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刘公岛珍稀动物园：保护教育当是展示的灵魂

刘公岛，一个铭刻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岛屿，也是著名的风景名胜区。无数游客登岛探访北洋海军的遗迹，追忆甲午战争悲壮与屈辱的一页。

刘公岛

岛上还有其他人文和自然景点，其中有个“珍稀动物园”。

园内只有四种动物，全是中国特有：大熊猫，麋鹿，还有台湾梅花鹿、长鬃山羊（台湾鬣羚）。

刘公岛珍稀动物园

珍稀动物园的源起

2011年4月16日，作为大陆赠台大熊猫“团团”、“圆圆”的回赠，来自台北动物园的台湾特有动物——台湾梅花鹿、长鬃山羊（台湾鬣羚）带着宝岛同胞的祝福入住刘公岛。

2011年5月22日，梅花鹿“繁星”（左）和“点点”在刘公岛首次与游客见面（新华网）

这对梅花鹿起名“繁星”、“点点”，长鬃山羊起名“喜羊羊”、“乐羊羊”。后来，它们繁殖了多个后代。

2011年5月22日，长鬃山羊“喜羊羊”“乐羊羊”在刘公岛首次与游客见面（新华网）

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刘公岛也是国家森林公园，环境良好，并且是农业部认定的无规定动物疫病示范区；梅花鹿饲养经验丰富，岛上有野放的梅花鹿群体自由繁衍生息。

二是刘公岛为中日甲午战争重要的纪念地，清政府战败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台湾被割让，这段屈辱的历史需要被共同铭记。

位于刘公岛的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院陈列馆

之后，刘公岛上建了熊猫馆，国宝大熊猫也来和宝岛宝贝们做伴了，又引进了麋鹿。它们都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中国特有种或亚种。

从熊猫馆开始

珍稀动物园在刘公岛游览车路线有专门一站“熊猫馆”。门口树立着“两岸一家亲”石碑，还有大熊猫、梅花鹿、长鬃山羊和麋鹿的卡通雕像。

雕像

园区依山而建，山上便是刘公岛国家森林公园林区，背后正对北洋海军阵亡将士忠魂碑。

珍稀动物园入口

一进门，左边就是熊猫馆。熊猫馆建于2010年，占地4000平方米，采用四川羌族建筑风格。

熊猫馆室外运动场

两个运动场使用的是高的玻璃+电网+水壕沟的隔障形式。栖架平台、玩具、秋千、草坪、树、有流动水的水池......与外地动物园的熊猫馆“配置”大同小异。

玻璃上第一人称的提示牌，提醒游客不要投喂，还有不要拍玻璃的，挺好的

馆内有两只熊猫，根据展板介绍：雄性叫“宁宁”，出生于2008年7月27日；雌性叫“竹灵”2007年8月18日。它们2010年11月从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雅安碧峰峡基地来到刘公岛。

宁宁

竹灵

去的多了就会发现，一个动物园不管平常对科普、保护教育这块投入是多是少，别的场馆展板数量、质量如何，但在熊猫馆必然有一套成体系的科普展板——这些信息，各地熊猫馆基本都具备，是借展大熊猫的要求之一吧。

室外的展板采用立牌的形式排列

室内展厅则是上墙的展板。室内室外部分内容有所差异，避免了重复

但这种展板，每个信息点一块板，信息量大、字也多——很像把书拆成了一页一页，“页数”多，字也多——可在动物园里，游客是来看动物的、不是来看书的，“教科书”的思路必然收效不好。

字太多，不停留仔细阅读无法快速获得有效信息，绝大多数游客不愿意花许多时间用在看展板

展板信息呈现应尽量简化，言简意赅、多以图表现，排版要清爽、简洁，一段段字堆叠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失去读下去的欲望。

以下图为例：左边“营养食谱”这块，如果是横版的、仅保留“云朵”轮廓里的版面，还是比较清爽的。但对于竖版面，背景图（熊猫）、标题（营养食谱）、正文、图片从上到下层层堆积，背景图占了过大版面、主要的信息（食物的图片）反而被弱化了

