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虐文里取代了别人人生的假千金（完结）

知乎作者：花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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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生日的前一天，哥哥带回来一个女子，对我说，“程月，你不是程家的亲生孩子，语晴她才是。”

我站在偌大的客厅，听着这冷漠声音带出的回声，大脑宕机了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被我哥护在身后的女孩怯怯探出头，脸上有着一丝局促和一闪而过狡黠，有点慌张地打量着程家富丽堂皇的别墅，张望着奢华到近乎奢靡的，她即将来的新家。

而我，看着带着病态笑容的我哥——程辰的脸，只觉得心里一片苍凉。

如果我知道我只是在一本虐文里，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一定不会那样难过。

1.

我叫程月，是B市数一数二的富商程家的千金，货真价实的真名媛（从前）。

我爹程江早年搞地产开发，B市有几乎一半CBD都是他带起来的。

老程后来又娶了有政字背景的我妈连茹心，政商联合，一连风光了十几年，又连带投资了影音，娱乐，和电子产业，实打实拼出了一个商业帝国，在巨大的财富面前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了。

但这边顺当了，老天就总会在别的地方补回来。

真的，就挺狗血的，比他们的儿子，是老程年轻时醉酒和保姆的私生子。

比如他们养了18年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女儿，是被人掉包报错的。

如果按照现在网剧的尿性，这么抓马的豪门恩怨怎么也能拍出三十集连续剧了。

“程月，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你已经不是程家的大小姐了，快点收拾东西滚出程家吧。”

程辰走到我面前，扬着下巴略带挑衅地瞥瞥我，仿佛想看看终于能把我的身份和尊严都踩到地上，我该有多狼狈。

“哥哥，姐姐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你也不要逼她了，相信爸爸妈妈会处理好的。”

语晴故作天真地眨巴着眼睛，有点讨好地望着她才认识不过三天的哥哥程辰，眼神里还有些暧昧不清的情愫。

可以理解，毕竟如果单看外表，程辰比很多当红明星有过之无不及，年轻霸总的皮囊多了一丝少年的干净和脆弱感，放在哪里都是妥妥的遥不可及的白月光，最近连娱乐圈里的一姐白某某都不止一次表示过愿意爬床，更何况面对的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

可惜，真可惜，程辰才不是白月光，而是个十足的疯批。

我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着程辰，说，“你混蛋。”

程辰也没惯着我，回骂了起来，“那也比野种强！”

“艹！……”这样再忍真的就不礼貌了，我一个大步上前薅住了程辰的头发。

“尼玛你敢上手！”程辰一手按我的脑门，一手掐我的脖子，力气可真大啊。

“哥哥姐姐你们不要打了！……啊！……”新来的妹妹语晴拉架时被无意踹了一脚，彻底傻眼了。

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豪门恩怨竟然不走宫斗路线，而是像泼妇一样直接开打，更离谱的是一屋子的佣人和管家，都只是远远站着看。

“滚！”我和程辰异口同声。

程辰扯掉了我一撮头发，我抓花了他英俊的脸。

2.

我们的爹老霸总——老程回来是当天深夜，乘着私人飞机从南半球连夜飙回来的。

顾不上疲惫，老程几乎是一脚踹开的大门直冲进来的。

老霸总气场两米八，每一根头发都写着不高兴，管家在后面战战兢兢一句话不敢多说。

从铁青的脸色能看出来，老程这次气坏了。

“挺能闹腾啊。”老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但谁都能听出平静下藏着呼啸欲出的滔天怒意。

“……爸……”程辰聂聂道，没有了平时的跋扈和纨绔，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发抖。

老程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亲爱的儿子，他点起一支雪茄，仰靠在三十万的真皮沙发上，眯着眼睛，撇了一眼语晴。

“你就是辰辰捡回来的，我的亲女儿？”老程睥着眸子，没有认女的狂喜，也没有什么厌恶。

老程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间商品，是的，商品。

语晴敏锐地感觉到了程江的可怕，瑟瑟地点了点头，归来豪门的狂喜瞬间被不知名的恐惧替代。

“证据？”老程言简意赅。

程辰赶紧递上去了还热腾腾新鲜出炉的亲子鉴定。

“爸爸，语晴确实是您的女儿，出生时被护士抱错了，流落在外18年，幸好通过基因库比对，找回来了。”

老程一边翻亲子鉴定，一边淡淡的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做DNA鉴定，又是从哪里把人找出来的？费心了啊，程少爷。”

听到老程这么说，程辰有些尴尬。

明眼人都知道，明天是我18岁生日，老程是要宣布我继承人占股的事情的，程辰不早不晚这时候搞这一出，就是本着程家的继承权来的。

程辰是长子没错，但保姆的孩子，私生子的身份，是他拿不上台面的一道疤。

老程冷落他，老程的媳妇，明媒正娶的政门千金，更不可能让他来继承他们打下的江山。

所以程辰要争，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地争，一旦有了致命的后招，一定会狠咬下死手。

“抱错亲生女儿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当年生程月的时候，玛丽亚私立医院，我包了下来，前后一个月只服务我们，你说抱错了？”老程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揶揄着。

程辰的脸白了白，却又瞬间就释然了，“爸爸，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DNA不会错，程月的确不是您的孩子，语晴才是。”

看着他笃定的神情，又看了看缩在程辰旁边的语晴，老程没说话。

语晴的脸，眉眼的确和他有几分相似，而且程辰不是蠢蛋，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不会拿这种事情玩火。

所以事实就只能是，不论当年是有人为了报复，还是为了侵占程家家产，用我这个冒牌货，换掉了老程的真千金。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我不但是冒牌货，还是个故意送来狸猫换太子的冒牌货。

老程没说话，程辰低着头，语晴大气也不敢出。

而我站在这里，面对这样的场面，很尴尬。

3

我脸上的妆花了，头发也凌乱着，身上的裙子上还有程辰的脚印。

我觉得既然正主都来了，我这个冒牌货，也该悄悄离开了，否则等到程辰安排好媒体和记者，我只会更不体面。

正当我低着头，准备溜走时，老程开口了，“月月，你住下吧，不用理会其他人，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和看程辰的冷漠不一样，老程和我说话，带着宠溺。

“既然语晴也是我女儿，接过来就行了，这么大个家，还住不下三个人吗？”老程有些无奈，又带着些警告。

程辰没说话，他大概没想到，老程可以偏心到这个地步。

即使我现在已经是来路不明的冒牌货，老程看起来依然爱我。

语晴看起来很不高兴，却又不敢辩驳。

她穿的很朴素，想必从前的许多年，过的也是不如意的。

原本以为一夜跻身豪门改天换命，却没想到竟然要和假千金共处一室。

“爸爸……我会好好和姐姐相处的。”语晴踟蹰了一会，娇娇弱弱的开口。

“虽然姐姐从我这里抢走您和妈妈的爱这么多年，但是她是不知情的，她也是无辜的，我不会怪她的，我也知道爸爸妈妈和她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会争风吃醋的，我会乖乖的。”

语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老程，眼睛里满是泪光。

句句不怪我，却句句都在怪我。

“是呀爸爸，既然您和语晴终于相认了，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程辰真诚的补刀。

是啊，一家人，那我算什么。

是了，我只是个被掉包的冒牌货，什么都不算。

我18年的美梦在这天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噩梦。

4

老程常年在家的天数屈指可数，即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过匆匆待了三天，又走了。

程语晴回来后，我叫了18年妈妈的人——连茹心，欣喜若狂，天天抱着她宝贝长宝贝短的，每天都高兴的抹眼泪。

“宝贝你受了这么多年苦，都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会全力补偿你的，你要什么都告诉妈妈哦！”妈妈恨不能把她搂到怀里，揉进胸膛。

程语晴乖巧地被抱着，甜甜的说“妈妈，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是想每天都离妈妈近一点，这样在这个家里我才不会害怕。”

说完，她还装作不易察觉地瞟了我一眼。

果然，听完她这么说，妈妈立刻抬头瞪我“程月，你是不是欺负语晴了？”

不等我辩解，妈妈接着说“既然妹妹回来了，你就应该照顾她，她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你不但不内疚，还欺负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没有没有，妈妈，姐姐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太笨什么都做不好，才会惹姐姐不高兴。”程语晴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还说没有，你看你怕成这样！”妈妈更生气了“不要怕她，她敢对你不好你告诉妈妈，妈妈收拾她！”

语晴缩了缩脖子，带着一丝隐忍的哭腔，“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可是姐姐说她也想睡妈妈旁边的房间。”

“什么？程月你的房间还没有搬出来吗？你是不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妈妈怒意里带着阴沉。

