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多舛的申姥姥

命运多舛的申姥姥

作者 | 来庆利

今年的三月初九是申姥姥去世整整四十九周年纪念日。作为她第四个女儿的陈大娘也从青春年华成为已过耄耋之年的老人,每当谈论起那些陈年往事她便黯然神伤,自然而然的回想起她那一生坎坷命运多舛的母亲来。

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冬月初八申姥姥出生在临朐境内的一个小山村,童年时正是国运沉浮时局动荡的年代,虽然推翻了大清王朝建立了中华民国,但是还是处在半封建半殖民地时期,袁世凯窃取胜利果实后,张勋复辟以及各大军阀混战,筹粮抽丁和繁重的苛捐杂税,搞得民不聊生。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申姥姥作为家中的长女,小小的年纪便承担起家庭的重担,虽然裹着小脚依然下地干活上山拾柴,但是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全家人无论怎样努力,仍然是食不果腹。

为了一家人的生存,在申姥姥十七岁那年便以申家收到男方五升谷子的聘礼,将她嫁到九山境内弥河岸边的一个村子,丈夫姓陈排行老二人称陈二,陈二忠厚老实勤劳能干,除了经营家中的几亩薄田外,经常给村中的大户人家打工以维持生计。申姥姥心地善良心灵手巧给人家缝衣做被,也挣微薄的几个铜钱来补贴家用,夫妻俩相濡以沫勉强度日。几年后五个女儿相继出生,在那个封建年代,人们普遍的观念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奈天不遂人愿,申姥姥第六胎终于生了一个男婴,可是不到满月便夭折了,之后又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刚满周岁又都生水痘子双双夭折,后来再次喜得贵子为了使孩子长命取名“留住”。

一九四二年又是一个多事之秋的年代,日寇入侵盗匪四起,临朐一度成为无人区,申姥姥一家携儿带女一路乞讨,由于连年战乱人们背井离乡,所到之处十室九空满目荒凉,唯一的儿子“留住”哪受得了颠沛流离之苦,年仅四岁便活活饿死了。使申姥姥一家痛不欲生。

次年八路军十二团解放了临朐,逃荒在异乡的人们,陆续回乡重建家园恢复生产。村中驻扎着八路军部队,申姥姥为八路军做军鞋、摊煎饼踊跃支前,并且收了一个十七岁的孤儿,也是本族的侄子做继子。八路军开走以前在申姥姥家中留下一名重伤员,申姥姥犹如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照料着同志。

一九四七年国民党顽八军进攻临朐,还乡团也疯狂反扑回来。申姥姥将伤员藏在自家山坡的瓜窖中,丈夫陈二利用下地劳动的机会为伤员送饭。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顽八军气势汹汹上门抓人,偏巧继子半月前正害疟疾躺在床上,匪军看他肤色白皙手掌红嫩,一定就是八路伤员,不容分说将人带走,最终继子被匪军折磨致死。匪军还不善罢甘休三天两头上门要人,临走前翻箱倒柜将家中的粮食以及值钱的物件洗劫一空。陈二再去送饭,八路伤员也不知所踪。丧子之痛和丢失伤员的双重挫折,让申姥姥倍受打击,整日以泪洗面喃喃自语:“我对不起被匪军杀害的苦命儿子,更对不起伤员同志,我没有保护好他”,“我怎么向八路军领导们交代”!多年后申姥姥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此时三个女儿相继嫁人,也有好几个外甥喊她姥姥了,但是看到同龄人都儿孙满堂,申姥姥羡慕不已,自然想起夭折的儿子和遇害的继子来,为了不刺激她的情绪,村里孙辈中的孩子见面都不喊她奶奶,而喊申姥姥,从此村里的老少不论辈分皆都喊她申姥姥,这样一来申姥姥反而成了她的名子。

