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开讲#

一、卡拉莫贾地区丰富的象牙资源与牛群财富的诱惑

从英国人进入卡拉莫贾地区起，英国殖民政府的经济状况一直处于连年亏损的状态。1915年以前，由于英国对乌干达情况的陌生感以及一直在不断适应并发生变化的试验性政策，英国殖民政府一直需要给予乌干达保护国政府财政补助，从1895年英国本土向乌干达注入49000英镑增加到1898年的339000英镑，而从乌干达的收入却仅从1895年的7577英镑上涨到了13151英镑。

这种严重的亏损状态令英国政府不再安于现状，并于1899年7月1日派哈里·约翰斯顿爵士出任乌干达保护国总督，他的主要任务也从适当注意节约满足保护国的需求转变为不惜一切代价大力开发殖民地资源。

因此，在图夫内尔的建议下，卡拉莫贾地区的象牙与牛群资源成为了增加保护国财政收入的宝贵资源。实际上，在卡拉莫贾部落被殖民统治的前几年，这里的象牙资源就已经被英国商人、猎人所注意，极为廉价的象牙令英国商人、猎人赚的盆满钵满。

英属东非公司的高级员工弗雷德里克·杰克逊在对一位英国商人特克韦尔进行采访时发现，一位英国商人在卡拉莫贾部落交换象牙一年的收入是800英镑，而整个乌干达保护国政府一年的收入仅为8000英镑，相当于10个商人在卡拉莫贾地区的收入。

图夫内尔认为，如果可以将卡拉莫贾地区的象牙资源进行统一管理，并建立一个由殖民政府管理的象牙贸易系统，保护国政府的财政收入将大幅度提高。但事与愿违，枪支的引入破坏了这个计划。

卡拉莫贾本土部落居民对枪支的渴望超过了其它事物，他们更倾向于用象牙交换枪支，因此，象牙的贸易很快转变成为枪支的贸易，加之猎人对象群的疯狂捕杀，象的繁衍速度已经跟不上被捕杀的速度，这种不可循环性导致图夫内尔想要建立有效的象牙管理系统已经不切实际，因此，卡拉莫贾部落具有强循环性的牛群资源代替象牙成为了殖民政府关注的对象。

在卡拉莫贾象牙贸易商统治时期，大象的数量急剧下降，但牛群的数量却大大增加，卡拉莫贾部落以牛为生，将牛作为财富象征的特性令图夫内尔转变了思路。他认为，只要解决卡拉莫贾部落牛群易患病的麻烦，这里极其丰富的牛群资源可以为殖民政府开辟新的原材料市场，增加保护国财政收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英国殖民统治卡拉莫贾部落之前，卡拉莫贾部落用于医疗保健的基础设施几乎为零，每57133个人中仅有一个医生，而大约90000个人当中仅有一名是兽医传统的卡拉莫贾人几乎完全在依靠着至高神信仰以及当地的本土迷信来治疗人和牛群的疾病。

1911年，图夫内尔尝试性的向卡拉莫贾部落引入12名英国本土兽医，并为卡拉莫贾地区提供用于治疗牲畜疾病的药物和杀虫剂，作为其武力征服卡拉莫贾的前期实验。结果表明，1500头患病牛中有55%恢复了健康，萃萃蝇的数量也有明显的下降。这个结果更加坚定了殖民政府想要以卡拉莫贾部落为原产地开辟新市场的想法。

值得注意的是，牛被卡拉莫贾人认为是生计财富，是文化图腾，也是权力象征，具有神圣的意义。在卡拉莫贾社会，牛是衣食住行的必需品，是族内通婚的重要媒介，也是部落内厉行奖惩的内容。

牛还在卡拉莫贾人与神灵沟通时扮演媒介的角色，牛本身也发展为卡拉莫贾人的文化图腾。牛还是卡拉莫贾人部落政治的基础与意义所在。此外，在卡拉莫贾人政治生活中，无论是获得权力、行使权力，还是权力过渡与转移，都离不开牛这一要素。牛甚至被视为政治体制能否顺利发挥作用的必要条件。

因此，牛对卡拉莫贾人的重要性与英国殖民政府想要开辟新市场的想法发生了矛盾，卡拉莫贾人将牛视为珍宝的信念使得其不可能顺应殖民政府的想法，而急切想要增加保护国财政收入的英殖民政府也将建立牛群出口市场，发展牛群贸易作为势在必行的殖民计划，武力征服卡拉莫贾部落成为了“必经之路”。

二、拥有火器的卡拉莫贾人对英国殖民者统治地位的威胁

象牙贸易的热潮为卡拉莫贾人带来的枪支，卡拉莫贾人不再拘泥于使用弓箭长矛，拥有热武器的他们认为自己可以与英国殖民者进行再次的抗衡。实际上，1898年以后，卡拉莫贾人便对枪支充满了渴望。

卡拉莫贾的男人认为，枪支可以比牛群更容易使其获得权力，好像男人们所需的一切仅靠枪支和暴力便可以获得，这种简单直接的方法深刻地刺激到了卡拉莫贾的男人群体；

对于卡拉莫贾社会的女性而言，枪支可以使其摆脱危险的处境，她们不再日复一日的进行种植和养殖工作，也无需放弃尊严像牲畜一样令人摆布，枪支被卡拉莫贾的女性作为新的“救命稻草”。

然而，更重要的是，热武器在卡拉莫贾部落的泛滥令英国殖民者的地位不再稳固，卡拉莫贾人的态度从妥协转变为抗拒。1911年初，在卡拉莫贾多多斯地区的一支乌干达保护国政府巡逻队的报告记录了一件事情。

