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代舞遇上街舞,创新融合的舞蹈剧场《火车站》启程

近几年,《这!就是街舞》《舞蹈风暴》等舞蹈综艺节目频频“破圈”,让舞蹈这门小众艺术开始走向大众,藏在深闺的国内顶尖青年舞者也火出圈,黎星和Hello Dance吾街舞的黄潇、马晓龙、昂昂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黎星是《舞蹈风暴》人气选手、大型舞剧御用男主。由他主演的舞剧作品《沙湾往事》《天路》连续两届获得中国艺术节文华大奖,更斩获了国内外顶级舞蹈赛事20余项金奖。他在2018年创立了个人工作室,致力于探索当代剧场的不同表达方式,由他导演的舞蹈剧场《大饭店》舞剧《红楼梦》在豆瓣、大麦等平台均保持高分。

黄潇作为Hello Dance厂牌的创始人,曾蝉联中国各项街舞大赛冠军。除了舞者身份,他还是出色的编舞师,在《这!就是街舞》中因个人风格明显的融合编舞获得了大批关注。节目中编排的《隐秘的角落》《双》《丹青》等作品,都登上了微博热搜。而被誉为“街舞诗人”的马晓龙,让观众感受到街舞也可以细腻和动人。昂昂新颖精彩的编舞创意,也让导师们连连惊叹。

灵魂同频的人总会相逢,黎星和Hello Dance的舞者因综艺成为好友。对于舞蹈,他们有着相同的理念和追求。跨舞种的交流,碰撞出更多可能性。这一次,他们将现代舞和街舞融合,创作了舞蹈剧场《火车站》。

《火车站》是黎星编导的“城市空间系列”继《大饭店》之后的第二部作品,Hello Dance吾街舞以联合出品的方式与黎星工作室深度合作。黄潇、马晓龙、昂昂不仅与黎星共同编舞,Hello Dance的领军人物们更将登上剧场舞台,共同演绎新作。

街舞以长剧形式登上国内剧场舞台还是第一次,现代舞与街舞跨界融合,迸发出更多的创意和思想性。

在《火车站》巡演广州站,黎星和黄潇在广州大剧院接受了本刊专访。谈起这次合作,他们表示,希望用编创方式把街舞舞者放到剧场,让观众更直接地去看到街舞的生命力,表达一些可能除了燃、炸之外的东西,让观众能有一些思考、一些回味。

作品诞生

《火车站》启程

南都娱乐:“城市空间系列”第二部舞蹈剧场作品为什么是《火车站》,而不是别的?

黎星:我觉得火车站的时间概念更强,有一个从过去到未来的感觉,有一个变化。飞机场好像没有慢下来的理由。另外,《火车站》带着我很强的童年记忆——我家在湖南郴州,上学的时候,从郴州到北京只能坐火车,从最早30多个小时提速到现在高铁7个小时——它好像是一种记忆的时间隧道的概念。

南都娱乐:火车站想表达的是什么样的主题,想传达给观众什么?

黎星:它关于出发,关于勇敢,或者说梦想。我们的演出前几年经历过很多延误、取消,我想借助《火车站》的契机,让所有人开始相信和选择出发,借助这个题材,希望所有人真正开始踏上自己想要去的方向,无论是回家还是去往远方,是内心选择的那一份安宁、确定,这就是出发和《火车站》最大的意义。

南都娱乐:《火车站》是什么样风格的作品?

黎星:它还是比较写意的状态,它有故事线,但不是传统舞剧那种戏剧故事结构的脉络。《火车站》里的角色每一个人代表了一类人群,你可以在一个角色身上看见一类人群的故事,以点带面,你可以把自己的生活故事放到这一类人里去。它是有想象和空间的舞蹈作品,同时又能让你抓到一些情绪的连接处。

南都娱乐:分享一下《火车站》中比较触动你的舞段或场景。

黎星:《火车站》更触动我的是,街舞舞者开始用他们的肢体产生了戏剧表达。你会发现街舞除了(动起来)非常有力量感以外,安静下来有叙事的能力,也是非常有力量感的。

在全剧里一直会有一个信息牌的冰屏,不停有出发和延误,代表了很多段落人物的内心表达,我自己特别喜欢,观众如果坐在靠前位置可以清楚看到上面字幕。在现实层面,我们有很多的出发、到达和延误,但可能在一些非常“飞”的时候,你会看见冰屏里面出现很多不是现实可以到达的地方,它可以去春天、去好天气,里面埋了我们很多小巧思。一个不变的东西,可以产生很多(变化)。当拼命努力的异乡人往前奔波,回身一看,现实却告诉你,所有东西开始延误;当小站长把象征着梦想的火车票送给卖花姑娘时,所有站牌变成了像星空一样;当所有触手可及的虚拟地方都变成了出发,那都是我们一次次对人物内心写照的外化表达,对我来说都有一份现实主义的浪漫在那儿。

南都娱乐:你也说过火车站是最像你的作品,具体是指哪些方面?