“我已经调差清楚了，你不过是C市的一个孤儿，被人不怀好意地报复我们调换，才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离了程家你什么都不是！现在你是不是胆子大了，敢和程家抢东西了？我告诉你，语晴才是我女儿，你什么都不是！野种，垃圾！你也配住在语晴的房间里？”

妈妈尖刻地喊叫着，刺痛了我的耳膜。

“告诉你，立刻搬出去，搬到一楼的保姆房去，那里才配你的身份！”

妈妈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

我哑着口说不出一句话。

这就是爱了我18年的妈妈，只因语晴一句话就对我劈头盖脸的辱骂。

我更委屈，当天我就是要给语晴挪房间的，是她不肯，非说她住不习惯那么大的卧室，一个人会害怕，死活不愿意搬过来。

我怎么会信了她的鬼话，我真蠢。

我更心痛，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么快我在程家就从程小姐，变成了野种。

还是出自养了我18年的妈妈的口中。

是啊，我该理解的，她已经不是我的妈妈了。

她是语晴的妈妈，给我的爱都是原本属于语晴的，我只是个小偷。

我的亲生妈妈不知道在哪里，我叫了18年妈妈的人不要我了。

我没有妈妈了。

想到这里，我眼睛不自觉的酸涩，最终只化成一句沙哑的“好，程夫人，我马上搬。”

5

妈妈看着我乖顺的样子，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又给了管家一个眼色。

于是，都不用别人在说什么，我的东西都被塞进了箱子里，几乎是扔到了一楼，有几个箱子没有扣紧散开，于是客厅一片狼藉。

程语晴一边怯生生地搬进我二楼的豪华公主房，一边得意地撇我。

我几乎是逃也似地跑下了楼，看着散落一地的行李，不知从何下手。

因为穿着裙子，不方便蹲下，可是仆人完全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只是窃窃私语地嘲笑，我只好跪在地上，把洒出来的东西一点一点收回去。

各式各样的定制款礼服在地上扎眼的就像个笑话，我的化妆品也被摔碎了，粉饼和着精华黏黏稠稠地混在一起，流到我最喜欢的一件黑色裙子上，斑驳的就像是哭过的脸。

我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收拾，把衣服往箱子里装，把还能用的化妆品拾进盒子里，把打碎的瓶子捡起来，一不小心，碎片划伤了手。

于是还没收拾出头绪的凌乱里，又多了些猩红，我想擦，却越擦越红。

我扯过一件夏天的衣服，包住受伤的手指，继续整理。

“也太惨了吧，我们要不要去帮下忙？”一个佣人小声问另一个人，

“别，可千万别去，让夫人知道还不扒了你的皮。”另一个佣人赶紧制止她。

“就是就是，大少爷也不待见她，别因为她得罪程家人。”

“豪门还真无情啊……看她现在着狼狈样，还不如我们佣人。”有人悄悄笑着。

声音不大，却刚刚足以让我听清。

我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快速把所有的东西都拾好，准备站起来，拎进我的保姆房。

这时候，一双脚出现在我面前，膝盖几乎要杵上我的鼻尖。

6

因为整理东西，我的膝盖已经跪麻了，我侧了一点身子抬头看，就看到程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虽然英俊，却恶毒。

“呦，程家大小姐，怎么这么狼狈？”程辰的鄙夷丝毫不掩。

我没理他，原本是可以和他吵一吵的，但我今天实在没心情理傻逼。

我站起来，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往保姆房走去。

程辰很高，挡在我面前，冷眼撇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如果不是那眼神过于阴毒的话，那本应该是很好看的脸。

“怎么，这就自卑了？”程辰双手抱在胸前，“不过就是换了个房间而已，保姆房不是很衬你么，孤儿院的野种。”

“你让开。”我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脾气还是这么臭啊，妹妹~”程辰恶作剧似的说，把妹妹两个字音拉的很长。

“不过保姆房那么小，妹妹的衣服那么多，还有那些名贵首饰，珠宝耳环，怎么能放下呢？”

程辰故作关心地从我手中接过箱子，然后带着一丝顽劣，说“不如……就都扔了吧！”

然后他突然狠狠把箱子朝地上砸去。

“哐镗！”一声，我好不容易收拾好的箱子，又散落一地。

“哈哈哈哈哈！”程辰大笑起来，满满的开心，好像从未这么开心过，前俯后仰，甚至拍起手来。

我瞪着他，攥紧了手，被玻璃划伤的口子又裂开，血滴滴答答落下来。

我很想揍他，非常想。

可只要我一天还在程家，我就一天必须忍耐。

我甚至没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可以找。

程辰仿佛无比享受我这窝囊的忍气吞声的样子。

这样子是他这十几年来不曾见到的，落入云泥的样子。

“程月，你看看你自己。”程辰笑着。

“程月，你不是很趾高气昂，很骄傲吗？”

“程月，你妈妈不要你了。”
“程月，你现在就像个垃圾。”

程辰一字一句的提醒我。

最后，他说，“程月，你不是一直很看不起我的身世吗？我是保姆的儿子，但现在，住进保姆间的人是你，你，感觉怎么样？”

7

我没有想到程辰会这样说。

我以为他恨我抢了父母的疼爱，以为他怕我和他争家产，以为他讨厌我从小和他打闹。

却唯独没想到，他是觉得我看他不起。

一瞬间，我有些哭笑不得。

程辰是程江年轻时候和保姆的私生子，这是程家的秘密，也是他抬不起头的一道伤疤。

因为这样的身份，他虽然是长子，但是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疼爱，只有憎恶。

母亲连茹心的尖酸刻薄对我不过是仅仅三日，对他，却是整整二十年，七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

老程也不爱他。

而我，他唯一的妹妹，只会不懂事地欺负他。

我记得他小时候是很聪明的孩子，每次在小学无论是竞赛还是小提琴，都是学校最厉害的，但每次他拿了奖杯回来，连茹心都只有嫉恨，而老程，要么见不到人，要么就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嗯”。

后来程辰就不再努力了，成立别人眼里纨绔和富二代的形象，性格也越来越阴暗。

陈辰从小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我打架。

是了，我无理取闹，找他的麻烦，然后打成一团。

“所以，你一直觉得我看不起你？”我仰着头，看他。

程辰没有说话，抿着的薄唇出卖了他。

我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放弃了那些散落一地杂乱的行李，走进了保姆间，关上了门。

逼仄的空间里，我强迫自己冷静。

我才是最该哭的人，平平顺顺的18年变成了偷来的，期待的18岁成年礼，变成了程家对外公开认回亲女儿程语晴的记者发布会，而我从程氏千金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个笑话，老程走后没了他的庇护，我更是成了见不得人的过街老鼠。

我的妈妈不要我了，我的哥哥也恨我。

我委屈，更多的是憋闷，像是有一拳不知道该打在哪里。

我捂着被子，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程辰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好爱这个哥哥。

可是程辰他恨我。

8

头昏昏沉沉，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候，窗外已经黑了，我竟然昏睡了一天。

等我推开门，富丽堂皇的吊灯刺的我眼睛疼，和昏暗的保姆房仿若两个世界。

餐厅里程语晴和妈妈的欢声笑语远远就传了过来，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看到，妈妈的心情很好，连带着看程辰也没有那么刻薄。

程语晴抱着一个最新款的brink的包，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狂喜。

“这个包包很贵的啊，妈妈，你怎么对我这么好！”程语晴从桌子上跳起来，扑过去搂住妈妈的脖子亲了一大口“妈妈我爱死你了！”

妈妈对程语晴的撒娇很是受用，眯着眼睛笑呵呵的“一个包算什么，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这么多年我的宝贝女儿受苦了。”

程语晴正想说什么，突然侧脸看到了我，立刻不吭声了。

所有人看过来，彷佛此刻才发现我的存在。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但是我很饿，真的很饿。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的五脏六腑翻腾地容不得我矜持。

所以我尴尬的笑了笑，坐到了座位上。

只看了一眼，我就愣住了。

满满一桌子湘菜，而我从不吃辣。

这么快，把厨师也换了啊……

还记得小时候，厨师新来时候不知道，做了一个微辣的虾堡，我尝了一口被辣哭，妈妈大发雷霆，从此程家的桌子上一律清淡。

记得那时候老程抱怨嘴里淡出个鸟，妈妈还一直维护我说吃清淡了美容养颜。

而如今，一桌子红彤彤绿油油的辣椒，都是在提醒我，我已经不是我了。

程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而妈妈皱着眉头，明显的不悦。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红彤彤的菜送进嘴里。

“姐姐你怎么也不和妈妈打招呼就吃，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啊？”语晴声音委委屈屈，茶味十足。

“就是啊，我还以为程大小姐准备绝食明志呢。”程辰恶劣地跟着说，脸上满是玩味。

妈妈听到这里，不痛快地摔了筷子，瞪着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教养。”

