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读中东史第四十五篇:帝国暮年-动乱与和平

篇文章我们分享了帝国官僚时代的前期,了解了官僚集团和帝国苏丹之间勾心斗角的权力争斗,以及高层动荡对帝国命运的深远影响。本篇文章我们继续回看奥斯曼帝国历史,了解帝国表面和平之下的衰落,平心静气地寻求历史对我们当下的启发。

1.帝国军事的强弩之末

上篇文章我们分享了帝国的两代大宰相寇普洛鲁·穆罕默德,和其子法祖鲁·艾哈迈德,让帝国在官僚时代焕发了中兴之光。但不幸的是,公元1676年11月3日,法祖鲁因长期饮酒患上了急性水肿,病情急剧恶化,让其在前往埃迪尔内的路上逝世,享年41岁。

他死后,官僚集团的首领——大宰相之职落到了寇普洛鲁·穆罕默德的家臣卡拉·穆斯塔法身上。他从小和法祖鲁·艾哈迈德一起长大,最后成为了法祖鲁的妹夫。他担任大宰相后,卡拉为首的官僚集团开始维护奥斯曼帝国在右岸乌克兰的利益,同日益强大的莫斯科大公国为敌。

公元1674年,奥斯曼平定右岸乌克兰,但卡拉·穆斯塔法对当地人进行了残酷报复,引起了右岸乌克兰人对自己统治者的不满,进而激起了对奥斯曼帝国苏丹的不满。公元1676年,当地之前归顺奥斯曼帝国的任多罗申科转投俄国沙皇。

为了维护帝国在右岸乌克兰的势力,奥斯曼帝国任命了一位新的哥萨克领导人统治当地。但这位新领导人的能力欠缺,无法与投靠俄国沙皇的任多罗申科抗衡。忍无可忍的奥斯曼帝国,终于决定发动全面战争捍卫自己在右乌克兰地区的权威。

公元1677年,在大宰相卡拉·穆斯塔法和穆罕默德四世的配合下,奥斯曼帝国成功占领了重镇奇希林,并将战线一直推进到多瑙河畔的锡利斯特拉要塞。

最终在克里米亚鞑靼可汗的居间调停下,公元1681年,莫斯科大公国与奥斯曼帝国在克里米亚的首府巴赫奇萨赖签署了和约。莫斯科大公国承认奥斯曼帝国在右岸乌克兰的宗主权,双方承诺维持和平局面20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北边战争打得火热的同时,西部与欧洲的边境也发生了巨变。由于哈布斯堡帝国家族的匈牙利地区在宗教上采取了极端政策,并以绝对主义统治取代了“皇家匈牙利”的宪政统治,迫使天主教中许多新教基督徒逃到了奥斯曼帝国属国特兰西瓦尼亚,投靠奥斯曼帝国。在这些人中,有一位名叫特克伊·伊姆雷的加尔文宗贵族,成为了反抗哈布斯堡霸权与天主教统治的新教徒领袖。

1682年初,特克伊与奥斯曼帝国达成条约,内含14个条款。特克伊承认自己为奥斯曼的附庸。而卡拉·穆斯塔法也希望以特克伊为政治军事工具,制约哈布斯堡帝国。

因此当1684年《沃什堡和约》到期,哈布斯堡帝国控制的匈牙利前来续约时,发现奥斯曼已无意续约。卡拉在同法国达成和平约定后,宣称奥斯曼帝国只承认“中匈牙利之王”的特克伊。

匈牙利局势因此急剧恶化。当1683年5月,大宰相卡拉得到了特克伊、法国的支持,又同莫斯科大公国达成和平协议后,苏丹穆罕默德四世率领帝国大军沿多瑙河向欧洲进军。在围困杰尔城失败后,奥斯曼大军绕过杰尔进攻维也纳。7月14日,卡拉包围维也纳,开始攻城。

为了阻止奥斯曼帝国在欧洲肆虐,8月哈布斯堡帝国、神圣罗马帝国和立陶宛联邦形成盟军,向维也纳驰援。在维也纳方面,由于卡拉·穆斯塔法多个战术上的失误,维也纳攻城战毫无进展,双方鏖战2个月后,谁也没有获得什么决定性的优势。

9月初,欧洲联军抵达战争前沿,12日双方爆发激战,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欧洲联军人数众多,奥斯曼大军在连月激战的基础上以少战多,疲惫不堪的军队逐渐不支。终于奥斯曼大军溃败,维也纳围城战以失败告终。