黎星:我想把这句话说圆满了,《火车站》在我内心的另外一个名字叫《纪念碑》。不是说《火车站》像我,而是它更像前30年黎星的心理状态,每天拎着行李在不同城市演出,在赶往不同城市的路上不停地奔波,会遇到很多没有那么顺意的事,一个人在房间、在机场、在酒店、在候车厅、在化妆间、在舞台上自己安慰自己。但即便遇到再多问题,我还是会选择继续下一场演出,继续前行。在奔波、漂泊的路上,还是有一束光给我,我在追着那束光,它特别像那30年的我,有一份少年感,在路上。

舞种融合

看见肌肉内在更有生命力的表达

南都娱乐:什么契机在这个时间点促成了这次合作?

黎星:在准备自己第三部作品时,我还是喜欢做一些好玩的事。从综艺《舞蹈风暴》认识Hello Dance到现在两年多,他们对舞蹈不同的认识和纯粹的热爱,蛮吸引我的。大家一直觉得街舞非常炸、非常燃,但其实在力量之下整理整合好放到剧场里,有一种被放大镜看见的肌肉内在更有生命力的表达,我希望可以借助剧场这样不同的表演形式被大家看见。

黄潇:《舞蹈风暴》的时候大家一见面就聊得很投缘。我们追求舞蹈、作品的观点以及对舞蹈的开放性比较相似,对作品质感的追求比较聊得来,大家都在一个频道上。我记得我们在聊这件事情的时候,好像一个晚上就把这些东西全部确定下来了。大家也没有讨论这个东西能不能做、合不合适,都是满腔热血,一拍即合。

南都娱乐:潇师傅说过做舞蹈剧场是Hello Dance很多年前就想做的事,很多年前想做的舞蹈剧场是什么样的?

黄潇:我们最开始比赛的时候,就会尝试去做一些比较短的偏故事类的街舞。以前比较少有团队用街舞的方式去讲述一些故事,去编创一些比较具体场景的东西。既然有了一些短的尝试,就像我们写句子一样,写了句子就想写段落,写了段落就想写文章了。在不断尝试的过程就想做能够把一个故事讲长一点的剧,但当时也没有给自己限定说一定要去讲某一个故事、把这个故事变长,我们是想用街舞的方式去表达一些可能除了燃、炸之外的东西,想让大家看完这一段街舞后,能有一些思考、一些回味,或者说很久之后,他还能记得起作品中让他有共鸣的东西等等。

南都娱乐:综艺节目里,我们也看过时长几分钟的街舞和现代舞的结合。这次在近两小时的舞蹈剧场作品中,将街舞和现代舞进行融合,如何让双方都能在其中展示魅力?

黎星:所谓融合,不是让现代舞者跳街舞,或者街舞舞者跳现代舞,而是真的从创作过程、从最基础的出发。打个比方,我们在创作的时候,我可能会编一段动作,这个动作可能是123,但街舞舞者告诉我们,他们会把1到2中间加1哒哒2,然后把这个过程用街舞的形式再丰满,到2以后可能会做一个Funk,让肢体有个留白的一点空间……所以等于是先创作一层,再创作一层这样叠加式的创作。你会发现不是平时跳现代舞的样子,也不是在电视上看到街舞的样子,但它们是在一起的。

黄潇:我们一直以来的编舞概念,不太会把舞种这件事放得那么靠前,更多是以舞蹈作品出发。所以我们在编排和讨论的过程中,更多是去聊这个故事线,或者说这个舞蹈动作的逻辑会是什么样的。至于我们出来的动作,到底是属于街舞还是流行舞、爵士、Hip Hop,或者说现代舞,我们没有太多顾虑。我们还挺开放的,只要是这个动作符合音乐、符合这个场景,我们可能就会运用这样类似的动作。所以在整个舞段里面,我们觉得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是一种融合,这也是我们现代好多编舞的人爱用的一种方式。

南都娱乐:广州见面会时,黎星说觉得Hello Dance有时候想法很“飞”,能不能举例分享一下“飞”到什么样的程度?