我强忍着被湘菜辣的冒火的疼，低着头。

看我不回话，语晴决定火上浇油，“妈妈你看，姐姐肯定是对我有意见，呜呜……”

“好了好了，宝贝，别理她。”妈妈搂着语晴，瞪着我有些无奈，又有些厌恶。

得知我不是她亲女儿的时候，最初她是想把我赶出去的，但是老程不同意，加上顾及程家的脸面，她只好将我留了下来，但这并不妨碍她讨厌我。

看着她厌恶的眼神，我只能说，“对不起，程夫人，对不起，妹妹。”

9

我有点不明白，就算不是亲生的，可毕竟朝夕相处了18年，就算是一条狗，也该有感情的。

可如今，血缘被推翻了，那18年的亲情彷佛突然之间就不存在了，一切都成了假的。

如果是曾经，我会选择去争执，就像以往那样，哪怕不淑女，哪怕有点任性，哪怕和哥哥痛痛快快打一架。

可是，无形中，从得知我不是程家千金那一刻开始，彷佛无形中有一种力量，牵引着我，让我无法反抗。

我想去还口，想去为自己辩白，但就是憋闷在胸前无法说出，每当我想要这样做时，我的身体就会像生理反应一样忍耐下来。

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告诉我：“程月，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我到底应该是怎么样？

难道就因为我还在襁褓中时候，被人掉包，我就应该弥补程语晴现在的所有？

如果我是孤儿院抱走的，为什么我私下去调查找不到任何相关的档案？

我的亲生的爸爸妈妈又在哪里，他们有没有因为丢失我而夜不能寐，而忍受痛苦？

明明我也是受害者啊！

胡思乱想之中，好像有两个我在打架。

一个让我反抗，让我离开程家，另一个却教我忍耐。

后来，另一个打赢了。

我低下头，吃饭。

10

从不吃辣的我被饭菜辣的舌头也疼，嗓子也疼，胸口也像有一把火在灼烧。

我去够桌边的水杯，程辰不动声色地撞了我一下。

满满一杯水，就倒在了程语晴的胳膊上。

“啊！！啊！！开水，疼疼……”程语晴尖叫着跳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语晴你要不要紧！”妈妈赶紧拉过她的手。

“啪！”

“贱人！”妈妈骂着，狠狠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你怎么这么恶毒！”

佣人赶紧去找医药箱，现场一片慌乱。

怎么会？

连牛奶都是45°温好的，程家饭桌上怎么可能有开水？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我，我没有……”

“啪！”

回应我的是又一巴掌。

恶毒吗，明明不是我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

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的大脑有些凌乱，头痛欲裂

彷佛一次次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得释放。

11

程语晴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哭的梨花带雨。

我跟在后面像个罪人。

医生诊断之后，给上了药，说并不严重。

“……从检查结果来看，没什么事情了，保险起见，我给上了烫伤药。”

主治医生是程家的老熟人，VIP专属接待医生文医生，虽然年轻却是多年留学被高薪请回来的专家级人物。

“可是我好疼！怎么可能没事了，一定是你没有用心！”仗着妈妈的宠爱，语晴叫喊了起来。

“是呀文医生，一大杯开水，怎么会不严重，万一晴晴再留点疤，一个女孩子可怎么好！”妈妈着急地追问医生。

“开水？”文医生愣了一瞬间，看着做作的语晴，正想说什么，又被程辰的眼神警告了。

彷佛明白了什么，文医生说，“我再给开一些防止伤疤的药。”

陈语晴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始和妈妈撒娇。

文医生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看来豪门争宠的小心机真是不少，明明水温不会超过70度，再送晚一点过来，连被烫印记都没有了，却在这里哭天叫地。

“都怪程月，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妈妈丝毫不顾忌还有外人在，指责了起来。

“是呀，你这个扫把星，恶毒女，我们程家好心收留你，你竟然妒忌晴晴，拿开水泼晴晴！”程辰添油加醋着。

妈妈气不过，又在我脑袋上狠狠推了一下。

“哐”的一声，没有防备，我的后脑勺磕在医院雪白的墙上。

一道嫣红的血迹流了下来，无比刺眼。

一瞬间的空白。

我听见程语晴在尖叫，声音聒噪，分贝堪比尖叫鸡。

程辰好像也在跟我说什么，嗡嗡的耳鸣声中好不真实。

疼痛延迟了十几秒，才开始发挥作用。

我蹲下捂住了头。

然后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一些一直想不明白的

无力的

委委屈屈的东西

突然就明晰了起来。

是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是假的，我这18年的生命不过是为了铺垫这一场悲剧。

为什么十几年的亲情敌不过几天的血缘，为什么即便明争暗抢剑拔弩张却未真正伤害过我的程辰如今恨我，为什么我叫了这么多年妈妈的人，甚至可以不顾大家名门的脸面辱骂我。

因为我在一本虐文里。

一个被虐到死的角色。

12

这是一本叫做《千金归来》的虐文。

讲述的是程氏家族遗落在外的真千金程语晴回来后，我这个假千金地位一落千丈，被程语晴处处打压，在程家给程语晴补办的成人礼上被设计失身从此臭了名声。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却因为程语晴而遭受长达4年的霸凌，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唯一一个支持我活下去逃离程家的出国进修名额被程语晴顶替，只能继续被困在C市被程家掌控。

母亲连茹心担心我这个养女争抢财产，早早就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和资产转移给了程语晴。在父亲程江雄厚资金和资源的鼎力支持下，程语晴在国外顺风顺水并在商界大放异彩，成为了各大家族争相追求的熠熠明珠，回国后就开启了继承人模式。

而此的我，因为长期的凌辱和打压，精神已经有些恍惚，程家恶意拍摄剪辑了我一些疯疯癫癫的视频后对外宣传我得了精神病，不许我见人，进一步控制了我。

我的哥哥程辰因忍受不了自己是长子，却在程家什么也得不到，转而把多年积压的愤恨转嫁到我头上，除了精神上的控制和虐待，更是在程家建了一个密室，把我当作禁脔。

所有人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程语晴在各种交际场合大出风头的时候，我在昏暗的密室里被打的伤痕累累；程语晴代表程家又拿下产业园一个35亿合作的时候，我被程辰掐着脖子按进浴缸里反复溺水；程语晴和我从小就爱慕的沈家公子订婚的时候，程辰一边亲吻我的脸，一边把他们订婚的录像放给我看……

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程辰会一字不拉地讲给我听，让我亲眼看着真千金有多么风光无限，而我这个冒牌货有多么凄惨。

我尝试逃跑，被抓回来，打断了一条腿。

因为逃跑被人拍到有辱程家门楣，他们愤怒之下不让医生给我好好接骨，所以我跳了十几年芭蕾舞的腿，从此瘸了。

从此我只能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慢慢挪动，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我看着程语晴夺走我的一切，看着她继承程家的家业，看着她抢走我爱的男孩，看着她趾高气昂地一步一步毁掉了我。

后来程语晴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她除了要掌控程家，还想吞并江家，因为父亲程江不赞成她的激进方式，迟迟不肯把董事权交给她，她竟用药直接把老程弄瘫了。

程辰暗中培养自己势力的动作也被她发现，她开始一边借着沈家的实力在程家铲除异己，一边试图吞并沈家。

为了权力和金钱程语晴越发狠毒，甚至连自己的未婚夫也不放过，后来在一次争执中，程语晴失手杀了沈家公子，为了脱罪，他们把我推了出去，不容反抗。

即便我叫冤，即便我哭喊，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口里的真相。

我死的时候，只有25岁，声名狼藉，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满身的伤痛。

最可笑的是，在我死后，瘫在床上的养父程江为了那一丝微弱的内疚流泪时，程语晴告诉他，我其实也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个被他藏在M市的保姆，因难产而死的保姆的女儿，和程辰同父同母的又一个私生子，那个原本被告知死掉的孩子。

听到被虐待了这么多年，甚至亲手被他送去送死的是他的亲女儿，程江最终没挺住，昏迷了过去。

老霸总才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就落了个瘫痪＋昏迷的下场，好不凄凉。

我的哥哥程辰得知我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时，想到这么多年对自己亲妹妹做的禽兽事情时，当即就吐了血，从此一病不起。

从头到尾，都没有所谓的假千金。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原配智斗小三，接孩子回来复仇的故事。

于我是虐文，从连茹心和程语晴的主线来看，是一个爽的不能再爽的手撕小三、报仇雪恨的爽文。

13

故事的结局，婚内出轨的渣男霸总程江瘫痪在床晚年凄凉。

卑鄙保姆小三当年怀二胎时被原配发现，设计弄死在产床上，大出血的她原本还吊着一口气，原配买通了所有医生，告诉她是个死胎，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保姆的两个孩子，一个被当成假千金被自己的至亲家人虐待致死，一个得知真相后重病不起生不如死。

