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粥

午后我在书房看《浮生六记》，这是需要静静坐着看的书，很适合冬天里这样清闲缓慢的日子。

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桌上的电脑，发现屏保慢慢跳出的两行字，竟也是书中的——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便有了忽然而至的温暖与感动轻轻跃上心头。

忙忙碌碌的日子，身在红尘中的我们，想追赶的或者说不得不追赶的东西很多，工作，车子，房子，孩子的学习成长，生活中要添置的大件小件……当真正静下来后，才发现幸福其实可以很简单，简单成一碗温暖的粥，一句轻声浅笑下的问候。

想起儿时上学的冬天，下着雪，天黑得格外早，小学离家很远，要走近半个小时的路。放学的时候，我和同村的小伙伴们一起踩着雪天的泥巴路往家走，脸蛋冻得红红的，两脚也冻得僵僵的。到家以后，放了书包立即冲向的便是灶台。灶台那儿，母亲正坐在灶口添柴熬粥。柴火映红母亲的脸，母亲伸过来的手，粗糙但很温暖。我把手放在她的掌心，母亲手上的温暖从我的指间传到心里。

母亲一边捂着我的手，一边心疼地念叨着：把伢冷坏了，等一下锅里的粥好了，装碗吃，暖手又能暖肚子。

母亲熬的粥好吃，稀稠正好，米汤浓香，我们都爱吃。用乡间的蓝边大海碗，我能吃两大碗，配的菜，不过是新腌的小白菜，或者清炒的白萝卜丝。

那时暑假农忙的时候我也曾煮过粥，但无论我怎么煮，都煮不出母亲煮的味道。母亲说，煮粥要有耐心的。十来岁的我，热爱学习，有许多天马行空的梦想，却独独不知道怎样才能拥有像母亲那样世事皆安定于心的耐心——直到许多年后，我才知道，母亲的耐心，需要时间的沉淀，是岁月的馈赠。

记忆里儿时的我体弱多病，孩子们容易生的病，像扁桃体发炎，腮线炎，百日咳等，我几乎一样不落地得了个遍。在那样清贫的日子里，为我寻医问药的开销已经是很大的家庭负担了，很难再拿出闲钱买补品为我调理身体。这时候，母亲熬的香浓的柴火粥就成了最好的补品。

后来看到诗人陆游写的《食粥》： 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眼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照诗中所说，最简单的养生方法就是吃粥，深以为然。

想起自己能健康成长，母亲熬的那些粥真正是功不可没。

前几天，母亲病后初愈，来电悠悠说着：这人生病啊，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粥，早起喝了两碗慢火熬的粥，现在浑身力气都有了。

步入老年后的母亲因为血糖偏高，遵了医嘱，很少再吃粥。但是，身体虚弱时，能暖她心、能给予她力气的，恰恰还是那平平无奇的一碗粥，那一碗温暖的粥。

（作者系福建省厦门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散文百家》《作家天地》《思维与智慧》《福建日报》《天津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