黎星:他们会提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因为他们经常录街舞综艺,镜头是很近的,有时候他们觉得街舞就应该是突然一下10个人一走开,啪我一脚就踹出来对着镜头,但舞台上哪有一个镜头放在那让你踹出来了,我就用另外的方式实现;又比如编舞时,他们觉得应该非常躁,一个人跑进去,另一个人从旁边跑出来,非常花,但舞台上,你要跑出来,需要跑到幕布里,绕过那道幕,再从幕后上来,它是不同创作语汇的变化,我会让他们先这样做,做完以后,把这个东西合理化。

黄潇:我们一直以来编舞就挺天马行空的,我们不太局限于说可不可以这样做,而是能不能实现这样的一些想法。就像我们从台上降一个大脚板下来,然后把整个火车站的环境氛围想方设法放在舞蹈里,包括一些人声环境声,都是一次次排练不断叠加进去的,还有很多音乐的音效。比如舞段排完了,我们可能在排练过程中又会加一些新的元素进去,我们会一直往上叠加我们的东西,但都是非常循序渐进的过程,直到今天再回过去看我们第一天的舞蹈排练视频,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了。

南都娱乐:马晓龙、昂昂的舞段是他们自己编的吗?还是集体创作?

黄潇:我们Hello Dance共同特点就是我们每一个段落都是大家一起排,到某一个人的段落时,没参与该段的人,都会抽身出来,作为一个观众去看整个画面,一起调整那些位置、动作。因为自己的视角是在局中的,可能没有那么客观,所以说我们更多的是配合,互相看一下,等于在过我们每一个人这一关。当每个人这一关都过了,说明这个东西应该没有特别大的问题了。

全新视听

大胆创作改变了舞台质感

南都娱乐:这次灯光也跟我们以前看的舞剧很不一样,感觉挺“飞”的,可以分享一下灯光设计的亮点吗?

黎星:任冬生老师说他在这次灯光设计中玩得非常爽。可能传统舞剧有很多叙事的表达和概念在里面,而这次《火车站》非常多的光源是来自可能不常见的地方。比如在舞剧里,可能光都要藏在里面,但舞蹈剧场《火车站》里,很多光在观众的面前,直接让你看见,肉眼可见,从光源的布置上都是不同于以往的。这次其实提供了一片场地,所有人都可以把自己的东西放在里面,再一点点整合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南都娱乐:音乐方面这次也请到了青年音乐家肖骏和安雨,他们编曲也是挺新颖的。

黎星:因为我们这次找了街舞,就想做有别于过往的配乐,找了乐队加入。肖骏和安雨在创作作品时,很多时候都是在用玩乐队的方式玩儿。他们的音乐节奏感相对来说比较活,不是一个死的押拍。他们的拍子相对来说比较飘,但那个飘其实是好的,它让作品生命感更强了。所以你会听到音乐里有很多玩的成分,会感觉好像和原来剧场的概念不太一样。

南都娱乐:两位独立音乐人的加入给《火车站》带来了什么?

黎星:我觉得最大的是气质上的不同。气质不同,就让整个舞台的质感产生了改变,所以大家都说好像跟以往看到的剧场舞蹈作品不一样。这是因为各个主创老师都非常大胆地用自己的理解和概念进行创作,然后融合出来的状态。冬生老师说过,大家在做创作的时候,经常会说我想做一个新的东西,做不同,但创新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这次好像做到了一点点。

个性表达

坚持结尾留下内心的力量感

南都娱乐:《火车站》结尾那段还是挺“黎星”的,白色衣服、白色灯,还有大脚雕塑,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黎星首先,如果我们要用传统的概念和观念来说,那么,出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是一个最简单传统的概念。另外,更“黎星”概念化的理解是,那个脚来自古希腊雕塑潘神的脚。潘神是舞蹈之神,后来才知道他也是我的星座摩羯座的守护神,但这不是最主要的,那个脚的概念是我想要所有演员进到光门里,进入自己理想的幻境、理想之境的一个门,代表了出发的方向。他们进入理想世界以后,就像是创世纪新世界刚开始一样,一切都未被雕琢,就像他们身上的白衣服一样,等待着自己绘制不同色彩,去往自己选择的方向,变成不同颜色。更多的是力量感,脚的力量感对我来说更重要。

