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游子归乡的真实故事

这是真人真事，老先生桃李满天下，看完您若觉得似曾相识，他或许就是您的师友，或许曾生活在您身边，不过不必对号入座，我们只须记得在历史的长河中，曾有这么个平凡的人，度过了他不平凡的一生。他出生于民国，成长于抗战中，见证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国内革命战争的胜利，抗美援朝的胜利。他从枪林弹雨中走来，化身园丁默默耕耘，见证了祖国的日益繁荣富强。他晚年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故乡，过了一段岁月静好的生活。

陈良（化名）老先生退休前是一所中学的校长，他自小离家，早年在部队当文化教员，跟随部队辗转流徙，抗美援朝时他以政治教员的身份跟随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在异国他乡的枪林弹雨中度过了那段腥风血雨的恐怖岁月。抗战回国后他被安排到离家乡几百公里的中学教书，几年后成了家，有了孩子。他为人深沉，文学素养很高，人品很好，深受学生和同仁的爱戴，入校没几年便被任命为校长。

流离在外的那些年，老先生最惦念的就是家中的老母亲和大姐，其实家里也只有母亲和大姐能让他惦念了。父亲早在他七八岁时就去世了，去世前也是个教书先生，在那缺衣少吃的年代母亲和大姐辛勤劳作苦苦支撑，不但养大了他们兄弟三个，还供他们上了学。大哥航空学校毕业后成了国民党的空军，解放前去了台湾音信全无。弟弟毕业后做了一段时间小校教员，后来也离家外出谋生了，听说在外省做了工程师，在那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也是音信杳杳。大姐嫁到邻村，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她担负起照顾老母亲的所有责任，六十年代初母亲去世，为她披麻戴孝的只有大姐。想起母亲和大姐他总觉得愧疚不安。

如今要退休了，他耳边总想起大姐的叮咛：“陈良，退休后就回来吧，爹妈的坟墓得有人祭扫啊！”是啊，这些年家里的祖坟都是大姐在祭扫，往后大姐不在了，怎么办呢？家里房子没了，田地被分了，祖坟还在啊，那可是自己的根，整个家族的根啊。落叶归根，落叶归根，不就是得回去吗！想到这陈良先生眼前浮现了家乡的青山绿水，石街小巷，田垄菜畦，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村民赶着耕牛荷锄而归……这不就是岁月静好吗？回去吧！

办理好退休手续，陈老先生携家带口地回来了，妻子是小学教师，还要几年才退休，回来后在家乡继续任教，大儿子也找了一所学校教书，小儿子还在上大学。他们在县城边上一座小山上买了一栋二层小楼，门前一个大院子，外面一大片竹林，边上零零散散有几户人家。环境清幽，风景如画，这种半隐居状态甚合老先生的心意，正适合他修心养性，钻研学问。他在楼顶晒台上摆上书桌茶具，平时独自在家读书看报，作诗填词，喝茶赏景，远处山峦起伏状如眉黛，近处风过竹林沙沙有声。他常去看望大姐，时不时在大姐家小住几天，和大姐一起回忆童年时光，聊聊亲友们的远情近况，大姐浇园他帮着担水，大姐做饭他帮着烧火，夏收夏种他帮着大姐晒谷子。傍晚他也常骑着自行车去接妻子下班，天边斜阳悠悠，脚下车轮徐徐，道旁树影婆娑，两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一边游目骋怀，闲观眼前的山水风光……

几年后，两个儿子都结了婚有了孩子，为了方便儿子儿媳上班和孩子们上学，他们都在城中心另外买了房安了家。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儿子们的离开，这种山林隐居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不方便，日常买米买菜成了两个老人的一大负担，遇上头痛发烧要买药上医院更是不方便，周末儿子儿媳要抱着孩子来看望他们也常常累得慌。边上的邻居都是城郊的农民，没什么文化，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虽然老先生两口子对他们都礼遇有加，住的时间长了他们还是常常有事没事地给他们找点碴。有一次老先生家闹老鼠，他们买来老鼠药药老鼠，结果邻居上门兴师问罪：“你们怎么可以在家放老鼠药呢？你们家一放老鼠药，老鼠全跑我家来了，这不是害别人吗？”老先生两口子哭笑不得。最后在儿子儿媳们的劝说下，他们把小楼卖了，在城中心医院边上买了个套房。

住在临街的套房里，生活是方便了，却多了一份喧闹，少了一份闲静。他“少小离家老大回”，朋友同事都在外地，只有少量亲友可来往，大姐去世后，他觉得世界缺了一个大窟窿，人生有了寂寞的味道。孩子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有周末才能过来陪伴他们。慢慢地，想出门溜达，腿脚却越来越不灵便；想小酌一杯，身旁竟一友难觅；想和以前的同事朋友聚聚，已不堪舟车劳顿。昼长夜永，唯有书报相伴，慢慢地，眼也花了，耳也聋了，书报也看不了，连电视都看不清听不明了。再后来，老伴得了癌症，先他一步走了。儿子请了保姆照顾他，他每天斜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遍一遍地回忆着过去……他这片落叶终究归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