故事里结局的大反转为程语晴成功洗白。

彷佛她所有的恶毒都有了正当的理由，彷佛被换的18年人生，成了铺垫她归来的隐忍，彷佛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正义得到伸张，恶人得到凄惨的下场。

观众拍手称赞，大快人心。

无人在意在地下腐烂的我，无人同情被毁掉的程辰，无人关心枉死的沈家公子。

因为我们不过是书里推动剧情的纸片人，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彰显那迟到的“正义”。

原本只是俗套的狗血虐文，在这里摇身一变，升华成了一场华丽完美的复仇记。

这样的剧情走了无数遍，这样的虐待遭受了无数次。

在剧情的推动和轮回里，我一次次地抑郁，疯癫，死去，腐烂，再轮回。

那被孤立针对造黄谣的大学时光，那因抑郁大把吃药自残伤痕累累的躯体，那阴暗密室里的皮鞭和耳光令人发抖的声音，那恶心的强暴和精神摧残，以及被叫杀人犯的唾弃和死亡，彷佛是一场残忍至极的没有终点的噩梦。

也许是太疼了，也许是太不甘心了，我开始有意无意试图反抗命运。

主线被一次次矫正，我的记忆被一次次抹去，那些受过的伤害和疤痕，总是落下印记，再消除。

剧情里，不需要锋芒毕露爱恨分明的程月，不需要奋力挣扎逃出泥潭的程月，不去要去反抗的程月，只需要一个漂亮无脑忍气吞声的女子，去接受那狂风暴雨般的命运，用前18年极尽宠爱的尊贵去映衬后面的无尽黑暗。

剧情从我18岁展开，所以，当所有人确定了程语晴是程江亲生女儿而我是冒牌货的那一刻，我的生命就此成为牵线木偶。那个从前在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上绽放光芒的新星，那个会讲流利三国语言代表本校获得辩论赛首席的女孩，那个从小就倔强敢和比自己大2岁的哥哥打成一团从来不哭的程月，就已经被抹杀了，留下的只有一个不断被陷害，不断道歉，不断被推进深渊的窝囊废。

可是这次，或许是上天有眼，我竟然觉醒了。

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被“母亲”连茹心推倒磕伤的后脑，缝了四针。

我的秀发被剃秃了一整块，头带着网兜坐在病床上的我，样子有些好笑。

而我却觉得无比庆幸。

幸好，这一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次，我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像一只老鼠一样任人宰割，烂在泥里还要背负“疯子”“杀人犯”的恶名。

去TM的命运，去TM的正妻复仇，我只知道我是个人，一个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活生生的人，在18岁最好的年纪，被QJ，被欺凌，被囚禁，被剥夺作为人最基本的尊严，不甘心地走向生命终点。

我只知道，纵使我是私生女，纵使我的身份不够光彩，但我罪不至死。

我要改变那该死的剧情，我要救赎我自己。

还有那些无辜的，被拉踩致死的人。

14

连茹心故作愧疚地说“宝贝，妈妈不是有意的，都是看你烫伤了妹妹，妈妈有些心急了，才轻轻推了你一下。”

我回想剧情，上一世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她，于是后面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有意无意的伤害，在一次次试探中变本加厉。

如今看来，她的愧疚却带着一丝伪装，好像拿定了我不会反抗。

程语晴也走了进来，看见我的样子，眼睛里带着嘲笑，脸却是乖巧的很，“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妈妈担心我被姐姐烫伤的胳膊，也不会这么心急。不过幸好姐姐也没什么事情，你不会怪妈妈吧？”

“没事？都轻微脑震荡了，这还叫没什么事？”还没等我开口，文医生拿着一张X光，皱着眉头走了进来，“这情况得留院观察，后脑外伤都好说，但是里面有淤血，还有轻微脑震荡，为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先住院一段时间。”

“什么？姐姐果然是千金的身子，轻轻推了一下传出去还以为我们程家对这个养女不好呢。”程语晴装作撒娇似地嘟囔着。

哼，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程家收养的养女，程语晴这是故意提“千金”来刺激我，还用程家最在乎的名声来暗暗敲打我。

呵，这就开始PUA了，正如未来无数次她们做的那样。可是这一次，我怎么会让你们如愿！

我柔弱地撑起身子，缓缓抬起眼眸来，扑闪的睫毛里全是委屈和无辜，眼睛几乎要溢出眼泪来，“是我不好，因为饭菜太辣胃疼才没有拿稳杯子，烫伤了妹妹，挨了妈妈一耳光，我一直头晕，才刚刚没有躲开，是我对不起妈妈。”

“……”

正巧遇上护士来换药，听到我的话，现场寂静无声。

“你是说程夫人她打了你？”文医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难怪外界传言程家亲生女儿回来后，程家就对原来的女儿不重视了，如今看来，这何止是不重视，简直是非打即骂！当着外人面尚且可以伤害她，回了家，谁知道会做些什么？

“你胡说什么！”妈妈连茹心脸上有些挂不住“我给你穿最贵的定制，上最好的学校，吃的用的哪样不是和晴晴一样，你这孩子为了争宠怎么还学会诬陷了，月月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三四个护士放慢了手里的动作，都摒着呼吸竖着耳朵看热闹。

我咬了咬嘴唇，委屈又带着恐惧地开口“我错了妈妈，我不敢了。 ”

刚缝过针的样子惨兮兮的，其实伤口不大，但是又脑内淤血又伤口缝合，看起来着实很唬人，听我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加深了怀疑程家私下对我并不好。

“你怎么能那么说！我回来后姐姐你就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故意用开水泼我，想着你是我的姐姐，我从来没怪你，可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妈妈那么爱你，她该有多伤心！”程语晴最先没忍住，此时的她还没有在程家站稳，不过是一些茶言茶语的伎俩。

可纵然如此，周围的小护士却也有了几分迷惑的样子，难道真的是骄横养女容不下回来的真千金，出手伤人，程夫人才忍不住教训？豪门恩怨真的是水深啊。

“让各位看笑话了，我妹妹她刚头部受了伤，脑子还有些不清楚。”程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握住我的手，声音温温柔柔。

程辰长得很好看，是女孩子喜欢的富家小公子的容貌，看起来又单纯又禁欲，脸上不似以往的冷漠，而是一片深情，带着心疼地看着我。

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只有我知道，那眼神后面的疯狂。

看程辰和程语晴都那样说，在座的工作人员也不想得罪任何人，赶紧散了。

果然，剧情的主线还是会去纠正所有的环境偏差。但是这一次的试探，我发现，貌似剧情不再是百分之百的坚不可摧了，三言两语之下，周围人有了怀疑，而不再是无脑的坚定不移地相信程语晴。

虽然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动摇，但是，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这意味着，冰山出现了第一丝缝隙。

15

母亲连茹心警告我不要乱说话，程语晴阴阳怪气了一番后，也都匆匆走了。自从公开认回亲女儿之后，连茹心就忙着筹备补办程语晴的成人礼，定制的礼服，顶级的香槟，政商界名媛的邀约，都需比我更需要关注。

空空的房间里，剩了我和程辰两个人。

尽管我知道在程辰没有失去一切，彻底疯批以前，还不会对我做出毁灭性的摧残，但上辈子的经历让我从肌肉记忆上就毛骨悚然。

我不自觉地，几乎是下意识地抽了一下手，被程辰敏锐地发觉到。

“你害怕我。”此时病房里没有了别人，程辰脸上恢复了那玩味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有。”我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程辰的眼睛，想看清他眸子里的那隐晦的疯狂。

程辰没有躲避，与我对视，居高临下的样子，多了一些程江年轻时候的压迫感。

“能问你一个问题么？”我很认真地看着他。

程辰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地等我开口。

“你，究竟，为什么恨我？”我问出了这个困扰了我很久很久的事情。

如果按照剧情程语晴和连茹心恨我，是因为恨我小三孩子的身份，为了报复我，可是从前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程辰要把他在程家的失败全部算在我头上，为什么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

“你真的不知道吗，程小姐，程家的千金大小姐。”程辰握着我的手，把脸凑上来，语气温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篡夺老程改遗嘱的事情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老程和母亲那里怎样诋毁我的吗？——杂种，野狗，恶心的家伙。你觉得我是因为谁，我被程江打得像条狗一样趴着起不来？程月，程家的家业你几辈子都挥霍不完，可你不该把我往绝路上逼啊，我最亲爱的妹妹，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我懵了几秒钟，就释然了。现在可以确认，被一生又一生的剧情困住的从来都不止一个我。在18岁以前的我不是那软弱的模样，同样，那时的程辰对我也不是现在这样扭曲变态，他的脑海里，被植入了本就未发生过的记忆和剧本。

