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走出来的飞机设计师

郭明霞

秦岭南坡走出来一位飞机设计专家，他就是C919大型客机项目团队的负责人、中国商用飞机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郭博智。令人惊讶的是，家住商州腰市镇的郭博智，当年的高中学习生活竟然是半工半读。

1976年春，高中升学实行的还是推荐制度，名额有限。于是，就有相当一部分学生或因家庭成分是地主，或因调皮捣蛋不受待见而落选推荐，辍学在家。学生着急，家长着急。

针对这种情况，腰市中学经上级教育部门申批，办了两个“半工半读班”，即高一一班和高一二班（两个正式班是三班和四班），每班招收40多名学生。这样，既解决了一部分学生的上学问题，又符合当时的教育政策。

所谓半工半读，就是一半时间上课，一半时间学工学农。两个半工半读班，一个班一学年，轮换在学校农场劳动种庄稼。

王兴汉老师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管理教育那些不被看好的“问题”学生。在此试举两例：高一一班的郭博智因家庭成分未入正式班；严建军同学，则是在上学路上与伙伴比准头，一弹弓打肿了一头小猪娃的腿。其实，他俩平时在学习成绩和思想表现方面都是很不错的学生。

腰市中学的校办农场在葡萄岭西边的磨石沟里，距离学校约10公里。当时，仅有两排低矮的土墙瓦房坐北向南，孤零零地蹲在半山腰的洼地里。

第一排房子六间，有男生宿舍、灶房以及驻场代课老师的宿舍。后排地势稍高，仅有两间房子，是女生宿舍。房子周围是一大片山坡地，附近没有一家农户，也听不到鸡鸣狗吠。

学生8点前早读，8至10点上两节课，然后是早饭，饭后劳动，下午3点吃饭后自由做作业。

每天上午，老师就在前排房子门前的空地上，用木架撑起一块薄薄的小黑板，给席地而坐、将课本摊在大腿上的40多个学生上课。

农场的生活以玉米糊汤为主，每日两餐，没有馍，更没有炒菜，下午饭通常是糊汤锅里撒一把盐。家境好一点的同学，便带点咸菜或酸菜早上就饭吃；也有同学脑瓜子灵，直接到山上拔点野韭菜，用盐腌成小菜下饭，方便省事。

半山腰没有水井，身体壮实的男同学就到两三里远的岭底去挑水。两个人抬一桶水，沿着羊肠小道，一路摇摇晃晃，有时抬到半山腰了，脚下一滑，同时跌倒，水桶就骨碌碌地滚到沟底去了。他们便在相互埋怨中再次下山，重新抬水。

年小体弱的学生被安排帮厨，以保证按时开饭。一班的郭博智和严建军同学当时都是十三四岁，在灶房帮厨。秋天，同学们还时常到收获后的地里捡黄豆、红豆、嫩玉米颗粒，把捡来的粮食颗粒，煮在糊汤锅里，大家吃得很开心。因为糊汤饭稀又没有馍，一天两顿，男生们常常饿得晚上睡不着觉。

那时候，半工半读班的任课教师都是老牌大学生。在学生眼里，他们个个才华横溢，授课特色鲜明，教学兢兢业业。

年过五旬的王兴汉老师，是郭博智的亲舅爷。他是1940年代腰市川唯一的黄埔军校毕业生。王老师多才多艺，除了语文课，他还代高一一班的体育课、音乐课。

闷热的苞谷地里，时常飘出《洪湖水浪打浪》的美妙旋律。门前空地上，男生们冲拳踢腿，节奏分明的军体拳，成为山峦深处的一道独特风景。

1976年整整一年，高一一班学农，常住磨石沟农场。第二年春，他们回校学工，即制造建筑用砖，俗称办砖。年龄稍大的同学挑水、担土、用模具制砖坯。瘦瘦的郭博智和几个年龄小些的同学，赤脚踩踏泥浆，干得很欢实。

1977年秋，高考制度恢复，学制延长半年，由原来的春季生改为秋季生。学校就将两个半工半读班与同级的两个正式班缩编为三个班。从此，郭博智和他的同学均转入正常学习生活。

按郭博智的说法，高中学习收获最大的，就是被延长的那一个学期。高考制度的恢复，使大家的学习有目标、有动力，更有信心。

1978年夏应届高考，郭博智以相差大学录取分数线20多分的成绩落榜，随即被商县中学（现商洛中学）县域高考补习班录取。

1979年7月，郭博智考入西北工业大学飞机设计专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他自学德语、英语，两次留学德国。在教学科研以严谨苛刻闻名世界的德国，有不少中国留学生认真学习，却难以按时毕业。

有人说：成功，只属于人生赛道上的奋力奔跑者。郭博智的聪敏、坚韧卓然超群。第一次留学德国时，他每天只睡两到四个小时，仅用一年半的时间学完两年的研究生课程，修满学分，提前毕业。

儒雅谦逊的他，也曾一个人单枪匹马，独闯欧洲航空市场，备尝艰辛，砥砺而行，历练成一名杰出的专家型管理人才，参与国家多项重大项目的研发领导工作。郭博智说，新中国70周年国庆大典时，从天安门广场上空飞过的飞机中，有6种机型都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

2009年11月，郭博智任上海飞机设计研究院院长、法定代表人、党委副书记。现任中国商用飞机有限责任公司党委常委、副总经理。C919大型客机的研制成功，作为一院之长和公司主管C919项目研制的副总经理，他功不可没。

从2007年国家大飞机立项，到2017年C919大型客机首飞，再到2022年9月完成全部适航审定工作，获颁中国民用航型号合格证，至首架大飞机交付东方航空公司，历时14年多。

14年来，作为项目团队的“领航人”，在大型客机的设计、制造、试验、适航、验证飞行等重要环节中，每一步都凝结着郭博智的智慧与心血。C919大型客机研发成功，交付使用，作为郭博智后半生职业生涯的重要里程碑，堪称完美收官。

有谁承想，当年十三四岁挖坡地、掰苞谷、捡黄豆，烟熏火燎做大锅饭的那双小手，竟是日后审阅精密图纸、负责设计研发大飞机的著名专家？！

学农学工，成为郭博智人生经历中一段最充实的记忆，浸润厚实了一群翩翩少年的人生底色。

图片来源：百度百科

本文选自2023年2月1日《文化艺术报》A07版

责 编 | 王越美

审 核 | 吴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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