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llustration by Simon Bailey

ChatGPT 带来的震撼仍然在各行各业延烧，它似乎让人们突然之间意识到，人类历史在今年翻开了全新的篇章。事实上，对 ChatGPT 这样的人工智能的想象早已有之，甚至 65 年前，就有人准确地预见并描述了它。《纽约客》的一篇文章重读了 65 年前的一部科幻小说，发现它所描述的，非常像今天的 ChatGPT，下面我们就来看看《纽约客》的发现。

神经网络在几乎任何主题上都非常擅长生成听起来自然的文本。如果我是学生，我会很兴奋——让一个聊天机器人写那篇关于哈姆雷特优柔寡断的五页论文！——但如果我是老师，我会百感交集。一方面，学生作文的质量即将飙升。另一方面，再要求任何人写任何东西有什么意义呢？对我们来说幸运的是，有思想的人很久以前就预见到了人工智能的兴起，并努力解决了一些更棘手的问题。

我特别想到杰·威廉姆斯（Jay Williams）和雷蒙·阿布拉什金（Raymond Abrashkin），这两位有远见卓识的作家现已去世，他们在 1958 年发表了对这个主题的早期研究。他们的书——最终由十五个部分组成的系列中的第三部——是《丹尼·邓恩和家庭作业机》（Danny Dunn and the Homework Machine）。” 我第一次读这本书是在三年级或四年级，很可能是作为家庭作业。

▲《丹尼·邓恩和家庭作业机》（Danny Dunn and the Homework Machine）第一版，1958 年。

在书中，丹尼·邓恩（Danny Dunn）是一位“矮胖的红头发”小学生。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他和他的母亲与在米德斯顿大学任教的欧几里得·布尔芬奇（Euclid Bullfinch）教授住在一起，“一个矮胖的男人，圆圆的秃头”。书中解释说，布尔芬奇“取代了丹尼从未认识的父亲的位置”，邓恩夫人通过担任他的厨师和管家来养活自己和儿子。

我们不知道丹尼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心脏病发作？车祸？谋杀？——我们对房子里的睡眠安排几乎一无所知。（“布尔芬奇教授，现在把你的手指从我的蛋糕上拿开，”邓恩夫人在该系列的第一本书中说。）但我们确实知道布尔芬奇鼓励丹尼对科学的兴趣，让他在他的私人实验室里玩耍，这个实验室占据了“房子后部的一个长而低的结构”。

丹尼最好的朋友是乔·皮尔森（Joe Pearson），“一个瘦弱、忧伤的男孩”；他的隔壁邻居是艾琳·米勒（Irene Miller），她的父亲是一名天文学家，也在米德斯顿任教。我们可以马上看出，艾琳对科学的了解至少与丹尼一样多——而且比乔多得多，乔的主要学术兴趣是文学。

故事开始时，丹尼正在展示他最近的一项发明：一块木头，用晾衣绳悬挂在天花板上的一对滑轮上，他在木头上插入了两支笔。当他用其中一支笔写字时，另一支笔会在另一张纸上复制一份。（这种设备被称为测谎仪；托马斯·杰斐逊拥有好几台。）“现在我可以在你做英语作业的同时做我们的算术作业，”他告诉乔。“这将为我们节省大约半小时的棒球练习时间。” 乔跑回家去拿更多的晾衣绳，而丹尼则梦想着更大的事情：“如果我能造出某种机器人来为我们做所有的家庭作业就好了… ”

男孩们没有察觉到道德困境，但艾琳察觉到了。“它——它对我来说似乎并不完全诚实，”她说。丹尼不同意，并引用了他的房东的话：“布尔芬奇教授说家庭作业与孩子在学校学习的方式没有太大关系。”

▲《丹尼·邓恩和反重力涂料》（Danny Dunn and the Anti-Gravity Paint）第一版，1956 年。

威廉姆斯和阿布拉什金在技术方面一直走在前沿。在他们的第一本书《丹尼·邓恩和反重力涂料》（Danny Dunn and the Anti-Gravity Paint）中，丹尼和布尔芬奇无意中发明了一种液体，这种液体会使任何涂有它的东西都能离地而起。那本书出版于 1956 年，比苏联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斯普特尼克 1 号（Sputnik 1）还要早一年，但在第 3 章中，我们了解到一颗类似的卫星已经在绕地球运行，并且可以通过布尔芬奇实验室的望远镜看到。

长话短说：美国政府在一艘宇宙飞船上使用了这种涂料，当丹尼、乔、布尔芬奇和另一位科学家在宇宙飞船内环顾四周时，飞船意外升空。在他们的航行中，丹尼完成了他的老师阿诺德小姐给他的一项作业，作为对他在本应注意听讲时做火箭白日梦的惩罚：写五百遍“太空飞行是一百年后的事”。