16

“改遗嘱？爸爸才刚四十岁，改哪门子的遗嘱？”我摇了摇头，试图和他沟通，却悲哀地发现，我拿不出更有力的论据，因为从前的人生经历被篡改，今后的还未发生。

冷静了几秒钟，我问程辰，“不，不是财产的问题，而是你觉得我从来就瞧不起你，你觉得你在程家抬不起头都是因为我，对吗。”

程辰没说话，等于默认。

“哥哥，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我叹了一口气，有些悲凉“小时候，从我记事开始，程家对外宣称你是身价千亿的程家长子长孙，万千宠爱一身的小少爷，可是回到家里，你就像一个幽灵。母亲讨厌你，父亲也不爱你，程家的下人虽然锦衣玉食的伺候你，却也远离你，只有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你，赶也赶不走。”

程辰俯下身子，蹲在我旁边，饶有兴趣地听我说。

“我记得很小时候有个厨师看你太孤单，偷偷做了个小猪形状的包子给你，还给你讲故事，后来就再没见到过那个厨师。从那以后，别人都又可怜你，又怕你。没有妈妈的命令，谁也不能同你说话，无论你哭闹还是发怒，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当你不存在。”我继续说。

程辰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波澜不惊，但他勾起的小拇指出卖了他，那是他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的，情绪波动时会有的小动作。

我克服着从前剧情记忆里的恐惧，握住了程辰的手，“可是哥哥，我从未可怜过你，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相反，从记事起，我就好喜欢你。”

“你长相好看，头脑聪慧，极具音乐和数学天赋。我记得小时候我弹钢琴弹错音被打手，你就故意在旁边拉小提琴，家庭教师不敢理你却也一边惊叹你的天赋一边被搅合得没心思再打我；还有我三天都解不开了连环你只用了三分钟，那时候我崇拜你得要死；小时候爸爸妈妈爱我爱的恨不得捧在手上，含在嘴里，所以那时候我就天天粘着你，这样他们也能看到你……”我把属于我的记忆一一道来。

程辰沉默着，依旧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我用余光看到他小指头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

“还有，关于打架。”我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找你的麻烦和你打架，我记得有一次，从楼上拉扯到楼下，后来你被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伤了胳膊挺严重，三个月没有拉小提琴。因为害怕和伤心，我哭了好多天，可是如果重来，我还是会和你打成一团的。”

“因为那时候，你没有任何朋友，我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和你去亲近。”

我说完了，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程辰。

程辰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没有在听时，他缓缓站了起来，眉眼温柔地笑着，说，“故事不错，不过编得太温情了，我都要感动了。”

我苦笑。

果然，剧情不是这么容易动摇的，否则我也不会一遍又一遍挣扎无果。

17

住院了三天，难得的没有人来骚扰我，大概是这样短暂无趣的时间不过是那本虐文里“三天后”这样一笔带过的词语。可是我却要抓住这留白的三天去做很多事情。

我要抓住每一个生机。

上一世的时候，文医生就是后来给我接骨的那个家庭医生，是程语晴忠实的舔狗，用自己的专业便利给我开了精神疾病的证明，又引导我抑郁症恶化，拍下疯癫的视频发给媒体，是把我拉向深渊的帮凶之一。

可是这一次，我隐约觉得他有一些不同。

这几天我频繁地问他我这个头部碰撞的情况，我特别担心万一哪天突如其来我又失去了对剧情的记忆沦为NPC，顺便有意无意地和他找话题，刺探刺探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怕他在一来二去的接触中又看上了程语晴，开启黑化模式。

文医生很耐心地跟我讲解我头部淤血块的情况，告诉我外伤两天后就能拆线让我不要担心，贴心地和我说缝合伤口时候剃掉头发的地方扎马尾就能遮盖住，最后憋了半天，说他喜欢有内涵说话声音好听的女生。

我瞥见他的耳朵尖都红了，有点好笑。还好，不是喜欢程语晴这种茶味重的就行。

确认了文医生还没有开始走剧情，这三天我拼命刷好感度，毕竟想想上辈子瘸了的腿我就开始腿肚子抽筋。

怕自己万一被主线纠正，我深夜悄悄把剧情写了下来，放在一个只有我能打开的，伪装成电子书的隐藏密码文件里，以提醒未来的我。

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我尽可能详尽，可是这样的回忆太可怕了，我一边写一边忍不住发抖无声哭泣，以至于有一次文医生深夜来查房，一推门就看见了我通红着眼睛泪流满面的样子。面对被吓傻的文医生，我只能糊弄说我在看一本悲剧言情小说，他手忙脚乱地安慰了我足足一个钟头，跟我说书里都是假的。结果第二天就红着脸跑来问我看的是什么小说，能不能推荐给他。

就很无语，说好的心狠手辣呢？怎么感觉，像个小奶狗……

也许，这是个机会，我想小小赌一把。

我问，“文医生，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18

第五天后脑勺的伤拆了线，我再也没有理由在医院赖下去，我用自己不常用的小号添加了文医生的联系方式，一边继续攻略友情度，一边给自己留个后手，不能成为我的盟友，也起码不要轻易成为程语晴未来的杀人工具人。

其间还算风平浪静，程语晴一边筹备成人礼，一边频繁更新脸书，内容无非是妈妈多爱她，又给她买了这个和那个，底下点赞一片，各种扒这个限量款，那个定制款价值多少啥的，还有不经意间秀出的几辆超跑，一个H市价值上亿的老洋房。下面回复区整齐划一的羡慕妒忌，什么#晴晴公主#超话之类的，几乎一天一个热搜，反观我这个养女彻底成了小透明，无人在意，偶有吃瓜群众问起程月，也不出意外地被刷掉了。

从前我为这些明目张胆的炫耀难过伤心，如今却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给我了猥琐发育的机会。

期间我偷偷联系了老程，试探地问他程语晴的成人礼他回不回来。

上辈子老程是不在场的，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对赌项目，亲自去了M国二轮谈判。

为了程家的面子和社会舆论，程家对外宣称是“双娇明珠”，为我和程语晴一起补办的重要仪式，象征程家好事成双。
那时候原本我是不想死皮赖脸凑上去的，可是连茹心说如果我不来，外界会觉得程家认回血亲后就冷落养女，这样不利于程家的口碑和老程正在押注争夺的市值惊人的项目，所以我妥协了。

结局就是，程语晴早有预谋地给我的酒杯里下了催情药，然后让程辰把我骗上天台，那里有早在等候的几个富家纨绔。在我神志不清被轮番蹂躏最不堪的时刻，程语晴带着闺蜜团和与我要好的几个世家子弟上天台透风，“恰巧”撞见了我衣衫褴褛地和三个男人扭成一团。

这三个富家少爷一口咬定是我主动勾引，再加上强劲的致幻药效让我在众人面前如同荡妇，所有人都深信不疑。那天被带上来围观的人中，就有我爱慕多年的沈家小公子沈钰。

从此，我成了圈子里嘲笑不齿的“荡妇”“骚货”。

那一次，是我走向深渊的开始。

我知道这样的剧情躲不过，所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爸爸，后天语晴和我的成人礼，您能回来吗？”我有些不安地问老程。

“你需要我在吗？”老程反问，有那么点高冷霸总的感觉了。

“我知道爸爸很忙，在做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都快一个月没有见到爸爸了，我想那天爸爸能看看我。”我一边撒娇着，一边有几分真心的委屈。

“……”电话那边只停顿了三秒，老程就说，“好，我知道了，我当天会回来的。”

我心里一阵狂喜！！

果然，我猜得不错！

从之前的细节里，我就发现了些微的不对劲，在那本虐文的剧情里，得知我是冒牌货的时候，老程是冷漠而失望的，可是那天老程表现得过于淡定，甚至对我的宠爱也不加掩饰，这是原文中没有的，只是老程很快离开家，剧情也承接着快速走上了我在程家被打压得正规，觉醒后的我才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

如今，我可以确认我的父亲程江，在这一世是第二个至今还暂时没有被那该死剧情篡改的人物！

一个文医生已经足够让我惊喜，加上程家一家之主程江，我真的要喜极而泣了……

19

三天后的成人礼盛大奢华无比，程家自己的五星级酒店大礼堂金碧辉煌，进出全部是凭借特制的邀请函。有保镖，有安防，商界，政界的顶豪大咖来了不少，还请了几个知名的制片人和明星，堪称一场云端发布会。

程语晴穿着一袭紫色的礼服，法国大师纯手工定制，双倍价格赶了一个月工加急送来的，上面的3000多颗钻石几乎要晃瞎我。

她被众星捧月地交杯换盏，享受着几乎膜拜的恭维，却不忘和我手拉手营造姐妹情深。

“刘政委，王主席，还有李会长，承蒙赏脸……”母亲连茹心一边和政界要员应酬着，一边轻唤我和程语晴上前，“这是我的女儿程月你们见过的，这位是我刚刚找回来的女儿程语晴，还希望前辈们以后多多关照。”