英国士兵鲍威尔·科顿在多多斯巡逻时，受到了几个卡拉莫贾人的袭击，科顿对天开了五枪以示警告，但几个卡拉莫贾人从后面将他包围，并开枪杀害了他，同时抢走了他的枪支。

这样的事件不占少数，1911年底，一位在卡奇雷执行搜查任务的英国士兵被卡拉莫贾的几个妇女枪杀，妇女认为这位英国士兵想要对其图谋不轨，便在士兵喝水时开枪杀死了他。

在图夫内尔1912年给哈里·约翰斯顿的信中，这样小规模的暴力袭击事件总计34起。而令图夫内尔更加笃定要对卡拉莫贾部落进行武力征服的根本原因是卡拉莫贾民众有规模有组织的抵抗袭击事件。

1911年11月，英国殖民政府在卡拉莫贾的科普斯建立的哨所被一群持有步枪的当地反抗组织偷袭，卡拉莫贾人从哨所抢走了14头公牛和6支步枪，并杀死了4名英国士兵。

随后，驻守在哨所的英国士兵愤怒追上偷袭者，并烧毁了他们的村庄，抢回了28头牛并杀掉了15个卡拉莫贾村民，在之后的战斗报告中，鲍威尔·科顿写道：

这是一场出于自卫的战斗，卡拉莫贾人应当对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同样性质的案例还有很多，比如，1913年8月20日，受够了英国士兵压迫的卡拉莫贾村民在莫容戈村对进行侦查行动的英国警察4人小队发动了攻击，杀死了两个英国警察并夺走了枪支，逃走的警察将情况汇报给哨岗的英国军官后，军官派出了一支28人的队伍包围了莫容戈村，杀死了27个村民并夺走了1000头牛。

三、英国殖民官员实现个人价值的迫切需要

实际上，不管是卡拉莫贾地区丰富的牛群、象牙资源对英国殖民政府的间接诱惑，还是拥有枪支的卡拉莫贾人对英国殖民政府统治地位的威胁，都是图夫内尔希望实现个人价值的自然理由罢了。

图夫内尔的殖民计划需要得到殖民政府的最终许可，而自然资源的诱惑和本土民众的反叛威胁都是图夫内尔想要英国殖民政府看到的事情，而现实条件完美契合了图夫内尔的殖民计划，英国殖民政府最终同意了图夫内尔的武力征服卡拉莫贾计划。

但对卡拉莫贾部落进行武力征服只是其计划的第一步，图夫内尔意识到，这种光靠武力压迫直接对本土部落或国家进行殖民统治的方式并不牢靠，想要直接统治的方式将英国打造成“永久殖民帝国”似乎太过遥远，在直接统治的基础上加入更高级的计划才是实现个人价值的方式。

图夫内尔的计划是：在卡拉莫贾传统政治制度的基础上加入帝国思想，打造一个全新的卡拉莫贾年轻精英团体并在意识形态中植入其个人价值的认同观念，只有观念上的完全认同才能真正实现个人价值。

他认为，卡拉莫贾部落以长老为首的年龄组政治体制使得卡拉莫贾民众拥有很强烈的民族认同意识，加之卡拉莫贾独特的先知主导仪式，通过至高神崇拜聚集民众意识形态的方式对他实现个人价值的计划十分不利。

正是由于卡拉莫贾传统的年龄组制度，部落年轻精英渴望获得权力，但在这种以老为尊的年龄组体制下没有晋升的机会，部落精英对权力的欲望十分强烈，想要对其进行改变就必须瓦解卡拉莫贾传统政治制度，而瓦解则伴随着征服。

值得一提的是，图夫内尔的殖民蓝图源于时任英国驻北尼日利亚最早三人高级专员之一的弗雷德里克·卢加德。卢加德将“间接统治”的方法系统化，并总结成了一套理论。所谓“间接统治”，就是指殖民者通过利用殖民地传统本土首领或传统本土政治机构对殖民地实施统治的一种行政方法。卢加德倡导的“间接统治”内容包括四个方面。

首先，殖民地民众必须承认英国至高无上的宗主权，承认英国的宗主权是间接统治的基础；

第二，在殖民地建立带有英国特征的本土政治机关,即在保留部分传统政治架构的基础上建立“傀儡行政机构”，这种行政机构有权任免新的本土首领，有权分配殖民地领土，有权在宗主国殖民官员的监督下管理殖民地一切事务，这是整个“间接统治”行政方法的核心；

第三，在殖民地建立税收机关和本土银行,所受税款的50%以上需要交给宗主国政府，但税收名义需以本地统治者进行，即令殖民地民众认为税收政策具有合法性，这是“间接统治”的经济基础；

第四，在殖民地建立本土法院,本土法院有权颁布殖民地法律，但颁布的法律条款需要接受宗主国殖民官员的统一监督，宗主国殖民官员有权对本土法院审理的案件重新进行复审，并且这种具有本土效益的司法机构只对殖民地民众具有效用。

图夫内尔被任命为卡拉莫贾首任殖民官员后受到了卢加德的启发，他决定以卡拉莫贾部落作为实验对象，建立一个真正的“傀儡”政体。

第一，从政治认同角度出发，建立英国化的全新政治架构，并选择卡拉莫贾部落年轻精英为对象，赋予他们超越部族长老的政治权力，而年轻政治精英也被赋予了新的名称——酋长；

第二，从文化认同的角度出发，令所选择的卡拉莫贾年轻政治精英接受英帝国主义教育，令精英们摒弃原有的至高神信仰，重新接受新的文化甚至信仰教育；

第三，从经济认同的角度出发，赋予所有部落年轻精英经济特权，赋予他们土地，给予他们收税的权力。不过，鉴于卡拉莫贾游牧部落仍处于一个“野蛮”的发展时期，图夫内尔实现其殖民计划的第一步就需要动用武力征服卡拉莫贾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