这次远征的失败,加快了帝国内部反对卡拉和苏丹势力的夺权脚步。苏丹的马官苏莱曼阿迦、黑人大太监优素福阿迦、第三宰相卡拉·易卜拉欣帕夏联合对卡拉·穆斯塔法发难。迫使苏丹穆罕默德四世杀死了自己最得力的大宰相。

卡拉·穆斯塔法的惨败对奥斯曼帝国、哈布斯堡及整个欧洲均影响深远。对西方人而言,奥斯曼帝国的威胁就此结束;而对奥斯曼帝国而言,这是重大的打击,一连串丧权辱国的“和平条约”即将在之后的两百年间接踵而至,不过局势的恶化并非一朝一夕。

2.帝国第一个丧权辱国条约

1684年,奥斯曼帝国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基督教国家组成了对抗奥斯曼的神圣联盟。就连一直和帝国合作的法国也加入其中,虽然在1685年,经过艰苦的谈判,奥斯曼和法国再度签订合约,消除了一大敌国,但仍要面临来自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波兰立陶宛联邦、威尼斯共和国和教皇国的巨大威胁。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刚刚上台的卡拉·易卜拉欣和其党羽在战争中表现出的无能越来越明显。先后丢失了要塞维谢格拉德、瓦茨、乌伊瓦尔省、希腊爱奥尼亚海岸的圣塔莫拉、普雷韦扎及皮洛斯、埃格尔、布达,以及包括奥斯曼堡垒在内诸多要塞。国土的丢失、连年的征战引发了奥斯曼帝国内部的剧烈动荡。

首先,是国库的空虚。战争抽空了帝国的财政,苏丹拿不出钱来犒赏军队,各地军阀势力不满大宰相和苏丹,引发了近两年的内乱。穆罕默德四世在内乱中被迫退位,由其子苏莱曼二世担任苏丹。新继任的苏丹为了稳定军心,不得不推行“终身包税制”,透支未来满足当下的军事行动。

其次,是安纳托利亚地区的叛乱此起彼伏,帝国无力镇压,只得故技重施,任命叛军首领担任帝国的大元帅,替帝国卖命。由此帝国能征善战的军队不再效忠于苏丹,而是效忠自己的领袖。

最后,为了应付军队人力的需求,奥斯曼采取了“保证人制度(征兵未到,保证人要交高额罚金)”、“免除税捐”等激进做法,在安纳托利亚及鲁米利亚征募定居与游牧的部落民。

在诸多政策的刺激之下,奥斯曼帝国终于在1690年尝到了久违的成功滋味。成功夺回了奥地利所占据的最前端的要塞——在尼什东南方通往索非亚的路上的皮罗特。接着1690年10月初,夺回了贝尔格莱德。在波斯尼亚,包围并攻占了克宁,在亚得里亚海,从威尼斯共和国手里夺回了发罗拉。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1691年,苏莱曼二世因病去世,帝国的前途再次扑朔迷离。好消息是,法国再次选择与奥斯曼帝国结盟,迫使哈布斯堡帝国和其盟友两线作战,减缓了奥斯曼帝国前线的压力。

随着国际情势的变化,1697年西欧神圣同盟与法国之间的战争结束,奥地利再度有实力以全军之力对抗奥斯曼。经过了森塔一役后,哈布斯堡帝国选择与奥斯曼帝国和谈,结束长达14年的战争。

由此《卡尔洛维茨和约》达成,奥斯曼分别与对手签订了条约。奥斯曼损失了匈牙利与特兰西瓦尼亚,只留下了巴纳特地区。奥地利占尽奥斯曼的便宜,取得大片领土,波兰立陶宛联邦却所获有限、损失惨重。波多利亚被归还波兰,交换条件是波兰保证不介入摩尔达维亚。

莫斯科大公国在1686年落井下石,加入神圣同盟,消灭了克里米亚归属于奥斯曼帝国的鞑靼骑兵王国,卸下了奥斯曼帝国的一条臂膀。在和谈中莫斯科获得了左岸乌克兰及基辅的宗主权。1700年,莫斯科大公国沙皇彼得(彼得大帝)与奥斯曼和解,签订了条约。莫斯科大公国从帝国附庸一跃成为了和其平起平坐的强权国家,并在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常驻大使。