南都娱乐:你解读完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就像之前他们说《红楼梦》看不懂花葬,你解读完再去看,就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黎星:我跟你说,当时《大饭店》结尾水舞台出来的时候,大家就说为什么会有段水舞,和前面部分很不搭。然后《红楼梦》结尾花葬出来时,有人觉得我看了两个小时的古典舞,为什么要突然给我来段现代舞?到了《火车站》结尾,为什么要摆个大雕塑给我看?但你没发现我很坚持这件事吗?因为作为导演,你要说的那一句话在哪里,我觉得是在最后那一句。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一种方式是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来看,你能感受到那个力量;还有一种方式是不告诉你,给你想象空间。

当你离开了剧场,你看《红楼梦》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依旧记得白色那一池花,姑娘们在上面就像12个颜色一样;《大饭店》水舞台那种身体酣畅淋漓的极致;《火车站》那只大脚伴随着粉末,像踏穿了剧场房顶那一角落下来时,你记得有一群人按照脚的方向在不停地奔波……这种力量感的东西可能不是当下要用文字和语言说明白的,而是积攒在你内心的一种感受。

别样舞台

谢幕展现舞者个人风格

南都娱乐:这次谢幕也很特别,让舞者都有Solo的部分,让人觉得特别温暖,像个舞者大家庭,是怎么考虑的呢?

黎星:我们在排《火车站》的时候,碰到上一个作品舞剧《红楼梦》到成都演出。那天我们停排,去观摩《红楼梦》的演出,让大家看看剧场是什么样的。演员们看完觉得《红楼梦》的谢幕很特别,宝玉一回头,大幕拉开,十二金钗完整坐到那,他们说也想要一个不一样的谢幕。我就一直在想谢幕应该什么样,一直到来广州的前两天才想好。你知道街舞舞者最厉害的是每个人个性都非常鲜明,每个人跳舞风格也不一样,我在想怎么样可以让他们被看见。我希望就像一个毕业晚会一样,大家都有独立展示,而且街舞的Free Style是最有感受的。我就给他们每个人一点时间,去绽放自己的颜色、花火。我说不需要整齐,你们想走、想跳、想拉着手跑都可以,只要在大的框架里面就可以放开了玩。

黄潇:街舞的舞者,特别是Hello Dance的这些舞者们,不像科班训练的舞者,每个人训练逻辑、训练轨迹都是一样的,我们每个人的训练方式和训练经历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说当他们每个人出来跳,那一刻才能看到他们真正的样子。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风格、舞种,只是在这个剧中,我们需要扮演各自的角色。大家都要以人物为第一要素,所以跳得比较整齐,削弱了本身个性的一些舞蹈动作,但每一个人又那么的有个性、有特色,所以我们不想让这些点藏起来,想让观众们了解到除了几个主要角色演员外,还有很多像演乘客这样的演员们,他们也是非常棒的舞者。我们就想一定要在非常重要的时刻让大家看到这么一个人,就拿出了我们街舞个人Solo的环节。

南都娱乐×黎星

“不会为了成功只做一种类型作品,舞蹈剧场会坚持做下去”

“放下自己的局限,让更多阳光照进来”

南都娱乐:你在《火车站》中的创排方式是怎样的?广州见面会时你说不太想去局限他们,会让他们更自由地发挥吗?

黎星:这次在《火车站》整个创作过程中,我从来没有告诉Hello Dance剧场应该怎样,你们应该怎样,因为那个是我对剧场的理解,我之所以找到他们,是觉得这次可以打破我的一些局限。如果我还要一直用我的局限来框住他们,是非常傻的。所以整个创排过程中,我一直把自己认为应该的东西放下来,让更多他们认为应该的东西进来。这个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放下自己的局限,让更多阳光照进来。

南都娱乐:这一次跟Hello Dance合作,给你带来什么内在的改变吗?我看黄潇的访谈说你是被Hello Dance同化了的导演。

黎星:我觉得我放松了,这一次我可以接受所有一切,因为作品是一时的,但作为导演、作为人,是长线的,那个状态是更重要的。用轻松的状态认真地去做一部作品,是我在这个作品里努力尝试和学会的。

所谓被同化,我觉得是我学到了街舞编舞的一些方式和习惯,包括听音乐的方式、处理队形切换的方式,以后在编传统舞剧的时候也可以用到。之前创作《大饭店》和《红楼梦》都是在往外掏,但这次《火车站》在掏的同时有往里吸收到一些东西,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舞蹈剧场是把不同感受放到一起”

南都娱乐:都说作品像是导演的孩子,你的《大饭店》和《火车站》分别是有着怎样个性的孩子?

