝派兵征讨给黄胜许毁灭性打击。

1296年6月，无法在元朝立足的黄胜许接受安南朝招降，“遁入安南”。黄胜许得到陈朝的庇护，还娶陈朝大将陈国峻之女为妻，在安南纠结万余人继续同元军作战。

1314年，黄胜许又率陈朝所赐军队北上攻陷忠州。1319年，黄胜许又领兵进犯中国边地能村、戈村，劫杀归龙团、皮零洞（今广西南宁附近）。1323年，黄胜许之婿再攻邕州。在陈朝的庇护下，黄胜许成为扰乱中国南疆的大害。

3、元朝对安南战争性质

元朝建立初期，实行极具扩张性的对外政策，先后征讨朝鲜、日本、安南和占城。元军第一次征安南，尽管是出于其战略考虑，绕道安南北上攻灭南宋，其目的不是为了占领，但元军随便进入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王国境内，似乎有些不妥。

元军撤走后，陈朝向宋朝求援。但此时的南宋已是自身难保，无暇多顾。陈朝也意识到南宋的时日已不多，于是在与南宋保持友好关系的同时，也与蒙元建立关系。

1258年，陈朝首次遣使向蒙元进贡。其后，元朝借道安南征讨占城并要求提供粮草资助，安南不从，便决定趁机先扫平安南，引发了第二次对安南用兵。这明显带有大国欺压小国的意味。此举还使安南和占城两个连年相互攻伐的国家联合起来一致对抗元军的进攻。

第三次出兵安南是第二次用兵未果的继续，也是对安南顽强抵抗的报复。因此，元朝后两次对安南的作战，更让人感觉到元军不可一世的征服欲，不得不承认元朝三次征安南都带有侵略的性质。

但是，随着元世祖的谢世，元朝建立之初大规模开疆拓土的战争时期结束，元朝很快走进了衰退期。面对陈朝对南疆的屡次袭扰，元朝最多只能派几个使臣前往抗议，没能发动军事行动予以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