连茹心作为政二代，抛去走剧情时的歇斯底里，公众场合说话极有分寸，没有提及“养女”二字，并且把我放在程语晴的前面，让那些从小也算看我长大的伯伯们心里极为舒适。

果然几个前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小连，你是有福气的嘞，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好看”“就是，又优秀，随你。将来什么样的男孩子才配得上嘞，哎哟呦真是不得了……”

连茹心一边忙不迭地应酬着，一边不露声色地把在C位让给程语晴。

程语晴嘴巴甜，三下两下就哄得几位前辈喜笑颜开，甚至有一个要把自己的孙子介绍给她，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就扭转局势把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主线力量果然强大，现场就没有冷过场，连茹心八面玲珑，程语晴更是万千瞩目落落大方甜美可人，她在那里哪怕不说话，在场的我认识的长辈，朋友，闺蜜，都喜欢她，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现场有条狗，那狗肯定也要冲她摇尾巴。

我被强行黯然失色，两个人的成人礼，成了一个人的秀场。

不过和上一世的傻站委屈地当背景板不同，我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在角落里找到了沈家小公子沈钰。

“你怎么不凑过去？”我好奇地努了努嘴，看着那边被夸得都快开花的程语晴，问沈钰。

“又没你漂亮，我干吗要凑过去。”沈钰出口惊人。

我被突如其来地惊到了，一口香槟喷了出去，呛得连声咳嗽。

“切～逗你玩的，还当真了。”沈小公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气得直想揍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有人叫我的名字，他说，“程月，该上台吹蜡烛了。”

是程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睛里却有不易觉察的狠戾。

礼台上，程语晴在镁光灯下美得不可方物，她拿着两杯香槟，一杯递向我。

那是杯被下了强效催情药，让我成为“荡妇”的酒。

20

“我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我能不喝吗，哥哥？”我回过头，再一次带着一丝侥幸，恳求程辰。

我幻想着在这剧情的冰山之下，细小的缝隙也能绽裂成坍塌万物的鸿沟。

可惜，程辰只犹豫了短短一两秒钟，就否定了我，“妹妹乖，这是语晴和你这么重要的时刻，不喝多扫兴。”

礼台上程语晴举着杯子，笑得天真烂漫；礼台下政商贵贾齐聚一堂，期待地看着我。

我不禁觉得悲凉，哪怕知道了剧情，仍然有一种天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凉。

在众人的瞩目中，我接过程语晴的酒杯，一饮而尽。

果然，还是躲不过么？……

吹完蜡烛，便是程语晴的高光时刻，舞会，PARTY，等着带人去楼上透气围观我。

我此时开始呼吸急促，沈钰很敏锐地发现我的不对劲，来到我身边，问我，“月月，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叫医生吗？”

我喘得有点上不来气，眼神逐渐迷离，沈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程辰走过来，拦腰搂住了我，说，“我妹妹喝多了，我带她去休息室。”

程辰的表情大概很从容，所以沈钰也有些动摇了，“喝多了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酒量这么差……那你照顾好她。”

程辰没说什么，搀扶着我走开，此时的人们都聚焦在天命之女程语晴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离开。

程辰果然带我上了天台，上面是早已等候的刘，李，王三家的太子爷，他们我是认识的，从小仗着家里有钱就顽劣不堪，其中有一个之前追求过我，被我拒绝，想必一直怀恨在心。

我的脸泛着潮红，我想去拽程辰，他却躲开了。

“好好享受吧，以后没机会的。”程辰微笑着，把我推向三人，然后转身离去。

“程大小姐，你爸爸妈妈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吗？”刘家地说着上前想摸我的脸，我侧开了。

“还知道躲？没事，会反抗才带劲！”李和王使了个眼色，上前想按住我。

我喘了一会儿气，然后抓住了李的胳膊。

“哎哟，还挺主动啊？看来语晴说的没错，这程月有够表里不一的，外表骄傲地跟孔雀一样，其实内心是只鸡啊！”李哈哈大笑，伸手我胸前探。

只是刚刚扯到我的衣服，我就突然身子前倾，“哇”的一声，

吐了一口乌漆嘛黑的血在李胳膊上。

21

“啊啊啊啊啊！”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声尖叫，反射似的要推开我。

我却抓得很紧，一边因为疼痛痉挛，一边往外吐血。

现场的三个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吓傻了，连滚带爬躲得离我远远的。

这时，程语晴带来的闺蜜团，亲友团如约而至。看到这场景，也傻眼了。

现场三个大男人吓得瘫坐在地上，我半跪着一边疼得颤抖，一边呕血，身上，地上一片红黑。

见我衣服完整，和另外几人有着距离，满口，满身是血，程语晴也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既然你不说话，那这次就听我说吧。

于是，我哭着质问她，“语晴，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你为什么要害我！”

22

“我好疼！我要死了……”我一半是演给别人看，一半是真的疼得全身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

在场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乱作一团，沈钰冲上前来抱住我，大喊，“快叫医生！”生。

文医生带着急救团队赶来的很及时，我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没有，不是我……”程语晴有些慌乱地解释，正如无数次我做的那样。

所有人都看到，是程语晴把那杯酒递给我的，可是她的表情实在过于无辜。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有人开口。

“是呀，再笨的人也不可能蠢到当众下毒。”

“这不是没死吗？别是程月自导自演的把戏吧……”

“不会吧，刚才看着可吓人了！”

“那可不好说，你看连医生都来得这么来得这么快，八成是早有预谋……”

“要是这样，那就是栽赃陷害，程月可太恶毒了……”

人群里窃窃私语。

果然，正如我意料之中，在这个世界里，就算我差点送命，所有的人还是会向着程语晴。

“谁会用自己的命开玩笑！”想着刚才抢救的惊险，文医生难得地发了脾气，却被现场人轻蔑的唏嘘声掩盖。

“文医生你对我姐姐好像很关心嘛，莫非你早就知道今天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还是说你看到我下毒了？”程语晴逐渐恢复了平静，揶揄着。

程母的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还是，这本是你们联手的一场戏？”

“……”文医生看着程语晴无辜又天真的脸蛋有些犹豫，也不敢顶撞程夫人，只好不再说话。

在场有不少媒体和娱乐圈的人，有人在用手机偷偷录音录像，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无论是“陷害投毒”还是“恶毒养女自导自演”，明日的头版头条已经呼之欲出，带着万千流量。

你看，程语晴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扭转局势。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世的死亡才换来的觉醒，我怎么还会坐以待毙？

陷害也好恶毒也罢，杀敌三百自损一千的办法，至少我不再是上辈子那个精光身子被众人围观羞辱的荡妇，更何况，好戏才开始不是吗？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走进，我们的父亲，霸总本总，程江来了。

正是时候。

23

霸总看着洗过胃插着呼吸管的我，再去看众人的时候，眼神里杀人的心都有了。

程江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现场所有人，包括程语晴和连茹心大气都不敢出。

“抱歉让大家有这样不愉快的体验，在真相大白之前，还请大家在旁边休息一会，稍安勿躁。”程江用眼睛冷冷扫了四周的人，“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社会影响，这里的通讯我已经屏蔽了，如果明天让我看到或者听到有任何不好的传闻，那很抱歉我程某都会算在各位头上。”

在场的人虽然颇有微词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在旁边的贵宾区坐下等待。

程江接着说，“调监控，杯里的酒立刻化验。”

“爸爸你不相信我?”程语晴的语气里都是惊讶和伤心。

程江看都没看她一眼，盯着插在我身上的各类医学电子检测数据，眉头紧皱。

“我以为是十几年没见的疏远我可以慢慢和您消除，可是没想到在您心里我这个亲生女儿的信任度还不如一个养女。”程语晴流下泪来，仿若一个受尽委屈的小百花。

然后她故作坚定地笑笑说，“如果这样能洗脱我在爸爸心中的嫌疑，那就查吧。”

她当然不怕，因为一些关键区域的监控早就被破坏掉了，任谁也查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管家和安保调出了当天全程无死角的高清监控，监控里，她的妈妈连茹心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放进了酒杯里，然后走到台前，把酒杯递给了她。

在放大的监控里，甚至可以看到连茹心递给程语晴杯子时，给程语晴的口型暗示，以及母女二人默契相视一笑的定格。

高清投屏上每个细节都一清二楚。

“这不可能，这里明明没有监控……”程语晴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捂住嘴。

但是已经迟了，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酒是妈妈递给我的，我什么也不知道……”程语晴这一次是真的慌乱，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呵，这就把妈妈卖了？该说你是猪队友还是好孝儿啊。