黎星:我觉得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它是一个台阶,没有《大饭店》就不可能有《火车站》。《红楼梦》在某一种层面上是成功的,我知道观众喜欢的是什么,但我很确定《红楼梦》做的是传统舞剧,那是一种类型,但《大饭店》《火车站》这种舞蹈剧场是另一种类型。我并不会为了成功只做一种类型的作品,我要坚持做黎星工作室完全独立制作和出品的舞蹈剧场,这个系列会延续,它在做中国市场上“舞蹈剧场”这个概念,不是说黎星工作室要做舞蹈剧场的品牌,而是“舞蹈剧场”这四个字,我希望被更多人理解,这个形式被更多人接受,我会靠一部一部的作品做到这件事。同时我也会去做更多的舞剧作品,做我自己喜欢的题材。

南都娱乐:那就顺便科普一下舞剧和舞蹈剧场的区别。

黎星:舞剧有一个很强的戏剧概念,它一定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线,有起有承有转有合,是非常线条性的;舞蹈剧场是把不同的感受放到了一起,是把当下很多生活的状态提炼出来,在剧场做放大。

举个例子,《火车站》中的信息牌,它可能还没有我们在广州火车站看到的灯牌大,但它在剧场的能量会被放大。一旦突然全部出现延误,它不光产生了延误这个概念,因为前面段落的铺垫,它还可能产生很多人内心无法前行的一个阻力状态,这就是舞蹈剧场。它通过一些具体和生活化的行为,但产生的不只是这个行为本身的逻辑,还产生很多来自生命体验之外的感受的逻辑,这就是舞蹈剧场。它把所有的感受连接到一起后,所产生的能量是想象空间概念的。它不再只是我给你、告诉你这是什么,你在做1+1×2那个题,而是告诉你π等于3.1415926后面的东西。它的想象是无穷尽的,是两种表达的语境。

南都娱乐:可能舞蹈剧场每个人想象的空间会更大一些。看同一个东西,每个人感受都不一样。

黎星:我觉得舞蹈剧场像在探秘,挖一个藏宝图,挖出来这个东西,你不停在想它是什么样的、又代表了什么。

“剧场演出不是一锤定音,是细水长流”

南都娱乐:30岁前创作了舞蹈剧场《大饭店》,30岁后创作第二个舞蹈剧场作品《火车站》,你觉得自己的心态上有什么变化吗?

黎星:我觉得放松了。创作第一个作品《大饭店》前,我记得有朋友跟我说没关系,别要求太高,第一个作品60分能及格就行。我当时内心想法是60分及格?不行,我必须95分以上。因为演过很多成功的舞剧,就觉得好像不能允许自己在剧场、在舞台上有一丝松懈。反而现在根本没有想分数这事,我更享受的是这个作品想表达的东西,在当下能不能传递给所有进剧场的观众;这一群主创包括Hello Dance这些演员,他们能不能真的通过《火车站》而相信出发这件事。通过作品能感染到一拨人,对我现在来说更重要。

南都娱乐:我看你们也在微博征集剧评,会根据剧评做一些调整吗?还是会比较坚持自己喜好,吸引喜欢我这种作品风格的观众。

黎星:看到好的剧评,我们一定会听建议一定会调整的。我们《大饭店》《红楼梦》《火车站》都有在调整,《大饭店》《红楼梦》两部作品也看到一些非常理性的评价和客观的批评,包括建议,我觉得非常好的就接受。但有一些是主观色彩和个人喜好的东西,我作为导演当然要保留我个人更直接的观点。《大饭店》和《红楼梦》在第一轮演出结束后,也是随着一轮二轮演到现在有所调整,然后才有《红楼梦》到今天一开票就售罄的成绩。Hello Dance的舞者也是第一次登上剧场舞台,你一年以后再来看,有一些戏剧的处理会不一样,他们会放松了,会更成熟。这就是剧场的魅力,它不是一锤定音,它是细水长流的事情。

“让更多年轻舞者通过作品被大家知道”

南都娱乐:作为导演,你选择演员的标准是什么?

