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被执行死刑前在监狱活得太惨，难怪他的遗书写到：骨灰撒入江

文：高成渝

2017年的10月17日，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日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天，我的心情是酸溜溜的。

因为，我接收到了法院传递过来的判决书，我儿子被一审，判处死刑。

当我撕开邮件的封口，看见判决答案的那一刻，我的心如被针扎。

这是一个最让我感到痛苦的结果，也是无法接受的结果，儿子应当被判处有期徒刑，怎么会判处死刑呢，我不知道法院是怎么判的。

我不敢告诉妻子，因为我怕妻子知道答案后会晕倒，但是却不得不说。

当妻子再三追问我有没有消息的时候，我便将一审判决书拿了出来，妻子当场泪如雨下。

我给律师拨打了电话，让他传达我的意思给儿子，让儿子提出上诉，让儿子告诉法官，自己是一时冲动过激杀人，是被刺激过度了，才导致的人命案。

可是儿子没有提出上诉，律师便让我另请高明，于是我便请了一个更加高明的律师，那是省内知名的律师，我给了他一百万，让他替我儿子打官司，一定要让我儿子不被判处死刑。

律师叫我去一趟河南民权县，请求受害者家属给我一封谅解书交给法官，这样肯定不会被判处死刑的，我跟律师讲，拜托他给我弄到受害者父母的电话，让我在电话讲。

结果律师不负所望，真的搞来了受害者父母的电话，那是李大哥的电话，我精心想好了说词，然后拨打过去。

打了四通电话，结果却无法接通，这让我万分心焦，我问律师怎么办，律师说让我写一封道歉信，然后让他交给受害者父母。

于是我写了道歉信，并且一再叮嘱拜托律师一定要完成此事，结果律师去了一趟，却失望而归，原因是那李大哥夫妇非但不看道歉信，甚至撕了。

那是我洋洋洒洒花了一天一夜写成的道歉信，字字泣血，催人泪下，只为了保护我家唯一的血脉。

结果，就这样被撕了，我很痛心。

律师告诉我，不敢要我一百万，无能为力了，希望我自己亲自去一趟民权县给那对受害者父母道歉。

结果我去了，千里迢迢赶过去，给他们道歉，尊严受辱，受了很多气，他们两夫妻大吼大叫要我儿子偿命，那面目狰狞的表情仿佛想吃了我。

好在有邻居拦着，要不然他要那扫把就朝我头上打下去了。

我卑躬屈膝好话说尽，结果却如落汤鸡般返回，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不是律师无能，是这对夫妇太仇恨我儿子了。

就这样，在绝望中度过了一年，律师起的作用太小，而且儿子求生欲望也不是很强烈。

我第二次收到二审判决，那是2018年4月4日，这个日子的悲惨程度不会输给第一次判决，因为第一次还可以上诉，可是第二次就是绝望了，非死不可了。

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儿子的一时冲动，注定要让我们夫妻俩痛苦几十年了。

4月4日到4月7日这四日是我们活的最惨的日子，我们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悲痛欲绝，那种心情无人能体会，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2018年4月6日，是我儿子被执行死刑的日子，这天，我看见了儿子的痛不欲生，他两只黑眼圈跟熊猫一样，尊严受损，在监狱里面，他一定跟那些囚犯有过节，虽然我给了一些钱给狱警，希望好好照顾，可是我儿子仍然活得很惨。

一身傲气又从来没吃过苦的男人，突然从天堂掉入地狱，那种落差不仅是女人承受不了的，也是男人承受不了的，是无论哪一种年龄的男人都承受不了的。

儿子自从被抓到看守所以后，我的心情很差，直到儿子死亡一年后，我都没缓过来。

儿子被执行死刑当天，我们一家三口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儿子说对不起那女孩子，而且让我们把他的骨灰撒入钱塘江，叫我们别难过。

当时我没问儿子为何要这样，只是我知道，钱塘江是我们一家三口经常钓鱼野炊的地方，我们曾经在那里吃过烧烤，那里有我们的美好回忆。

儿子被执行死刑之后，我经常想起，为何儿子要说把自己的骨灰撒入钱塘江。

我觉得原因有三个。

第一：儿子外表比较斯文，并不是凶神恶煞之人，看起来挺温顺乖巧的。然而实际他的内心非常叛逆，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在农村待的比较久，没有被父母管教，所以学坏了。

尤其考上大专以后，他更加狂妄，一心要创业，结果输了20万。

他只想一心脱离父母的束缚，整天跟我们唠叨什么财富自由人格独立什么的，什么社会经验都没有，就跟我们胡天海地地鬼扯。

他希望让我们不再干涉他的私生活，让他放眼世界。

儿子毕业以后，原本我想让他去做亲戚朋友那边锻炼一下的，有了一年多的社会经验以后可以接管我的公司。

但是他却不听我们的，非要自己搞，他去了一家电商公司，想要在电子商务领域发展，结果只待了42天就跟一个员工闹矛盾吵架，若不是同事劝着，恐怕会打起来。

我打算让他在朋友那边历练，他却非要自己搞，这就是叛逆性的表现，父母已经管教不了了，就这样，他在错误的道路上不停地奔跑，结果也死在了不归路上。

儿子被执行死刑之后，他的人生结束了，我很自责，这可能是由于我教而不善导致的，是我当年将儿子留守在农村不管不顾的结果。

他在铁窗里面被羁押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一直手脚戴着镣铐。生不如死，被室友欺压，被房子囚禁，人生了无生趣，身心都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四面围墙，困住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灵魂，他渴望自由的心，在日复一日的推进中，变得更加强烈，更加痛苦。