果然连茹心听到后脸都绿了。

“凭这么个没头没尾的视频能证明什么？我看程月酒量不好，所以给里面放了醒酒药，有什么问题吗？”连茹心定了定神，不紧不慢地开口。

“程总，化验结果出来了”正在这时，管家跑了过来，打脸的相当及时“结果显示，酒里面掺杂的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砷，也就是所谓的砒霜。”

“砒霜！怎么可能！”连茹心失控地大叫，“怎么会是砒霜？”

“另外……”管家顿了顿，环顾了一下满场的大人物，仿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

“说。”程江声音晦暗。

“另外……我让人检验了酒杯上的指纹，除了程月小姐，就只有语晴小姐和夫人。”管家一口气说完，不敢再出声。

连茹心沉默，程语晴也不知所措。

全场人，带着疑惑和不解。

在我的理解里，这些大佬名流人物在原来小说里的存在是为了推动虐文的剧情向前，用对程语晴的支持来帮助她打倒我，可是如今在物证明晰的情况下还去支持程语晴从基本的逻辑上就不合理，只会让剧情卡出bug，所以他们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政界的那几位前辈，不可思议地盯着连茹心和程语晴，带着困惑和失望。

“报警吧。”几位前辈说。

“别别，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连茹心大叫起来。

“可是你有嫌疑不是么？”程江说。

“你胡说，我没有！”连茹心一边后退，一边理直气壮地大喊大叫“我把程月一直当亲生女儿的，我怎么会这么做！”

“把她当亲生女儿？听说，你让月月搬进了保姆房”程江冷冷开口。

“是当做亲生女儿，还是迫不及待给你的女儿让路？我不过几天不在，你就这样作践她？”

“还有，我问你，程月头部的伤是怎么来的？”程江忍者怒气往前走。

他走一步，连茹心就心虚地后退一步。

“姐姐自己不小心摔的！”程语晴赶紧为妈妈开脱。

“不是的，明明是程夫人推了程月小姐，程月小姐才撞在墙上的。她后脑的针是我亲手缝的，当天的情况我所在医院的几名护士都在现场可以作证。”文医生站了出来，脸上满是认真。

“想不到程夫人是这样的人”

“都是自己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也不至于这样啊”

“就是，程月今天差点就没命了”

“……”

周围七嘴八舌地嘈杂起来，NPC恢复了他们的作用。所有人都在责怪连茹心，却无人提及程语晴。

果然，剧情为了矫正和挽回，就要保住程语晴的人设和无辜，只能暂时舍弃了连茹心。

即便不定罪，当着这么多政界商界大佬面前，有了这样的嫌疑和人格污点，她的从政生涯从此完了。

我知道，连茹心的事业完了。

是的，我搭上半条命将计就计演的这场戏，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一直是连茹心。

我太清楚作为主线的程语晴不可能被如此轻易扳倒，可是连茹心不同，虽然是最后用于反转结局的BOSS，可恰恰因为这样，前面故事线里她的着墨并不多，都是些打压我的戏份。

所以我赌用这次事故，斩断连茹心的部分实力，这样一来，程语晴的靠山，也会被大大削弱。

至此，冰山上的微小间隙，终于列出第一条肉眼可见的缝。

24

虽然事情被压了下去，但是还是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连茹心和程语晴也因此低调了很多。

乘胜追击，我暗示老程我既然不是程家的亲生女儿，又闹出这么一桩事，未来在程家也不会安稳，求他放我走。

也顺便帮我找我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

我当然不敢离开程家，我不敢冒险让程语晴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我只是一瞬间的松懈大意，她这样的气运之女就会将程家夺为己有，将程辰变为恶魔，将老程和沈家公子等一众人连同我一起推入深渊。

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老程去查我的身份。

一个国际顶级的玛利亚私人医院，怎么会让一个孤儿混进来顶包？如果连我都能查到那孤儿院的档案中的问题，程江又怎么能被糊弄？

“你又耍什么花样？”连茹心瞪着眼睛，恶毒地看着我“要死要活毁了我的名声还不够，还要搬出去坏了程家的声誉吗？”

“姐姐难道是因为那日生日会上的误会，还在怀疑是我害了你么？”程语晴委屈地抽抽搭搭。

没错，他们把在酒中下药定义为误会，借着当初监控里程辰带我上楼的画面，把所有的锅，甩在了程辰头上。

“我怎么会怀疑妹妹，你是程家的真千金，可是却因为我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我只是想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孤儿，怎么会和你被抱错？”我的眼泪掉的比她还快。

我一边哭一边说，“这么诡异的阴谋，万一是有坏人别有用心想要霸占程家家业，万一你没有被找回来，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程语晴愣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连茹心脸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心虚。

“难不成姐姐怀疑我的身份？”程语晴不悦地开口。

“当然不是，”我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怀疑我自己的身份。”

“还有，幸好我提前一天让人检修好了酒店里所有的监控，不然恐怕我不是死了，也得失身吧。”我玩味地看着程语晴和连茹心。

“！”短暂的死寂之后，程语晴瞬间跳了起来，“是你！你都知道！”

连茹心也瞪大了眼睛，歇斯底里大叫起来“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是你把药换了，然后陷害我！”

她们两个像见了鬼似的，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表情里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这让我心里一阵痛快。

“我知道什么？”我反问。

她们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憋屈。
“知道妈妈敢做却不敢当，到头来还得那个自己最最瞧不起的私生子程辰来顶罪么？”我又往她心头烧了一把火。

“你这个贱人!”连茹心失控地冲上来撕扯我的头发。

程语晴边喊着不要打了，一边上来看似拉架，不动声色地按住我。

“呜呜……不要打我了，妈妈我错了，不要再打我了，我好疼……”我装作弱不禁风地挣扎着，丝毫不反抗，很快被按在墙上，脸上也被抓出血痕，极为狼狈。

连茹心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短暂的思考被暴怒冲昏了头脑，想到在生日会上丢的脸，想到自己被毁掉的前程，她面目狰狞，下手狠毒，仿佛一个疯子，连程语晴都有些被吓到了。

很好，这是我要的效果。

这癫狂狠毒的模样，都拍下来了。

25

从孤儿院查到当年的保姆，只用了短短三天，霸总程江远比我想的更高效。

毫无意外，我的DNA和程江从遗传学匹配，和程辰也对上了。

从当年的护士医生，到孤儿院的假档案，程江用自己的手段查了一个彻底。

很快，关于我的身份，和保姆死亡的真相，以及“真假千金”被调换的幕后黑手，都被一一揪了出来。

“所以，当年是你杀了乔乔？”程江掐住连茹心的脖子，语气里带着一丝震怒。

乔乔，就是我和程辰的亲生母亲，当年那个保姆的名字。

连茹心跪在地上张着嘴脸都憋青了，表情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

“爸爸，求你别这样……”程语晴哭着上前，被一脚踹开，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程江的手劲很大，掐的连茹心几乎要晕厥过去。

要不是我拉开了他，连茹心一定会死在现场。

程江松开手，连茹心就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所以程月和程语晴是你指使人换掉的，这么多年你对程月这么好，也不过是为了有一天把程语晴接回来，报复我？”程江脸上是少有的痛苦和愤怒。

连茹心缓了过来，带着恐惧却又怨毒地盯着程江，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没错，都是我干的，你还，满意吗？”连茹心一边笑，一边说。

“你毁了一个程辰还不够吗？”程江愤怒地摇晃着连茹心的肩膀。

原来程江知道的，连茹心对程辰有多不好，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不够！当然不够！”连茹心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只这一个贱种怎么能消我心中之恨！”

连茹心癫狂地笑着，笑着笑着泪流满面，竟然有了几分可怜的模样。

“当年你在商界刚刚展露头角时候，有一个掐着你命脉的项目一直拿不下，是我动用关系帮的你。垫资时候差了5000万，也是我冒着被检举的风险挪用出来给你的，你能有今天，离不开我的支持。”

连茹心继续说，“你说要和我在一起，可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还有一个儿子，结婚当天你才坦白的，我怎么能不恨！”

“更可恨的是，这个贱种的妈，竟然混在佣人里继续住在我的家里，在我的眼皮下进进出出，直到在你的房间被我撞破！我好恨啊，好恨啊！”

“你向我忏悔，说把那个贱人送到国外去永远不会回来，我相信了你，我相信了你啊！可是，就在我怀孕7个月的时候，我尽然无意间看到了那个贱人，她竟然也怀着孕！”连茹心一边颤抖一边咬牙切齿，“然后我就查到了，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直背着我和她往来！在我怀孕的前后，她也怀了你的孩子，我好恨啊！好恨啊！我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还要相信你，恨自己为什么被骗了还离不开你！”

