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四百年（14）将门之后，气质就是与众不同

楚国灭亡，项梁领着侄子项羽浪迹天涯去了。

项梁确实够野，荆楚大地搁不下他，一个猛子扎到了关中。他在栎阳（陕西富平）打抱不平，吃上官司蹲了大狱，多亏在蕲县任职的好友曹咎拜托当地官员司马欣，好一番上下打点，才得以摆脱困境。

出狱没几天，项梁故态复萌又动手杀了人。这一次，他没敢在人生地不熟的关中滞留，一溜烟逃到了吴县（江苏苏州）。

项梁在吴县那几年就是教父一般的存在。上至名士豪杰，下至贩夫走卒街溜子，无不心甘情愿屈居其下。场面上大事小情都要恭请项大哥出面主持，项梁正好利用这样的机会，以兵法部署宾客子弟，从中选拔人才培养基干。

作为大汉开国故事里的反一号，史书上关于项羽的早年记载并不多，连父母都未曾提及，似乎他是由叔叔项梁一手拉扯大的。

项羽打小就不让人省心。项梁先是延请先生教他读书识字，没过几天他就烦了，非要改学武术。项梁想想也对，咱家是将门之后，应当以习武为主。没想到项羽新鲜了一阵子又不肯学了。项梁厉声训斥他，项羽反倒振振有词，学文化没啥用处，会记姓名就够了；学剑只是一人敌，不过瘾，要学就学万人敌。项梁大喜，原来我大侄子想学兵法呀，这可是正道！

项梁不辞辛苦，亲自下场执教。可惜，项羽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稍微懂了点儿皮毛，又不肯踏踏实实学了。后人说他败就败在不学无术上，这话有些武断，您瞅瞅那位胜利者刘邦能比他强多少？

别看项羽不爱学习，人家从娘胎里来了一股子豪气。

有一回秦始皇巡游途经会稽，项梁领着项羽跑去看热闹。可算开了眼界——远远的旌旗招展，画角争鸣，那车驾队伍鱼贯而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秦始皇的乘舆更不得了，驾车的是六匹纯黑色高头大马，数百名鲜衣怒马的侍卫簇拥左右围了个密不透风……只有十来岁的项羽愣头愣脑地指着秦始皇的乘舆对叔叔说：“彼可取而代也。”把项梁吓了一跳，别瞎说，让人听见可是灭门之罪！

无独有偶，刘邦当亭长的时候，有一回去咸阳出公差，也赶上秦始皇出巡。看得刘亭长感慨万千，“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这两位愤青果然成了大秦帝国的掘墓人——一位杀进咸阳端了秦朝的老窝，一位破釜沉舟干掉了秦军的主力。

说起来，项家和刘邦的情况还不一样。想当初刘邦的小日子过得也算安逸，对秦朝并没有深仇大恨。项家就不同了，他们和大秦国恨家仇不共戴天。所以，自打大泽乡起义爆发，项梁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偏巧这个时候，不知死活的会稽太守殷通邀请他速来衙门谋划大事。

殷通的小九九岂能逃出项梁的火眼金睛？拿着请柬，项梁冷笑一声，叫来心腹子弟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安排妥当，项梁在项羽的护卫下，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赴约去了。

此时的项羽年方二十四岁，早不是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顽童了。虽然没怎么好好学习，可是人家祖传基因太好了，“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儿，粗粗壮壮如同黑铁塔一般，闲着没事举个鼎啥的就跟玩儿似的。有这样一位保镖往身后一戳，项梁去哪儿都敢横着膀子走。

这肌肉，没谁了

殷太守真不拿项梁当外人，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先生，现如今荆楚大地遍插反旗，依我看秦朝是有今儿没明儿了。俗话说“先发制人，后则为人所制”，我打算率先在江东举事，希望得到先生和桓楚的鼎力相助。事成之后，咱们同享富贵，先生意下如何呀？

项梁是个爽快人，不假思索点头应允。此事正合我意，只不过桓楚逃亡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侄子项羽和他最要好，恐怕只有项羽知道他的行踪。

殷通大喜，那就赶紧把大侄子叫来问问吧。

话音未落，项羽“咚咚咚”大步流星闯了进来。殷通抬头观瞧，嘿，这小伙子！简直巨无霸下凡啊！

不说殷通越看越喜欢，老谋深算的项梁冲着项羽使了个眼色，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项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起剑落，殷通顿时身首异处。项梁一手抄起太守印绶，一手拎着殷通的脑袋，昂首阔步直奔大堂，项羽手持滴着血的宝剑紧随其后。

殷通的一帮死党不自量力，连吵吵带嚷地冲过来想要为主报仇。

项羽岂能惯着他们？呐喊一声纵身杀入人群，把宝剑抡圆了，一口气干掉数十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好像简简单单做了一段课间操！吓得满院子闲杂人等全都趴地上抱着脑袋不敢动弹了。

事先埋伏好的宾客门人听到动静，一拥而入迅速控制了场面。借此机会，人家项梁把反旗也竖起来了，队伍也拉起来了，就连殷通的脑袋都没浪费，正好拿来祭旗了。

江东各地的英雄豪杰听说项梁举事了，赶忙放下碗筷抄起刀枪赶来入伙。项梁不费一刀一枪便把江东收入囊中。

没过几天，一位名叫召平的老朋友给项梁带来了陈胜被杀的消息。当初，召平奉陈胜之命攻打广陵，广陵没打下来，顶头上司还被人家干掉了。为了保存实力，他决定去江东投奔项梁。召平没有空着手来，除了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还假借陈胜之名伪造了一份委任状，给项梁挂上了楚国上柱国的头衔。

项梁大喜，我这儿万事俱备，召平就送来了东风。叔侄二人精挑细选八千江东子弟，渡江西进，杀将而来。

人家项梁的名号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先是东阳人陈婴带着两万多人投到他的麾下。陈婴的母亲说了，老娘嫁到你们陈家几十年了，从没听说你家出过贵人。这会儿天下大乱，突然冒出那么些人捧你当什么鸟大王，不见得是啥好事！倒不如依附那能成气候的，混好了不失封侯，混不好隐姓埋名逃命也容易。亲妈毕竟是亲妈，果然替孩子想得周全。

陈婴之后，黥布、蒲将军之流乌泱泱汇集到项梁的大旗之下，他的队伍一下子扩充到六七万人。

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项梁倒也不急着和秦军过招，先把自立为楚王的景驹干掉了。人家以此正告天下，景驹是个冒牌货，老子才是荆楚大地的盟主！景驹的结局反衬出陈婴的老娘多么高明，强中更有强中手，出头儿的椽子先烂，出来混还是低调点儿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