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李白遇到“别人眼中”的李邕

李白与李邕是老朋友，但是他们初次见面却并不愉快！

李白游历成都时，曾当街拦过苏颋tǐng苏长史的官轿。之后两人聊得甚欢，苏长史读过李白的《大猎赋》，称赞李白“小小年纪，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诗赋文章，清新可喜，可以比肩相如……”后来，他将李白推荐给当时在渝州（重庆）任刺史的李邕，并给李白写了荐书一封。

要知道，李邕在武则天时为左拾遗，据说御史中丞宋璟大人参了武则天的宠臣张昌宗兄弟，当时满朝文武都吓得不敢吱声，只有李邕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在武则天面前直斥张昌宗兄弟，素有直声。他又是《文选》注家李善之子，是著名的书法家。早擅文名，尤长碑颂。当时京洛里巷，都将李邕视为古贤。如此人物，李白自然也渴望能一睹其风采。

李白到了渝州专程拜访了李邕。但是李白并没有在初次与李邕见面时，送上苏长史的荐书，而是呈上了自己写的行卷。李邕读后盛赞李白文采，但却因李白小小年纪而出口大言，动不动就自比扬、马，对李白颇有微词，建议李白言语要谨慎些好。

当时的李邕大约有五十岁了，经过这番交流后，李白认为李邕的言谈与他听说的大有出入。李白的志向是游说人主，直取卿相，要做像姜太公、管仲、晏婴、诸葛亮、谢安那样的辅弼大臣，上安社稷、下济苍生。横扫人间不平事，激浊扬清，一展宏图。

李白当李邕慧眼识人，是个知己，没想到李邕却将李白想成一个爱幻想和浮浪之气之人，劝他实际一点，不要去做不着边际的卿相梦了，还希望李白能在李邕府中做个府吏。

李白自然也不示弱，最后，李白还将坊间对李邕的评价“眼光越来越浅，志趣越来越俗，气魄越来越小”转述给了李邕，这下激怒了李邕，两人不欢而散。

次日，李白又到李邕的府门前，留下了苏长史的荐书和自己写的《上李邕》诗一首，诗曰：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李邕看罢说道，李白乃奇人也！遂派人追李白，而李白早已乘舟离开了渝州。

一个是怀揣卿相梦，将慕名已久的人视为知己，且望其慧眼识己的人；一个是被视为古贤，有胆有识，素有直声的人却劝前者言语谨慎，不要做不着边际的卿相梦。这样的两个人又怎能坐在一起，说到一起呢？

试想一下，李邕为什么在没有苏颋的推荐信前，对李白是一个看法；在看到推荐信后，对李白又是另外一个看法？没有别人的推荐，李邕就没有识人的本事了吗？别人的看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是的，在李邕看来的确很重要！因为，别人对李白的推荐，左右了李邕对李白的看法；而李白转述坊间对他的评价，也左右了李邕的情绪，因为他愤怒了！

然而，李邕年轻时并非如此，那时的他是那么坚定自己的看法，甚至面朝圣上，直言批评圣上的宠臣，那是何等的气魄！但是面对李白这样的后起之秀、千年不遇的天才，他竟如此？真是令人难以理解！是老了？还是就根本不喜欢李白这个人？

至少在李白这件事上，李邕的表现并不佳。我们可以猜测，当年李邕难道就不是一时冲动谏了言吗？他真正的才华难道凭此就可以完全显示出来吗？这与通过一次见面就能完全显示出李白的才华之间有什么不同呢？其实都是一样的！

任何一件具体的事情人们都会从两面来看，从积极的一面来看，李白的言论那是志存高远；从消极的一面来看，就如李邕所言的那是高傲和自傲。但是，有一点需要我们注意的，对待年轻人一定要用长远和发展的眼光来看，这应该是一种明智的做法，毕竟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好在，当李邕看到李白留下的益州长史苏颋的推荐信和《上李邕》后，彻底改变了对李白的看法，后来他们成了至交。二十年后，李白和李邕再次相见时，两人还回忆了初次见面的情形，李邕还吟诵了李白当年留给他的那首诗！

由此可见，李邕内心深处还是爱惜人才的。只是那时的李邕可能没有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式来识人善任。不过知人善任的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历史上这类真实的事件也不是很多，正如人们所言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能有如此的志向与抱负，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这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作为长者、前辈应该循循善诱，大加鼓励，正确引导，而李邕一上来就高高在上，不是奉劝，就是打击后辈，这的确有些不妥。

当然，通过两个人的某一次见面和言谈以及作品并不能看出一个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预言家，况且预言准确者更是寥寥无几。

对于李白这样的真正人才，说话年轻气盛，口气又比较大，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年轻人竟然都是暮色沉沦，那社会又怎能有前途呢？尽管如此，也并不能断言李白本人就是一个非常狂傲之徒，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托付重任之人！

这从另一个方面也显示出李白不仅年轻气盛，而且还有志向，有远大的目标！这在他那个年龄也是少见的，确实值得进一步鼓励这种志向，而非打击！

一般而言，仅凭一次见面，一次会谈，是很难完全了解一个人的，也很难对他的未来有一个预见的。古人云，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

至于李白那样批评李邕，言辞也过于激烈了，毕竟李邕是一位老人了。但是从后来他们又见面的场景来看，李邕仍然记得当时他与李白见面时情形，这也说明老人并没有与当时李白结下恩怨，反而越来越喜欢李白了。

或许李邕当时在没有高人推荐李白的情况下，对李白不那么热情，但是后来再见到推荐信后，彻底改变了对李白的看法，又加之后来李白在长安的表现，这就更加使得李邕对李白另眼相看了。

总的来说，他们的初次见面尽管不甚欢喜，但却是印象深刻的一个片段，也发人深省、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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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籍：葛景春，《李白传》，四川文艺出版社，20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