黎星:我现在标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宽泛。有一些可能看起来条件不一定那么好的演员,但他如果愿意跟着你走,用时间、他的经历、他的认知,对我来说是很棒的事情。不要用一个标准去要求所有人,让每个人用自己的标准绽放出自己的那份光彩来,很重要。

南都娱乐:你觉得好的舞者是什么样子的?

黎星:从我自己出发,好的舞者首先自控力是第一位的,就是对自己的训练、排练、时间、饮食和知识储备等等各方面的自控力,我是有很强要求的;第二是合作精神,你能不能完全信任每个要合作的导演,能不能真的把自己交给他,把他想要的东西完整展现在舞台上,再把你的那部分完成好,配合到所有演员以及舞美、音乐灯光服化道,信任度、配合度这两点对我来说很重要。

南都娱乐:你之前说过想打造所有舞者的家,想搭建平台,其实这个平台不一定指物理空间,像现在把这些优秀的艺术家邀请到剧场来,也是想拓宽剧场的边界,破圈触及更广泛的人群吗?

黎星:就像这次除了Hello Dance的舞者是第一次进剧场以外,我们的六位现代舞舞者,除了于建伟和胡婕大家比较熟悉,像张引、王琦之、国桓硕、刘阆,可能相对来说大家没有那么熟悉,这次通过作品被熟悉了,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之前舞剧《红楼梦》让很多年轻演员被大家知道,舞者通过这个作品去到了更多大的舞台,被更多人看见,那就很棒了。我就是因为有了机会才有后面的可能,我也希望他们从此有更多的机会。

南都娱乐×黄潇

“艺术是相通的,用更多元的形式呈现街舞魅力”

“演长剧每一场的体验感都不一样”

南都娱乐:第一次在剧场出演接近两小时的舞蹈剧场,感受和心情如何?有压力吗?

黄潇:没有压力,还挺有意思的。和平常演比较短的舞蹈剧有一些区别,这是一个长线条的东西。我们需要一直让自己的兴奋值保持住,并且要一直相信自己演的角色,因为它不是演一场就结束了,还要演好多场,所以我们需要百场如一,就是每一场都像第一次演的心理状态。首先你要给自己这种心理设定,才可能让自己进入一个新鲜感,然后保持这种新鲜感去进行每一次表演,这是演长剧给我带来的不一样的感觉,但整个过程还挺兴奋的。

南都娱乐:据其他舞者分享的经验,剧场是时间的艺术,你会越跳越有感觉的。

黄潇:对,我有好多演舞剧的朋友也和我交流过。我之前会觉得同一个剧演到后面会不会疲?但目前发现是没有的。虽然我们只演了一场,但在首演前,我们每天都在排练,但每天联排都有不同感受。我慢慢理解到他们说的,真的是每一场都不一样。因为它不像写作业,一个人独自完成,这是演员与演员之间配合完成的。人与人之间就像电影《楚门的世界》,每天虽然做的都是一件事情,但你会发现不同的交流后,有一些很奇妙的、另外的东西迸发出来。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情感是会变化的,所以每一场的体验感是不一样的。

南都娱乐:有个舞段是小站长独自在整理行李箱,哭泣。你说过小站长像一束光照亮别人,那小站长的光又来源于哪里?

黄潇:小站长的光来源于……一堆箱子,哈哈哈(开玩笑)。我觉得这是互相的,小站长的光就是来源于身边每一个人,他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身上的一些闪光点,这就是给他的光,人与人之间相处下来就会有这种互相的影响。当你发现每个人身上的闪光点,你自然吸收到这些光了。

南都娱乐:作为首个走进剧院演出的街舞团体,遇过怎样的困难吗?是去适应剧场、配合现代舞,还是更多地保持街舞自身的特点,给剧院带去新鲜色彩?

黄潇:我觉得到今天还挺适应的,它也是一个慢慢吸收的过程。我们平常比赛没有需要和舞美、灯光有那么高密度的配合,这一次既然走进剧场了,可以营造独特的氛围。在过程中,我们不断学习怎么和灯光、舞美、道具更好配合,从排练厅到舞台队形的间距需要怎么调整,让观众的视角看起来更饱满、更恰当。这些都是我们这段时间不断调试的过程。

“我希望我以后的编舞更宏观,不限于身体表达”

南都娱乐:你说过“街舞的‘炸’不是只有技术的酷炫,我要的‘炸’是‘内炸’”,你觉得街舞的魅力在哪里?