丹尼·邓恩的书中描绘的一些科学创新是如此先进，以至于它们仍处于未来——时间旅行、隐形、小型化——但其它一些已经或多或少地像威廉姆斯和阿布拉什金所描述的那样出现了。

在 1965 年出版的《丹尼·邓恩和自动房屋》（Danny Dunn and the Automatic House）一书中，丹尼说服大学建造一个如今被称为智能家居的东西；它配备了“最新开发的电子控制系统”，包括一个声控门锁、一个自走式真空吸尘器（类似今天大家使用的智能扫地机器人），以及一个可以自行注满水、添加肥皂并宣布“你的洗澡水准备好了”的浴缸。

▲《丹尼·邓恩和自动房屋》（Danny Dunn and the Automatic House）第一版，1965 年。

丹尼的母亲持怀疑态度：“一旦你开始试图通过安装机器来节省工作，你可能会发现你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维护机器上，而没有从工作中获得任何乐趣。这个厨房是我的工作室——我的实验室，就像你的实验室一样，教授。你想要一个自动化实验室吗？”

布尔芬奇说他肯定不会——但在《家庭作业机》中，我们了解到他制造了一台具有类似功能的计算机。这是威廉姆斯和阿布拉什金在访问 IBM 期间看到的两个大型机的缩小版本，当时他们正在研究他们的书。布尔芬奇称它为迷你机（Miniac）：

桌子后面的一块高板上装满了小灯泡。有许多扁平的方形按钮，每个按钮上方都有一个彩色面板。桌子后面是一个长方形的灰色金属柜子，大约有一个大餐具柜那么大，里面有粗重的电缆。

迷你机与 1950 年代真正的计算机之间的一个重要区别——以及威廉姆斯和阿布拉什金领先于他们时代的另一个领域——是它的输入媒介是英语口语，而不是穿孔卡片或纸带。

丹尼请艾琳示范。她靠近麦克风，按照布尔芬奇的建议“慢慢地、清楚地说话，这样迷你机就能理解你的意思，并将你的话转化为电脉冲，”她说，“嗯。. . 约翰用 30 美元买了 20 码的丝绸。918 码的丝绸要花他多少钱？” 教授按下一个按钮，灯光闪烁，打字机作出回应：“1,377.00 美元。” 停顿了一下，它补充说，“而且值得。”

当艾琳发现阿诺德小姐布置了这么多的作业时，她对在作业上寻求帮助的任何疑虑都消失了。一天，艾琳向丹尼（起初是通过短波无线电）寻求语法练习方面的帮助，他们在布尔芬奇的实验室见面。明尼（Minny）——他们现在指的是计算机——为她定义了“谓词名词”，并提供了一个例子：“你是个傻瓜。” 丹尼突然灵机一动：“为什么我们不能把明尼当成家庭作业机呢？”

布尔芬奇通常会要求丹尼在他参加华盛顿特区的一些重要会议时留意明尼。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丹尼、艾琳和乔对着麦克风朗读了一大堆书。正如丹尼主要向乔解释的那样，“编程就是告诉机器你想要回答什么问题，以及你希望它们如何回答这些问题。为了正确地做到这一点，你必须知道你想让机器经历什么样的操作顺序。” 他们完成后，明尼为他们做数学题，然后开始做社会研究。

“伙计！” 乔说。“这才是做家庭作业的方式。这就是天堂！”

我不愿透露太多情节，但是（剧透警报！）他们班上有两个坏男孩，其中一个嫉妒艾琳对丹尼的兴趣，透过窗户看着他们，并向阿诺德小姐告密。她来到丹尼的家里与他和他的母亲商量——你知道丹尼有麻烦了，因为他的母亲突然开始叫他丹。但他为他和他的朋友们所做的事情辩护。他说，杂货商和银行家现在使用加法器而不是用老式的方法做算术；为什么学生应该不同？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论点有效。阿诺德小姐告诉丹尼，她希望他不要让明尼做作业，但她不会阻止他。

然后故事变得复杂起来。艾琳欺骗嫉妒的男孩埃迪（告密者）菲利普斯，让他说出自己偷窥了他们，然后把他推到水坑里。埃迪和他的朋友通过破坏明尼来报复。布尔芬奇从华盛顿回来，当他试图向另外两位科学家展示明尼时感到很尴尬，其中一位是“联邦研究委员会”的人。丹尼推断埃迪一定断开了明尼的温度传感器，从而挽救了局面；他重新连接它，并被视为英雄。（《好奇的乔治》（Curious George）一书的读者应该很熟悉这一事件，在书中乔治经常因为解决了他自己创造的问题而受到称赞。）

