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人的城市生活：黄金时代的盛景图卷

在美国耶鲁大学著名历史教授史景迁眼里，明朝“活力惊人、人们饱读诗书，绘画冠绝一时，酒食丰富，鸦片尚未流入中国，社会平等，没有奴隶”。那些历尽艰险、乘大帆船来到大明的西方传教士，带回去了中国文化，他们记录的大明帝国的事情和风俗，确实让西方优雅的绅士们吃惊非小。西班牙人门多萨1585年所著的《中华大帝国史》中记载，“在这个大国，人们食品丰富，讲究穿着，家里陈设华丽，尤其是，他们努力工作劳动，是大商人和买卖人，所有这些人，连同上述国土的肥沃，使它可以正当地被称作全世界最富饶的国家。”

此外，通过戏曲小说，流传下来许多至今仍为里巷熟谙的明代故事与人物，诸如《玉堂春》中为爱情受尽苦难而终又结局欢喜的苏三，《牡丹亭》中爱得死去活来的杜丽娘，《西游记》中蔑视神权、大闹天宫的孙行者等。无论是在繁华的大城市中的梨园，抑或乡村的小茶馆，人们对这些故事、人物，总还是那么津津乐道，兴味盎然。华夏儿女也没有忘却大明帝国。《海瑞罢官》让老百姓懂得了海青天；《李自成》让老百姓知道了像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草莽英雄。著名历史学者陈宝良认为，若想了解明帝国的城市风景，不妨再去读一读《帝京景物略》，它对当时北京的园林文化、民俗、外国宗教在京城的传播等，都有较为具体的描写。

陈宝良指出，在深入研究明朝之后，我们就会知道明朝是一个最具“活力”与“多样性”的朝代。陈宝良最新出版的《大明风华——明朝人的城市生活》（岳麓书社2023年1月）包括“城市风景”“衣食住行”“从庙堂到江湖”等六部分，汲取《新修南昌府志》《明史》《记大明的中国事情》等大量史料精华，以新颖的视角，明快的解读，打捞明朝城市生活的繁华记忆，还原日常生活中的“烟火气”，呈现出一个真实且充满活力的明朝世界，颠覆你对明朝的刻板认知。本书图文并茂，近百幅精美插图，展现了明朝城市生活美学，还原了这个斑斓多彩的时代。

16世纪末，明朝正是国力鼎盛之时，其文化与艺术成就璀璨夺目，城市与商业生活繁荣富庶。彼时，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如在人间天堂，小户也好不快活。南北两京十三省及各地城市无不如此。反映南北两京工商业盛况的《皇都积胜图》《南都繁会景物图卷》，以及描摹苏州晓关繁忙拥挤舟船的《晓关舟挤图》、描绘杭州北关夜市盛况的《海内奇观·杭州北关夜市图》，正是这一黄金时代盛景图卷的真实写照。关于明代的城市风景，作者以北京、南京、杭州、开封、扬州等城市为例，给我们勾勒出了一番繁盛景象。以杭州为例，“王谢子弟多好夜游看花，选妓征歌，集于六桥。一树桃花，一角灯，风来生动，如烛龙欲飞。与秦淮五日灯船相较，尤为旷丽。”在明代城市风情景物中，西湖春、秦淮夏、虎丘秋、北京水关冬均团簇一块，如画家的横披，而只有扬州清明，鱼贯雁比，舒长达三十里，宛若画家的长卷。

作者认为，自明代中期以后，城市生活达到极盛时期。明人郑晓所著《今言》载，嘉靖以后，明代有府城152个，州城240个，县城1134个，宣慰司城12个，宣抚司城11个，招讨安抚司城19个，长官司城177个，共计1745个。明代城市的人口数，如北京、南京、苏州、杭州等大城市，大多超过百万或接近百万。大城市人口一般在50万以上，中等城市，有府城，也有县城，人口大约为30万至40万。大多数小城市，人口也在10万人左右。作者指出，这些城市人长期与各方人士接触，开阔了眼界，积累了很多经验和知识。

作者指出，在明代的城市中，既有山水、园亭、庙宫等静止的景物，也有活动的形形色色的人。例如贩夫走卒、三姑六婆、医卜星相、盐商摊贩和匠人。这些市井众生，各有自己比较雅致的称谓，如大夫、待诏、博士、太医、郎中之类。这些人整日里在城市中穿梭行走，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即可判断他们的身份。以徽州商人为例，他们为人俭朴，往往来来，只是布衣草履，徒步肩挑。明代城市之所以人口众多，关键是明代中期以后，农村土地兼并日趋加剧，失去土地的农民要么在农村租田谋生，要么流入城市寻找出路。这些大都市中的市民在进行了一天的繁重劳动之后，剩下的空闲时间里，他们要找寻闲暇的去处，譬如勾栏酒肆或戏院茶楼等。明人赵南星的《笑话集》、冯梦龙的《笑府》收集了大量底层百姓的笑话故事。作者认为，明代百姓最喜欢插科打诨。这种大众性的笑文化在民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它不断成长、蔓延，并且逐渐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对于明朝人的城市生活，作者除了关注恪守儒家行为准则的士大夫群体，另外将更多的笔墨留给了农、工、商以及其他社会底层民众。自然景物与人文风俗成为城市风景的两条主线，形成了城市独特的人文景观。作者指出，明代的城市生活有其独具的特点，它既是汉唐以来民族传统的，却又新颖独特，对传统是一种叛逆。这种叛逆的根源在于，自明中叶以来近代人文主义的蓬勃发展，其带来的一阵清新之风把人们从沉睡的束缚中唤醒，人们正带着全新的意识去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彭忠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