一九四八年腊月的一个清晨,邻居兄弟早起拾粪捡到一个用棉被包裹的婴儿哇哇啼哭,抱回家中一看还是个男婴,便将孩子送给了申姥姥,全家人喜出望外。

几次失去儿子使陈二心情低沉,而今老年得子固然高兴。有道是: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喜得贵子四个月后,到了正是养蚕的季节,陈二打桑时不慎从树上跌落,从此得病卧床不起,八月二十一日撇下妻小撒手人寰,终年四十一岁。家中失去了顶梁柱,申姥姥孤儿寡母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地里的重活幸亏女婿们帮助分担,一次四女婿帮忙推土垫猪圈,正巧村中的几个青年也在推土,青年人在一起年轻气盛,他们几个和申姥姥的四女婿比力气摔跤,几人都没有得到便宜后,便一拥而上将申姥姥的四女婿架起来打夯,申姥姥得知后,感到自己是孤儿寡母在村里吃不开,女婿前来干活也受人欺负,不禁悲从中来大哭了一场。

一九六零年农历五月二十九滂沱大雨一直下个不停,由于几天连续雨量很大,导致弥河洪水暴涨,将沿岸申姥姥家的房子冲走,所幸人员转移到高处,等洪水退后,家园成为一片沙滩,孤儿寡母抱头痛哭。族中长者前来打谱,重建房子时为防水患,选择建在距离弥河岸远的自留地中,可是族中的一个远房侄子从中作梗横竖不让,“若建房可以,首先留出东西南北各两丈的大路来”!申姥姥带着年幼的儿子跑到丈夫坟前大哭一场,许多人前去相劝,一直劝不回来,只能陪着默默流泪。最终在几个女婿以及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在原地又建起三间小土房。从此一下大雨她就在房中坐卧不宁,时常冒雨观察河水的变化,夜晚若下大雨,她整宿守着儿子不敢睡觉,可想而知洪水猛兽的恐惧,给申姥姥心中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入社以后,生产队在申姥姥家房子的隔壁,建起了机磨房,每到下午机器的马达声和刺耳的磨片子声,让人听到极不舒服,在申姥姥的耳中反而感到就像音乐那样动听,她说再也不用裹着小脚起早贪黑的人工推磨了,可赶上好时代了!

不久文革开始了,造反派大造舆论,揭发申姥姥当年将八路伤员出卖,使自己的同志遇害就是现行反革命,申姥姥百口难辩遭到批判,被划为四类分子。经历了丧子丧夫和被洪水冲毁家园的申姥姥,今又被批斗划分为现行反革命四类分子,使她心力交瘁。从此以后申姥姥少言寡语意志消沉,身体越来越虚弱,吃饭时吃一口吐一口(根据症状像是胃癌),她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把五女一儿叫到床前说:“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有三件事:一是不知当年下落不明的八路伤员结局如何?但愿伤员同志安然无恙,你们若知道后一定到坟前告诉我!二是没有看到儿子成家,三是赶上机械化的好时代自己无福享受了”。申姥姥说完此事不久后便带着无限的遗憾和不舍与世长辞,享年六十八岁。

申姥姥去世九年后,也就是一九八三年秋,一个外地口音的花甲老人前来该村寻找申姥姥,原来此人正是当年的八路伤员,名叫高进安,徽省安庆人,当年匪军前来搜查时,他怕连累申姥姥和村中乡亲,夜深人静时自己拄着拐杖向西北方向转移,正巧遇到解放南麻的陈粟大军,被部队担架连送到后方医院,伤口治好后跟随大部队,参加淮海战役,南下解放海南岛。全国都解放后,又参加抗美援朝,五八年回国后被安排在海南岛,守护着祖国的南大门,后来官至师政委,现已退役回乡。特地重回旧地寻故人,听说申姥姥已经去世悲不自禁,恳求前去祭拜申姥姥,申姥姥的儿子以及村中的领导把他带到坟前。高进首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老泪纵横,“申姥姥我今天来看您了,当年我不辞而别实在是无奈之举,没有想到以后给您带来这样大的麻烦,实在是对不起您老人家,我现在回来了,您出卖八路伤员的罪名,终于可以澄清了,您的儿子也已结婚成家,您老在天之灵若有所知也含笑九泉了”!说完双膝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来庆利,九山镇栗兴村,现任栗兴村修谱工作委员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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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3

标签:姥姥   临朐   海南岛   匪军   继子   孤儿寡母   命运多舛   伤员   女婿   家中   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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