布尔芬奇和一位来访的科学家后来对修复后的计算机进行了编程，让它创作音乐，方法是给它“关于奏鸣曲作曲的完整说明，以及关于音符关系的信息”，并通过修改打字机使其能够打印乐谱。不过，布尔芬奇坚持认为，明尼的局限性是人类所没有的。“它永远不可能成为音乐、故事、绘画或思想的创造者，”他说。“机器只能提供帮助，就像教科书一样。它只能是一种工具，就像打字机是一种工具一样。” 他指出，为了让明尼完成家庭作业，丹尼不得不给它编程，这相当于做了更多的家庭作业，其中大部分都是非常高难度的作业。（“天哪，它——这似乎有点不公平，”丹尼说。）

至少直到最近，几乎每个人都是以这种方式看待计算机的。当布尔芬奇和他的朋友演奏明尼为他们写的一首奏鸣曲时，邓恩夫人说“这不完全是贝多芬的风格”——布尔芬奇也同意这一点。然而明尼的能力显然超越了单纯的“工具”。孩子们通过给它加载带标签的例子来给它“编程”，明尼以某种方式从这些例子中产生了个性化的学校作业——这种方法看起来不像是 20 世纪中叶的编程，而更像今天人工智能研究人员创建算法的方式。（明尼还进行了编辑，如它对丝绸价格的评论及其谓词名词的例子一样。）

威廉姆斯和阿布拉什金也预见到了人工智能一个不太重要的实际用途。“你知道，我们应该让她参加那些电视问答节目，”乔在前一章中说道，他预见到了 53 年后 IBM 的沃森（Watson）在《危险！》（Jeopardy）中的胜利。

《丹尼·邓恩和家庭作业机》表面上是关于计算机的，但它也对家庭作业进行了论证。在本书开头的注释中，威廉姆斯和阿布拉什金写道：“为了对布尔芬奇教授和丹尼公平起见，我们希望指出，他们对家庭作业的立场得到了宾夕法尼亚大学教育服务局 1248-3 号公告的支持。” 我还没有找到那份名为《家庭作业怎么办？》（What About Homework?）的公告，但我找到了几十年来的其他一些出版物，它们得出了我认为是类似的结论。

例如，2007 年，教育评论家阿尔菲·科恩（Alfie Kohn）——他的许多著作包括 2018 年出版的《家庭作业神话》（The Homework Myth）——写道：“绝对没有证据表明在小学或初中布置家庭作业有任何学术上的好处”，而在高中“这种相关性很弱，并且在应用更复杂的统计措施时往往会消失。 ”

家庭作业的一个问题是，它不可避免地鼓励父母过度参与，适得其反。（当我的孩子还小的时候，我向他们的一位老师建议，他只为父亲举办一场科学展。）还有一个问题是，家庭作业的唯一目的是挤进本应在上学期间学习但没有学习的材料。阿诺德小姐恰恰为她的一些庞大的作业提供了理由：由于米德斯顿的人口快速增长，她班级的人数几乎翻了一番，她不再能够像以前那样给予个别学生更多关注。

1988 年，在美国教育部赞助下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描述了阿诺德小姐布置家庭作业的可疑原因：“惩罚性作业行使了教师的权力，占用了学生在家的时间，而这些时间本来应该是由学生自己控制。这些作业往往以行为而不是学术技能为中心，着重于羞辱而不是掌握。” 这就是她让丹尼写的那些句子的目的，早在这个系列的第一本书中就有。

对大家来说，幸运的是，丹尼很好地处理了对他的羞辱，他在外太空的休息时间写了大部分的句子，而这种无意识的练习并没有对他的想象力造成永久性伤害。在《家庭作业机》的结尾——当他、艾琳和乔前往药店庆祝明尼的复活时——他突然“眼中露出一种奇怪、狂野的神情，嘴角挂着遥远的微笑。” 他说：“这只是我的一个简单想法。听着——一个教学机器怎么样…”

艾琳像往常一样知道得更多。“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乔，”她喊道。“他需要苏打水——快。”

原文：《一本65年前的书教给我们关于人工智能的知识》（What a Sixty-Five-Year-Old Book Teaches Us About A.I.）

作者：大卫·欧文（David Owen），自 1991 年以来一直是《纽约客》的特约撰稿人。他是《音量控制：在震耳欲聋的世界中聆听》（Volume Control: Hearing in a Deafening World）一书的作者。

发表：newyorker.com

翻译：林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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