3.和平下隐藏的危机——终身包税制

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的这场战争之后,奥斯曼帝国的君主政治趋于制度化与非个人化,而且奥斯曼皇室本身已经开始无足轻重了,帝国苏丹成为了象征性人物。

按照在卡尔洛维茨通过的和约,所有签署国都宣称尊重彼此领土的完整:奥斯曼与哈布斯堡之间的条约为期25年,与波兰及威尼斯签订的为无限期条约,1700年与莫斯科所达成的条约则为期30年。

随着同各国签订合约,奥斯曼帝国熬过了17世纪,进入了18世纪。奥斯曼帝国虽然历经痛苦,但重新在脆弱的和平中站了起来,适应了新的国际环境。而与此同时,在战时确立的“终身包税制”,也在悄然改变着奥斯曼帝国的统治根基。

包税制是没收此前授予在乡骑士的蒂玛尔封地,将税收以县等为单位汇总后,由特定的征税承包人购买一个时间段包税权的制度。中央政府在权限内竞拍包税人,提出高价、且可信赖的保证人获得征税权。

虽然被剥夺封地的在乡骑士很大一部分也加入了之后的包税制行动,但帝国依靠在乡骑士建立的一整套统治模式开始瓦解。帝国苏丹的耶尼切里军团也逐渐腐化堕落,失去了往日的战斗力,帝国的对外、对内战争开始主要依靠地方势力。

包税制刚开始承包时限为三至九年,最长可达十二年,但如果承包期间出现更高报价的承包人,政府也可能会中断先前承包。包税人向国库预付纳税额的一部分(5%—50%),随后向村社等征收高于承包额的税金,这样,向政府交纳剩余税额的同时也保障了自身利益。

相对于之前的帝玛尔制帝国丝毫不能从在乡骑士那里获取税收,包税制的确能够快速地从地方笼络资金,投入到无休止的战争开销之中。而且购买包税权的多数是常备军的军人,帝国用这种方式可以弥补了日益减少的俸禄,保证了军人对帝国的效忠。

公元1695年,为了为战争筹款,提升帝国军队的战斗力,奥斯曼帝国在包税制中引进了终身契约,即终身包税制。包税人在契约签订的时候事先支付高额资金,随后每年支付定额税金。

以18世纪末伊斯坦布尔投资终身包税权的人为例,包括共同所有者在内,大约一千人。但他们的投资占终身包税权的87%。这一千人中,2%的人掌握着24%的包税契约,涉及金额占总征税额的30%。奥斯曼帝国出现了少数顶级富裕阶层。

这种方法的引入,导致有经济实力的军人政治家和实力派欧莱玛通过竞争取得了多数的终身包税权,地方势力越做越大,帝国中央的地位越来越不突出了。于是,18世纪在地方上既有官方头衔又有终身征税权的地方实力派就形成了新的势力派别,后世称之为“阿杨”。

他们不仅有终身包税权获得的巨额收入,还在地方上经营大量的不动产、金融业、工商业和农牧业。而且他们都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军事实力堪比帝国军队。

比如1778年,第六次奥俄战争中,阿杨沙夫扎迪家族应帝国请求,出兵与俄国作战。1787年,阿杨卡拉奥斯曼格鲁家族竟可以凭一家之力,在埃及抵抗强大的法国拿破仑大军。

18世纪,在巴尔干、安纳托利亚和阿拉伯等地区阿扬纷纷崛起,奥斯曼帝国呈现出彻底分裂的迹象。但是正所谓“成也风云,败也风云”,虽然包税制和终身包税制加大了帝国的离心力,但也是保障各地维持统一的制度力量。

从帝国政府的角度来看,各地的阿杨都是在包税制的框架下开展经济活动。虽然各地方势力都把对政府的纳税额和实际税收的差额变为私有财产,但阿扬阶层不过是帝国各阶层中的一个齿轮。

正是这个征税的“合法性”,让各地阿杨阶层围绕在了帝国周围,维持着帝国的形态。不过,18世纪奥斯曼帝国的这种境况并非一成不变,当覆盖帝国全境的征税体系崩溃时,地方势力的强大离心力,终将帝国的撕裂得粉碎。

好了,本篇文章就到这里,希望对您理解奥斯曼帝国和中东历史有所帮助。这是与您分享的第 640篇文章,欢迎您的阅读,希望对您有所启发。下篇文章我们走进19世纪,了解奥斯曼帝国的分裂,我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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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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