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罗马人释放奴隶的动机

文|皮特休

编辑|皮特休

释放奴隶的现象并不是古代罗马所特有的，在此之前的古代希腊也存在奴隶主释放奴隶的现象，然而希腊被释奴的数量少之甚少，远不及罗马的被释奴数量。

并且在古代奴隶制国家，也只有古罗马存在这么一个特殊的群体——被释奴。

被释奴能够在罗马社会成为一个群体，这可以从侧面说明有相当多数量的被释奴出现在罗马。

看上去，我们可能会觉得罗马人十分慷慨大方，不介意让这么多的奴隶成为自由人。

但笔者认为事出有因，罗马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予奴隶以自由民的身份生活，一定是存在什么原因或者说是什么动机导致了罗马人做出释放奴隶这一举动。

那么，罗马人释放奴隶的动机何在？

政治动机

罗马人释放奴隶的政治动机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为了增强政治实力以便对抗对手。

罗马共和晚期是一个政治内斗频仍时期，在寡头政治的影响下，许多罗马将领、执政官出于政治利益的考量会选择释放奴隶以便增强自身实力，于是逐渐催生了大量的被释奴。

公元前82年，苏拉战胜对手秦纳之后，从阿庇安的记载中，我们可以得知苏拉释放了大量的来自政治公敌的奴隶为己所用。

在一方面，对于这些奴隶来说，能够获得自由和罗马公民权是一件无比光荣和幸运的事情，他们会带着感激之情衷心效力于恩主苏拉。

另一方面从苏拉的角度来说，能够得到一支忠于自己的平民队伍不仅可以在政治内斗的混乱中起到自我防卫的作用，还可以在罗马民众中提高自己的威望，以便增强政治实力用以对抗那些反对他的人，为其建立独裁统治创造条件。

然而，为了增强政治实力从而采取释放奴隶的这一举措的并非只有独裁者苏拉。

事实上，元老院曾经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共和国也做出了释放奴隶的决定。

在西塞罗在出任执政官时，为了防止喀提林等人推翻共和国，元老院做出一些规定。

其中一项规定就是“要是有谁揭发危害共和国的阴谋，如果是奴隶的话，就让其自由且给予十万赛斯特斯的奖赏，自由人则免于追究其参加阴谋的罪行并取得二十万赛斯特斯的奖赏。”

元老院做出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时情况不容乐观，罗马城内人心惶惶，西塞罗都险些遭到谋杀，一些行政长官都被派了出去准备紧急征集军队。

我们可以看到苏拉与元老院为了增强政治实力的做法如出一辙，但目的却显然不一样。

苏拉释放奴隶是为了达到个人的政治目的，为清除政敌、建立独裁统治奠定基础，事实证明在扫清“政治公敌”之后苏拉出任独裁官职位开始了独裁统治，史称“苏拉独裁”。

独裁官是共和国时期非常任行政官员，只有国家处于紧急状态时才可经元老院提名出任，这时候的独裁官与以往独裁官职位截然不同。

此外，其虽并未取消共和国的现有官职，但也只是形同虚设，权柄主要集中在苏拉及其党羽手中。

蒙森指出：“实际说来，当时国家最高的官职就是平民保民官、执政官以及监察官等三职。它们经过苏拉的复古以后，权力都大为缩减。”

反观元老院的举动，在共和国政体面临被推翻的危险时，规定凡是揭发检举阴谋的人，无论是自由人还是奴隶都能得到相应的奖励，这有利于粉碎喀提林的阴谋，维护了共和国政体的稳定。

然而这种稳定也只是暂时性的，此时共和国如同摇摇欲坠的大厦，已然是濒临瓦解状态。

其二，在特定时期为了补充罗马公民人数，以及为了让一部分人从事一些在罗马公民看来是低级职务的工作。

在前文提到的罗马王政时代第六代国王赛尔维乌斯·图利乌斯为了扩大公民人数就采用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方式，即允许被释奴享受同等权利，这一权利意味着被释奴享有全权公民权。