展板不能“数量够多”了就行——这样没人会一块块看完。

令我意外的是，室内展厅的最后，园内饲养的其他三种动物：台湾梅花鹿、长鬃山羊、麋鹿的科普展板都集中于此——可动物，还在后面都没见着呢。

梅花鹿、长鬃山羊的展板

到底是想让游客提前了解知识，还是看墙上空着、索性放这里当装饰？

麋鹿的展板

熊猫馆除了室内展厅的参观面，对面——馆外道路上也有整面透明玻璃可以观察（道路另一侧是台湾梅花鹿展区），人多的时候熊猫则会完全暴露在交叉的游客视线下、前后两面暴露。

熊猫馆室内兽舍

馆外道路一侧的玻璃参观面

梅花鹿与长鬃山羊

熊猫馆背后的山坡，铁栏杆围起来的，便是梅花鹿和长鬃山羊的展区，各分了多块场地。山坡、树林的地貌环境与它们野外环境相似。

台湾梅花鹿生活区

台湾梅花鹿是梅花鹿的一个亚种，台湾岛特有。由于猎杀和栖息地恶化，一度野外灭绝，仅存动物园和养鹿场的人工种群。后经台北动物园和相关保育机构的努力下，成功进行了野外放归，如今野外种群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台湾梅花鹿

台湾梅花鹿一眼看上去，就比平常动物园里看到的梅花鹿亚种不同。

现在是北方的冬天，一般所见的梅花鹿冬毛是一片灰褐、看不到斑点的“没花鹿”，而台湾梅花鹿身上仍有清晰的斑点。

身上斑点依然可见

同一时间青岛动物园的鹿群（除了梅花鹿还有马鹿及杂交鹿、麋鹿），每只鹿身上都没有清晰的斑点，而且毛更长

“长鬃山羊”为台湾当时的习惯叫法，后来也叫“台湾野山羊”——不要以为是一个家养山羊品种， 其实它是鬣羚属的物种（曾有认为是斑羚属的），在大陆应叫做“台湾鬣羚”，也是我国一级保护动物。

台湾鬣羚不像分布在大陆的中华鬣羚有长鬃毛，看上去更像斑羚

饲喂的枝叶悬挂在笼网上，这是在模拟野外采食方式；有的挂的位置高，需要抬一抬身体才吃得到，锻炼后腿力量

在刘公岛，沿用了当时台湾同胞的习惯叫法，也称作长鬃山羊，本文也随着叫了。

长鬃山羊天冷没有外放，虽然室内兽舍是座玻璃房，没有进入室内的游客参观道，只能较远地通过模糊、反光玻璃墙勉强观察室内的长鬃山羊。

距离太远、玻璃模糊，观察室内的长鬃山羊很费劲

遮挡视线的栏杆，反光严重的玻璃外墙，我认为“展示”的功能在设计上，没有充分考虑——好像把动物圈起来、养在里面给人看就等于展示了。

观察室内的长鬃山羊真实效果

尽管有少部分玻璃，但隔着绿化带不能贴近，加上玻璃反光/模糊，观察效果并不理想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这里最缺失的是保护教育信息的传达。

台湾梅花鹿、长鬃山羊，还有麋鹿的展板在熊猫馆都提前“放过了”，它们的展区旁边仅有一块“简介”展板、照着同一个模式写的（最后都“儿女双全”）。

台湾梅花鹿简介

台湾梅花鹿简介

展区前，没有向游客充分讲述这两种台湾特有动物的自然史，也没有讲述这两种动物的生存现状和保护故事。

游客们也并没觉得这几种动物有什么稀奇，只知道这“梅花鹿”、“山羊”是“台湾给的”——就是“梅花鹿”和“山羊”而已，只是“台湾给的”才有了点身价。

园内有一座“台湾梅花鹿长鬃山羊纪念馆”，现在闭馆。以上信息馆里有没有，我不清楚

尤其游客看了“长鬃山羊”的名字，都以为就是普通的“山羊”——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中国台湾特有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长鬃山羊”四个大字倒是很醒目