黄潇: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不代表行业。我觉得首先街舞本身属于外来文化,既然到了中国,应该有中国的样子;既然到了我的身边,应该有我自己的样子。所以除了保持它本身的力量感、节奏给人的碰撞之外,在舞蹈表达上、故事传递上,可以用我们所理解到的一些生活中的方式和舞蹈配合起来,包括像电影、舞台剧等。艺术是通的,它们应该是一个共同体,把它融在一起,以一种更多元化的方式,把可听、可看、可感受的东西带给观众,这样的感受就更全方位一点,而不是只限于懂街舞的人可以看的东西,而是更多可能没有了解过街舞的人可以用看电影的逻辑去看这个舞蹈,也可以用欣赏音乐剧或者到艺术馆里看艺术装置的审美方式去看这部剧,都是可以看得进去的。这就是我想要的舞台表现的方式。

南都娱乐:你觉得好的编舞师是怎样的?什么样的舞蹈作品是好作品?

黄潇:我希望的是不局限于某一个舞种的编舞师,我希望自己是这样编舞的人,我希望我能了解到很多舞种。除了舞蹈本身,我还希望了解更多不同风格、更多艺术门类,他们所表达的方式和所用的媒介是什么样子的,就像很多画画的老师,他们所用的画画的媒介也会有很多种材质、表达方式,(这些)都是我思考的方向,不限于用身体表达让大家看到这个作品的样子。我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希望我以后的编舞是更宏观一点的,不只看身体,还有更多可看的东西。

南都娱乐:好的舞蹈呢?应该带给人思考或什么吗?

黄潇:好的舞蹈,它有画面,有身体的表达,有非常优秀的演员,有好的灯光、好的舞美配合、好的服装造型,它是一个非常大的整体,然后你所表达的这一切和你的音乐是完全契合的,包括你可能会用到一些比较特殊的道具,叠加在一起。你可以做一些增加,也可以做一些删减,让观众记住它,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比较完整的路线。

“创作过程非常满意的话,结果一定不会差”

南都娱乐:成立Hello Dance的初衷是什么?

黄潇:初衷只是想有一个排练室,和很好的朋友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练舞的一个小房子。开始成立时只有自己练习,慢慢就开始有学生,大家到这里来有一些舞蹈的交流,再慢慢有一些比赛、演出,包括现在有很多不同风格的老师、有舞剧等等。这都是一个没有计划的过程,很像我们成都人的生活方式,很享受当下,也非常接纳每一次给到我们的灵感或机会。只要是我们愿意做的、想做的,就一定会去尝试。

南都娱乐:Hello Dance是一个怎样的集体?

黄潇:Hello Dance是一个包容性非常强、非常大的集体。在这里你可以有任何的个性,可以尽情表达自己。我们非常鼓励和欢迎不同性格的人、不同风格的人加入,所以说Hello Dance有一个特点,合在一起可以非常整齐,分开的时候又非常独特、非常亮眼。

南都娱乐:做编舞师最满足的时刻是?

黄潇:我觉得是在创作的过程。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管自己在过程中有没有非常投入,是不是很享受过程。如果这个过程我非常满意的话,结果一定不会差。

南都娱乐:国内街舞的现状是怎样的?你希望它未来有怎样的发展?

黄潇:我希望大家有想要实现的东西就大胆去实现。如果我们非常享受音乐,就尽情地享受音乐,保持这种热爱的感觉。保持热爱是非常重要的。包括最近的综艺,一些艺人、爱跳舞的朋友、喜欢街舞的粉丝越来越多,大环境是真的越来越好,大家对街舞的接受度也越来越广,和以前还是有挺大区别的。现在又有更多新兴的风格,值得我们去挖掘的东西太多了,并且它还不断地在进行创新、变化,我们就希望有更多人去知道街舞的魅力。原来街舞这么有意思、这么健康,能够给大家带来这么多好的感受,我觉得就够了。

采写:南都记者 李春花

视频:南都记者 朱俊毅

图片: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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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7

标签:现代舞   剧场   火车站   舞蹈   红楼梦   舞剧   观众   演员   舞台   概念   过程   东西   方式   更多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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