当然这是在特定时期，由于公民人数较少而采取的特殊方式，到了罗马共和国和帝国时期，随着公民人数的增多，则严加限制了被释奴获得的权利。

除此之外，国家会释放一些奴隶从事一些低级职务的工作，这些工作受到罗马公民的排斥，也就只能让被释奴来做。

罗斯托夫采夫指出在奥古斯都统治的时代“驻扎在意大利的水军人员都是最下层的罗马公民、免奴（被释奴）、外省人，京城里的七营消防队员也有免奴充役，他们和京营配合在一起充当罗马城的警察。”

其三，因兵源不足和战争的需要，释放奴隶用以扩充罗马军队人数。

罗马共和晚期，土地兼并严重，导致一些自由农沦为贫民而破产，罗马出现兵源危机。

在公元前一世纪同盟者战争中，元老院为了以防伊达拉里亚和安布利亚的居民也参与到暴动中且会造成罗马被四面包围的危险，就释放了大量的奴隶。

“用被释放的奴隶驻扎在沿海一带，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士兵的缺少而使用被释奴。”

罗马法规定被释奴不可服兵役，而元老院居然破格准予被释奴服兵役，可见当时罗马内忧外患。

另外，在寡头政治之下，为了对抗政敌以及保卫自己需要扩充私人军队，从而采取了大规模释放奴隶的措施。

马略在与苏拉的决战中，由于马略党人没有得到足够的人力支持，在走投无路之际，便“宣告凡是和他们共患难的奴隶都可以得到自由”。

马略想通过释放奴隶这一方式来鼓励奴隶加入到军队中，以便扭转对自己不利的战局。

再如，米特拉达梯战争期间，当米特拉达梯击溃罗马将领菲比阿率领的军队时，菲比阿释放了军营中的奴隶，让他们参与作战。

诸如此类的例子在风雨飘摇的罗马共和晚期屡见不鲜。

经济动机

在上述文中我们讨论了释放奴隶的政治动机，我们不难看出能够进行大规模奴隶释放的人大都来自罗马社会上层的显贵，他们释放奴隶纯粹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

然而，也有罗马上层贵族是出于经济的考虑选择释放奴隶，需指出的是罗马的上层贵族是指元老和骑士等级，他们为了追求经济利益的最大化会释放奴隶作为代理人经营工商业。

除此之外，罗马平民也拥有奴隶，他们同样会释放一些奴隶。

但对于罗马平民而言，他们不同于那些为了追求政治利益的上层贵族，在他们眼里释放奴隶的经济动机要更为现实。

本节将从罗马贵族和罗马平民两个角度思考他们释放奴隶的经济动机是什么。

首先，从罗马上层贵族的角度看，本文认为上层贵族释放奴隶的经济动机是为了追求经济利益或者财富的最大化。

从公元前三世纪开始的对外扩张使罗马掠夺了众多的奴隶和巨大的财富，一些奢侈品和新奇的日常用品开始流入罗马。

这些奢侈华丽的用品在罗马人看来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社会上逐渐产生了追求奢华生活的狂热。

对奢侈品的追求带动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人通过买卖可以实现经济利益的最大化，因此经商成为人们积累财富的首选。

但是论起经商，罗马人首先就要被排除在外，因为在务农为本的古罗马视商业为最卑贱低下的行业，所以让罗马人经商是不太可能的。

“商业和手工业向来不是统治着各民族的罗马人的事业，任何罗马人都不许过商人的和手工业者的生活”，公元前218年的克劳迪亚法甚至还曾明确规定禁止元老院经商。

于是在这种环境压力下，元老和骑士阶级的人断然不会抛头露面参与到商业贸易中，以免遭到世人的诟病和轻视。

然而在经济利益面前，上层贵族怎可能放弃追逐利益最大化的机会？

元老和骑士们虽说不可亲自出面经商，但他们可以通过代理人来办理一切工商业的事务，而这个代理人便是被释奴。

贵族通常会在奴隶中挑选精明强干的人并将其释放，尤其是曾经从事商业的奴隶，他们有经营商业贸易的经验。

将奴隶释放以后便令其为自己代理工商业的事务。

例如，“一向标榜自己重农抑商的老加图，指派自己的被释奴科温克吉翁代理自己管理用海船抵押贷款的业务。在繁华的提洛岛市场上，有许多被释奴为自己的保护人进行商品交易。”