啥信息都没有，只见“长鬃山羊”四个大字，以为是普通山羊可不是很正常嘛

信息不写出来，游客就没有机会看到，连看到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关注呢？

作为动物园，本就该引导公众关注和了解这些信息，不是吗？

更好地了解宝岛的动物，也因为我们与宝岛血脉相连

它们的后代还能延续吗？

刘公岛的台湾梅花鹿、长鬃山羊面临着很严峻的困境。

截至2020年（能查到的公开报道），台湾梅花鹿“繁星”、“点点”共繁殖9胎幼崽——除了父母，都是兄弟姐妹。这个群体没法继续延续，要近亲繁殖了。

看着数量变多了，可是这样不可持续

长鬃山羊“喜羊羊”、“乐羊羊”于2012年1月11日首次繁殖一只幼仔，取名“甜甜”，4天后因吸入性肺炎导致的呼吸衰竭死亡；2012年9月11日再次繁殖一只，取名“美美”；2013年5月27日再次繁殖，取名“阳阳”。

但很不幸，2013年11月29日，“喜羊羊”因心肺衰竭猝死——长鬃山羊也没法繁殖了。现在的两只是“乐羊羊”和“阳阳”母子俩，延续不下去了。

想让它们在大陆延续下去、建立可持续的种群，必然要从台湾获取新的个体加入繁殖

其实，这问题早就考虑到了。

2015年6月29日，台北市立动物园与威海市刘公岛国家森林公园在台北签署了《梅花鹿与长鬃山羊繁殖合作备忘录2015-2018计划》。该计划确定，新一批1只雄性台湾梅花鹿和2雄2雌长鬃山羊计划于2016年4月前往威海刘公岛国家森林公园。

中国新闻网报道图片

遗憾的是，这一计划至今也没能成行。

刘公岛的麋鹿

麋鹿是珍稀动物园第四种动物，也是中国特有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麋鹿是湿地动物，原产于长江中下游和黄海滩涂湿地。出现在刘公岛的山林虽有点“违和”。不过，特别为它们修了大水池——不是当梅花鹿对待的。

麋鹿馆

饲养麋鹿在刘公岛，也有不同别处的特殊意义。

1866年被法国人大卫神父科学意义上的发现之时，麋鹿仅存于在北京南苑。此后，欧洲人用明索暗购等手段弄走几十头麋鹿；八国联军侵华时，最后的麋鹿也被列强掳走。到了20世纪80年代在中外科学家合作下，麋鹿重归祖国、重引入野外繁衍壮大……

麋鹿（雄性），即“四不像”

倒不是说就该特意去搞，不过，认识自己国家的特有动物、了解它们的生存和保护状况，的的确确也能建立一种对祖国绿水青山、自然万物的热爱之情。

麋鹿（雌性）

我能理解此处引进麋鹿的用意。麋鹿的经历在熊猫馆的展板和展区简介牌子也有涉及。

但以珍稀动物园的展板设置模式，更像是（牌子）“有就行了”、（信息点）“差不多就够了”、（位置）“随便放放反正也没人看权当装饰了”......

麋鹿简介，最后也“儿女双全”

我完全看不出想要真正把它们在刘公岛的意义、很有意地想告诉游客，看不出来。

保护教育当是展示的灵魂

只有四种动物的刘公岛珍稀动物园算是正经动物园吗？

虽然动物很少。但论“珍稀少见”，四种里有两种是大陆动物园仅有；论环境，活动场地直接依山而建，均有自然地面和植被；论饲养管理，国宝们必然受重视，配备专业团队。

动物医院 动物医院

这么看，这个动物园应该被看作一个专业的动物园。

可我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以至于我很难完全认同这里作为动物园具备足够专业——主要因为这儿动物少，意犹未尽下我很容易往这上面思考（并不是说其他动物园就“足够专业”了）。

道路，垃圾桶，方向指示牌，绿化带（游客与动物之间隔离，避免投喂、触摸、惊扰），但缺了保护教育信息展板

缺少的，就是保护教育。传达保护教育信息，且是有效传达，真正让游客愿意看、能了解到，很重要。保护教育当是动物园展示的灵魂所在。

只把动物圈起来给人看，看热闹都不知道热闹在哪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