儿子把这种渴望融入血液，融入灵魂，进入骨髓，痛不欲生。即使在他即将离开世界的时候，他不愿树葬，不愿墓葬，他不愿放弃那种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自由的安葬方式，所以他选择了水葬。

第二：儿子选择的“撒骨灰入江”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他跟我们夫妻一家美好的回忆，我们每年暑假在那边吃烧烤，我们在那边钓鱼，看风景，谈天说地，非常开心。我记得那里有一颗大杨树，可以遮太阳的。

第三：儿子在看守所的日子，知道我们夫妻俩为了他而付出了多惨重的代价，我们东奔西走，为他请律师打官司，这前前后后的花销已经有一百万了。虽然，我们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却尽力了。

如果他的墓地是葬在山上，那无疑亲朋好友会参加，他不愿让我们铺张浪费，而且不想臭名远扬。当然，他也觉得撒入江中方便省事。

总之，我们当时没有问儿子这件事，只是在儿子死了之后，关于儿子的一切我才全部慢慢想清楚，他为什么要让我们撒入钱塘江呢？

2018年4月7日上午十点，我和妻子来到殡仪馆，付了3300元取走了儿子的骨灰盒，然后驱车来到那个让我们快乐的地方，也就是钱塘江抛洒骨灰的地方。

我花了1000元，租了一条小渔船，那个位置可以容纳一家三口的，我跟妻子拿着花瓣，拿着骨灰，饱含热泪，让儿子的骨灰从指缝间滑落，顺着江水奔流入海。

“儿子，当年把你留守在农村，是父亲不对，父亲没有好好管教你，让你像一匹脱缰野马般奔驰，最终杀人害命，走上了不归路。

如今，你的死给了女孩子公道，愿你在另外一个世界安息吧，愿你永远自由。”

我双手合十，祈祷苍天，泪流满面。

我知道，在别人心目中，我儿子是杀人犯，是大恶人，是罪人，是死不足惜甚至死有余辜，但是在我们心目中，他永远是孝顺的，他永远是我的挚爱。

其实，按照他平时与人相处来看，他为人并不坏。

江风带走了眼泪，江水带走了骨灰，世界带走了我的儿子，让他回归自然，回归宇宙。

之后，我和妻子独对江边，望着天空那轮血红的落日，心隐隐作痛，一直到晚霞腿尽，我们才回家。

妻子双腿无力，我也一样，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来，我研究过很多思想家的著作，比如爱因斯坦，钱钟书等，都是选择水葬的方式，我因此想到，将骨灰撒入水中，是代表着天性洒脱，喜欢拥抱自由。

是的，每个人都有权力让自己死了之后去什么地方。但是你能做你想做的，却不能要你想要的，这是一种很悲哀的事情。儿子要的是美好人生，不愿死却要死。

我自己则认为，我死了之后，将选择树葬，将自己的骨灰撒入钱塘江，埋在农村老屋子后面那棵老桑树下，那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一切幸福，一切过往，我就喜欢守旧怀念，喜欢跟家人永远在一起。

出生与死亡，就是一个永无休止的纠缠过程，佛教讲究轮回和普渡众生。我以前不懂得，也不愿相信佛教，始终认为佛教中很多思想是假的，是心理学而已。但是自从儿子死了以后，我宁愿做佛教徒，宁愿自欺欺人。

儿子的骨灰最终终于消散在我们面前，我们的痛苦永无止境地沉沦着，日复一日的日子里，痛苦与日俱增着，如果不是皈依我佛，这辈子我是无法走出来了。

儿子不是属于钱塘江的每一滴水，而是属于大自然，属于宇宙。

他在天上，我自欺欺人地相信了西方的二元论，宇宙中存在着精神这种东西，精神永生不灭。

儿子终于走了，带走了过去的一切，化作一团虚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儿子再也感受不到我们的存在。难道他真的有灵魂吗？如果有，他的灵魂会快乐吗？

小的时候，我希望儿子考入名牌大学，在儿子学习下降的时候，希望儿子考入本科。儿子考了个大专，我也很满意了，至少是个大学生。

儿子出事以后，我希望他别被执行死刑，如果可以选择，儿子是选择被判处无期徒刑还是死刑呢，我不得而知。

但是对于我来说，哪怕儿子在我有生之年出来了，跟我和妻子见一面，我就很安乐。

可是法官固执地要将儿子判处死刑，儿子死了，什么都没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儿子死了四年了，在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里，没人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尤其第一年。

我痛不欲生，经常幻想着，儿子只是失踪了，不是死了。经常想着，儿子可能外出旅游了，没有回家而已。

如果这是一种幻想，我宁愿在幻想之中醒不过来，如果可以在梦中实现一家人快快乐乐过一辈子，那我就在梦中过一生。

可是梦始终是梦，当梦醒的时候，我早就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