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泥土,是我一生忘不掉的记忆

炎炎烈日炙烤一个多月,土地干裂,禾苗枯焦。昨日淅淅沥沥下了一晌雨,秋作物久旱逢甘霖,想必会再次焕发青春,绽出新绿。

今天的气温徘徊在二十摄氏度左右,适宜外出。吃完早饭,洗刷完毕,我觉得得挤出点时间放松一下疲劳的神经。于是,带孩子到镇东边一里多地的坝上走走玩玩。

凉风习习,碧空澄澈,新鲜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我把电动车停靠在公路边,带着孩子顺一条曲折小土路前行。

刚下过雨,泥土松松软软的。脚踩在地上,犹如在对脚掌进行按摩,全身每一个毛孔都熨帖无比。

回头望去,身后是一串串蜿蜒蛇形的白色脚印,一大一小,松松的,浅浅的。来到坝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依然壮观,只是由于干旱,坝边缘曾经被浅水覆盖的地方变成一片片鱼鳞似的干黄的土层。

新鲜的泥土气息在我的鼻腔继续蔓延开来,幼时滚一身泥巴的场景再次牵绊着我的思绪。

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按照那句老话说就是俺家三代贫下中农。农村人的宿命是小时候玩泥巴,长大打坷垃,一辈子也离不开这黄土地。人离开了,心在,情在,根还在。

童年时代的游戏多跟泥土有关。摔凹屋,那是个可供两人或多人一起玩的游戏。手挖一块儿湿土,找片光滑的地面,双手使劲揉搓,像大人揉面那样,然后捏成浅浅的杯子形状,是为凹屋。托在手心,直身,甩胳膊,靠着手与胳膊的惯性把凹屋狠狠地摔在光滑的地面,薄薄的凹屋底面遇到空气阻力瞬间破裂。结果是每个参赛者都要赔偿给摔出破洞者一块儿自己精心活好的泥巴,赔偿的多少以能补好对方摔出的破洞为标准,故摔出破洞最大者是此局的最大赢家。

能力不足者,准确地说是力量不足或技术欠缺者,最终会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两手空空的惨败下场。但每次我们都乐此不疲地玩,不惧失败。尤其是刚下过雨后,沟里湿泥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便挖,“家产”家败光了可以信手再挖,还能东山再起,能尽兴才是终极目标。

我们常玩的还有另外一种叫黄鼠狼撵鸡儿的泥巴玩具。黄泥块捏成长方体或正方体,上端安一根刺槐条上撇下的刺,刺尖儿朝上,上扎一根两头带泥球的桃秆篾子,手指轻轻拨动,方能快速旋转。

除此之外还有捏泥塑,捏的小猫小狗居多,因为捏泥人往往会捏成“四不像”,真功夫对于非专业人员来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村上轮窑烧制的红砖档次高,价格贵,要想买就得勒紧裤带。父母经过多轮会谈磋商最终还是决定盖灶火使土坯,另外得挖垡子。挖垡子看似简单也是要出大力的,先得选址,学校前的河沟里是挖垡子的不二去处。沟底常年湿润,土质滋腻,表层布满密密麻麻的水草。父亲先使铲子把它们挖成三十公分见方的泥块儿,再一块块拖到沟坎儿边停着的架子车上,一趟趟往家运。

脱坯的模子是长方形的木制框子,从庚舅家借的。父亲一大早把泥巴掺上碾草活好滋润,早饭罢就开工。母亲使铁掀端泥,父亲使模子制作。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父亲说赶紧脱趁好天晒干,一下雨就前功尽弃,当然他不会使这个成语,他说的是一下雨就岔气了。那年盖的灶火地基使了几块砖,中间是垡子,上部是土坯,屋顶是机瓦,土不土洋不洋的。

庄稼人望天收,他们磕头作揖地祈雨盼望的是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酷暑天气,人们经常说三天一小旱,五天一大旱,言外之意是需频频下雨。可我最烦下雨,穿个胶鞋去上学,手持木棍,边走边刮,一不小心斜跨的书包从头顶翻下来,又粘许多泥巴,后脚跟带起来的泥巴时不时钻进胶鞋里,简直是苦不堪言。

有年下连阴雨,门前水井的雨水加上渗水,满满的已接近井沿儿。母亲只好把水舀回去澄半天再做饭,那个雨季我们喝了多半月的黄泥水。

院子里的泥土地面虽然被母亲砸一遍又一遍,可是一到雨天又恢复原状。初春开始,小草芽春风吹又生,此消彼长,给满院觅食的小鸡提供了享用不尽的美餐。

牛屋里需要大量的干土做垫圈之用。秋忙后,父母得套上架子车往返数次备土,以供冬天之需。

我家门前有条小路横贯东西,路跟对面耕地隔着一条约三米宽的水沟。雨季是水沟,冬季是干沟。大清早听见父亲在门外跟人争执,原来他为垫牛圈从沟里甩些土到沟沿儿上,对面耕地的主人付增不乐意,说是挖完他家地里的土光秃噜沟里,气不过的母亲说是我家门前的沟,就跟他大吵一架。大队干部来评理时各打五十大板,让两家平分了那堆土。果真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居然为一堆土争得不可开交,岂不是自寻烦恼,我认为。

在我印象中,父亲的粗糙大手永远都散发着一股土腥味儿。

春天,下烟芽儿时得使用细土,用手搓,用筛子筛,直到细如面粉状。夏天,父亲要趁雨后地湿翻红薯叶,顺便薅薅草,经常是满手满身的泥。秋天,犁过耙过的地仍然有部分大土疙瘩,怕影响耩麦,父亲往往会见缝插针去打坷垃。大的打成小的,小的打成碎末儿,直到他满意为止。隆冬,垫牛铺也常常涨得他满手满脸的土。

零五年,为上班来去方便我买了辆摩托车。来来往往回家省事多了,方便之余忧心的事情接踵而至。一过星期天我就担心下雨,甚至夜不能寐。原因是从家出去有段土路,离柏油路约二里地。一旦下雨,摩托车没有用武之地。我得步行到路边等车,坐到半路下车再步行五里地到上班的学校。分析来分析去都不划算。有一回,为不耽误我下次回家,父亲竟然费九牛二虎之力把摩托车沿路边草丛推二里地到柏油路上。何时能把柏油路铺到家门口啊?我无数次在梦里祈祷!为了我的摩托车不再被苦不堪言的泥巴困扰,为了不再让父亲狼狈地脸上粘着泥巴挂着汗珠帮我推车。

十多年后,终于梦想成真,门前的小路果然修成平坦的水泥路。

前天,邻居荣琴嫂子来找我。一眼没注意,进门的时候她竟把穿的拖鞋放在门外,光脚进来了。我说脱鞋干嘛呀?地脏了再拖嘛!你这屋里干净,我刚从地里回来鞋上有泥巴。怕啥?你呀你!我嗔怪她。

还别说,这黄土,这泥巴,让我又爱又恨的泥巴,怎么突然嗅起来这样芬芳啊!

生我养我的家乡,哺育我的黄土地,曾给了我生命,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份情义叫人怎能割舍?这情结叫人如何不牵挂?禁不住又想起最爱的艾青的那句诗: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作者简介

唐亚,社旗县太和镇唐岗人,2000年参加工作,已过不惑,仍在奔波,爱好旅游,但诗和远方不属于自己,偶有灵感之际才觉“书到用时方恨少”,忙里偷闲记下只言片语为生活增添些许情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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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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