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时刻丨扬臣：如今我想把时间重新装回闹钟，把外婆从镜框请回被窝

黑天鹅

是的。我喜欢黑天鹅的黑

它像随处可见的阴影

却有一闭眼就能想起来的形象

也许是未解之谜的谜底

当黑夜漫过时，它像磐石

把黑暗分开，又在不远处缝合

它的存在，让这里的夜晚

有异样的底色，让我产生更多疑问

我承认，它是黑夜的中心

仿佛夜的瞳仁，透过它

有人看见隐忍的爱，有人看出

生的高贵。我什么都没看见

宁愿被它驯化，成为黑暗的俘虏

或者它的倒影。突然之间

它从湖面朝我游过来，仿佛

要告诉我它的一切想法

拆时间

孩子把闹钟拆成外壳、发条和齿轮

我把时间拆成秒、分和虚无

零件上的锈屑和尘埃

看成经历过的事

我们还是难以掂量

孰轻孰重

难忘的事情，假以时日

真相边界也会模糊

比如，病床上的外婆

心跳会停在某一秒

还是继续与秒针相互追逐

那时的我，只有担心

如今我想把时间重新装回闹钟

把外婆从镜框请回被窝

童年装回我的梦

说个时间

好让外婆唤我起床

明天

我将再一次诞生

从墓地直接跨进产房

他们售卖哭声，花去重金

换取空气，按体表面积

计算阳光的配额

成长的每一步，你算得精准

为了学习生存技能，我

还将彻底扔掉

上辈子的记忆，包括前半生的

贫乏，后半生滋味百种

你定制的嗜好，也经常改变

他们随时调整，像千帆

不断地随海风变向

这一生，我或许能到达彼岸

这一生找出一种花，分辨蚂蚁

钟爱的甜度，与木头蜂的有何不同

从明天起，我将保留一切感官

和触觉，放弃简单的爱与恨

将对与错统一成一个算式

月圆之夜的约定

月光照着千里之外的爸妈，

照着你，也照进了姐姐（我）的心里。

月圆之夜，你失眠之时，

我穿过窗玻璃，站在冷光划定的区域。

你最近写的诗，我听不懂，

却晓得：它们包含

多少年来你所有的遭遇，

所有生离的彷徨，死别的泪水。

在电话里，爸妈的第一句准是

吃过了没？你照旧询问

血压，疼痛部位，药品的剩余量。

他们爱操心，问完大的问小的。

你的善举和恶行，姐姐全看在眼里。

你遇到危险，我大声警告，

确信你能够感知，可你终究没躲过。

天快亮了，下次再聊吧。

数字秤砣

不管食品是否摆上互联网

一切的价值和计量，都是数字

我们读取数字，记录数字

在二维码限定的平台，填写数字

然后，我们咀嚼和消化数字

在现代化的市场里，我们用数字

去交换数字。为了占有更多

数字，我们挣取更多数字

日复一日积攒，无时无地计算

聚会是数字，美食是数字

加工后摆上餐桌的

不是一棵稻子撑起的数字

也不同于一亩方田容纳的数字

假如没有秤砣，拿什么

去评判公平？就好像在问

没有了良心，该怎样衡量善恶？

一粒米

一粒米也是商品，通过交易

会在经营中产生利润

为了从一粒米提炼出一克

黄金，有人动用一吨廉价药水

独创一百道工序

一粒米进入人体，可以滋养身心

也有可能让人五脏俱裂

正如有的“商品房不是用来住的”

有的“商品米”不是用来吃的

有的拳头出击，绝对不是无关痛痒的

要让疼痛重塑制假者的良知

让一粒米重回稻壳

在混入汗水的土壤，重新长成一粒米

扬臣，男，甘肃天水人，现居广东，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湛江诗群成员，且听小院签约诗人，作品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潮》《绿风》《作家天地》《奔流》《辽河》等，出版诗集《我的口音，我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