阿庇安在《罗马史》中曾提到米特拉达梯战争期间，被屠杀的住在小亚细亚的罗马人和意大利人中，有些是在此地管理庇护人业务的被释奴。

从阿庇安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将被释奴作为商业代理人的现象已十分普遍，况且能够指派被释奴到意大利以外的地区从事商业活动也只有元老、骑士和一些富裕的奴隶主，他们有足够的资金和人力经营工商业。

罗马贵族通过代理人的经商掌握了一笔可观的财富，罗马皇帝也不例外。

在罗马帝国早期，奥古斯都也像当时其他的富豪一样，选派一些奴隶和被释奴来经营他本人的私产。

罗斯托夫采夫指出在帝国的经济生活中，共和国时期的大资本家可能还占据优势，他们之中除了有元老和骑士阶级，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被释奴。

可见到了罗马帝国时期被释奴以及皇室被释奴在充当代理人的同时都可通过经营工商业为自己积累一些财富，甚至有的被释奴通过从商到最后本人都成了大奴隶主。

其次，从罗马平民的角度来看，通过释放奴隶既可减轻一些来自经济上的负担，同时又可以带来额外的经济收益。

需知在古代罗马社会，要花相当大的代价去养一个奴隶，奴隶主不仅要向奴隶提供衣食住行，还得在奴隶年老或生病的时候赡养他，供养奴隶的成本一旦过高，就会极大地增加平民奴隶主的经济负担。

在罗马共和国时期获胜的将军以及帝国时期的皇帝有定期向罗马市民赠送贡品或粮食、金钱的习惯，被释奴作为自由民也可以享受国家发放的粮食和其它待遇。

这样就无疑是在鼓励较为贫穷的奴隶主把他们的奴隶释放且转变为罗马市民，从而把养活他们的义务转移到罗马国家。

这种做法是如此的普遍，以致于一些奴隶主学会了投机取巧。

一方面，他们在释放奴隶之后，将供养奴隶的部分负担转移给了国家，缓解了自身的经济压力。

另一方面，又可以通过这些被释奴能够经商的便利，利用其经验和才能进行剥削以便获取经济上的收益。

奥古斯都有时候都不得不采取措施，将最近被释放的奴隶排除在奖励机制之外以确保赠品的供应量。

据苏维托尼乌斯说：在奥古斯都已经宣布了自己要散发金钱馈赠的时候，他发现许多被释放的奴隶加入到了公民名单中。

他随即宣布那些他没有给予承诺的人将不会得到任何东西；而且他也拒绝增加馈赠金钱的总额。

除此之外，根据公元前450年颁布的《十二铜表法》中的规定，其中有一项是奴隶缴纳一万给继承人为条件，可按照遗嘱获得自由。

若他被继承人转让，他可以把这笔钱付给买主而获得自由。

罗马法认可奴隶可以通过向主人赎买的方式获取自由民身份，这对于平民奴隶主来说能收到一笔额外财富未尝不是件好事。

因为奴隶通常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工作才能积累到一定金额，有可能到了老年才能赎买自己，而平民奴隶主则可趁机用这笔钱去买一个年轻力壮的奴隶。

参考文献

[1][古希腊]波里比阿：《罗马帝国的崛起》，翁嘉声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

[2][古罗马]查士丁尼：《法学总论——法学阶梯》，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年。

[3][古罗马]盖尤斯：《法学阶梯》，黄风译，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