程江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我和程辰也默不作声。

连茹心通红着眼睛，继续说道，“我恨死了，我明明可以开车撞死她，明明有一千种方法让她死于非命，可是，这样太便宜她，也太便宜你了！所以我要报复你们，我忍到她生孩子那一刻，买通医生让她大出血，告诉她是个死胎，听说那贱人死了眼睛都没闭上哈哈哈哈！”

“最好笑的是，我生了孩子你因为她的死，无心来看我。才几天的婴儿本就长得差不多，我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换掉，你竟然一无所知哈哈哈哈！我就是要给程月最好的爱，然后再夺走她的一切，我就是要让他们兄妹自相残杀哈哈哈哈！”连茹心越说越疯狂，笑的几乎上不来气。

得知真相的程辰长久地沉默着，他想到过父母不爱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他拼命变得优秀，甚至不惜与连茹心为伍作恶，只希望可以得到父母的正视，可是没有想到无论是他还是我，不过是连茹心毫不在意的报复工具，他的手在身后颤抖的厉害。

程语晴也震惊地看着疯狂的连茹心，她被抱错的头十八年过的并不算好，被接回来以后程江对她不冷不热，只有母亲连茹心把她当做心尖尖上的宝贝，有求必应。她想过出生时被抱错是自己命不好，被程家认回是自己改天换命的机会，却唯独没有想到，那是原本就属于自己，被母亲为仇恨而抛弃的十八年。

我竟然有些同情。

可是这时程江开口了，他说的话，让我瞠目结舌。

程江带着疑惑和不解，认真问连茹心，“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协议婚姻啊！你从未爱过我，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乔乔存在的啊！”

26

我被这短短的几句话震惊的无以复加。

我的头脑高速运作，无数种猜测炸成一团，然后逐渐清晰起来。

可笑吗？

可笑啊！！

我怎么又忘了，我是在一本虐文里！我怎么就忘了，既然剧情可以禁锢我，同样可以禁锢其他人，程辰是如此，连茹心也是！

为了让所有的虐待和痛苦真实化合理化，这本《千金归来》的小说，竟然卑劣到，连最初的原罪都是假的。

于是在程江的三言两语里，我还原了另一个故事。

程江年轻时候和一个叫乔乔的女孩相爱，那个女孩名校毕业，长得又漂亮，什么都好，唯一不足就是家庭很一般。像程江这样的家庭需要的是门当户对，就算女孩早早为程家生了个男孩，老程的父母依然以死相逼不同意他和女孩在一起。

然后程家遇到了连茹心，连茹心有着众人艳羡的名门出身，父母都是F市影响力很大的高官，她是个真正的政界名媛，也有着极强的政治野心。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为她的政界铺路，所以她找上了程江。

纵使程江明确告诉她自己有个儿子，有喜欢的人，她并不在乎，因为她不爱程江，她需要的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联姻。于是他们签下了协议婚姻，互不干涉，各取所需，那女孩以保姆的伪装住进程家。

可是即便不爱，连茹心后来发现自己也不能忍受自己的物品被别人占有，她变得狠戾而癫狂赶走了那个女孩，程江只能把那女孩安放在C市。

为了程家庞大的财产不落入外人手中，连茹心逼迫程江要一个孩子。

因为妒忌和扭曲，只要程江对还很幼小的程辰稍微多一丝关注，连茹心就会在程江看不到的地方把幼小的程辰打的半死不活，程江无法无时无刻地保护程辰，只好装作漠视他，这样连茹心就不会再去折磨程辰。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小三是假的，渣男是假的，连复仇的恨也是假的！

只有谋杀是真的，漠视是真的，折磨是真的，疼痛是真的……

这本虐文，用它的剧情戏耍了所有的人。

在上辈子的结局里，除了程语晴和连茹心，全员BD。

可是程语晴和连茹心真的就是最后的赢家了吗？

在这本虐文里，所有的NPC理所应当去承担他们的苦难，仿佛剧情越狗血，男主女主越惨，就越能彰显那戏剧化的伟大效果。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每个人的命运要被所谓剧情支配，凭什么每一个恶魔都被赋予了身不由己的初衷，凭什么无辜的人要成为用血泪哭泣的冤魂！

我不甘心！

27

为了不走上辈子的剧情线，我一边攻略文医生的友情值，一边暗地里联系沈家小公子沈钰，并且火速申请了和上辈子不同的另一所国际学校。

这期间，在我的暗示下，父亲程江去查了程氏集团旗下的资产和信托情况，果不其然发现了连茹心多次私下转移财产到程语晴名下。

老程经历了对连茹心的失望，不动声色地让董事会审计介入，并指示董事会各股东以不知情的理由向非法转移资金和洗钱的连茹心提起了诉讼。

因为数额惊人，一旦定罪连茹心将面临牢狱之灾再无出头之日，而程语晴名下的财产也将被如数追回。

连茹心那边焦头烂额，程语晴怕牵连到自己，并不想扯上关系，但当得知自己名下财产可能不保，程语晴急眼了。

“爸爸，您要想办法帮帮妈妈，为什么会被起诉，这不都是咱们程家自己的财产吗？”程语晴带着惊慌失措“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给我，又有什么关系？”

程江已经懒得理她，所以她又转身向程辰求助。

“哥哥，帮帮我……”程语晴的表情依然白花，我见犹怜。

程辰冷笑了一声，几乎要感概怎么会有这样既蠢又坏的人。

最后是连茹心连哄带吓求着程语晴把那些数额庞大的资产退了回来，程语晴虽不情愿，却也害怕集团股东的咄咄逼人和庞大的律师团。

因为这件事情，程语晴对连茹心颇有怨言。

失去了庞大资金的支持，程语晴在程家没有了压倒性的优势，只好又加入了和两个“私生子”的继承人之争。

程语晴冷静下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决心搞垮我，毕竟她认为这么多年被冷落，沉默寡言的程辰暂时不足为惧，我才是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当我通宵达旦地为了申请学校准备材料时，我的入学资料和文章已经被发的全网皆知，只不过署名成了“程语晴”。

我电脑中的浏览痕迹和文件，以及任何能证明这些文章是我写的证据，都被删的干干净净。

和上辈子一样，全网都在赞美程语晴是多么才貌双全，我心仪的大学向她抛来橄榄枝。而我此时面临两难，重新准备时间根本来不及，会错失这所学校的入学机会；如果把自己写的东西发给学校，以这所学校的校风我将是品行可耻的学术剽窃者，不但不会被录取，还会被所有人耻笑。

如意算盘打的真好，就算被程家用钱强行塞进去，我这个靠家里的草包二代，怎么能比得上真才实学的程语晴呢？

上辈子的我据理力争，却被诬陷为剽窃者，最后勉强入学，在程语晴的带节奏下，遭受了长达四年的校园霸凌。

可是同样的当，怎么会有人上两次呢？

28

在全网刷程语晴白富美才女人设时，沈家小公子沈钰的一条微博，冲上了热搜。

他在上面含沙射影地说，“天晴了，茶也沏好了。”下面配了一张署名程语晴的文章截图，和一张我发给他的原文件，时间特地被圈了出来。

我的文件时间，明显早于程语晴的发表时间。

沈钰的阴阳怪气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暗示了很多，连4:38分的发布时间，都像是在骂人。

于是下面评论区爆了。

“这意思是晴晴抄袭？霸占了她那个姐姐的入学论文？”

“怎么可能，一个截图能说明什么，含沙射影谁不会，有本事放证据啊！”

“程家的瓜真好吃，怎么这次沈公子都来发声了？”

“别乱说，一个假截图就造谣我们晴晴，看来程月是有了沈家撑腰才这么嚣张啊！”

“就是，有本事放证据啊，一个大男人恶心人家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

于是求锤得锤。

沈钰丝毫不惯着他们，连甩了八张图出来，从文章构架，思路的沟通碰撞，到投某个老师门下的聊天记录，连带文章审阅修改的记录，都甩了出来，甚至有一张用电脑摄像头截下来的，我在改手稿的图，带着时间水印。

是的，这一次，我和沈钰报考了同一所国际大学，所有的申请资料和论文，是我全程发给他帮我参谋的，就算程语晴删了我这里的存档，沈钰那里还有完整的。

程语晴的水军还在叫嚣，说什么P图狗之类的，一边带节奏，一边指桑骂槐，按指沈钰与我有染联手欺负程语晴。

于是我转发了沈钰的微博，后面由接了一条老师给我论文的回复和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是另一所大学的，录取时间恰恰比程语晴的发文时间早两天。

也就是说，在程语晴的文章发表前，我的文章已经发审并被另一所学校录取了。

程语晴怎么也不会算到，我这次原本打算申请的，就是另一所大学。

我放给她的讯息和报考目标，不过是用来迷惑她，让她想当然地去投寄资料。而这两所学校的招考时间恰好差了一个月，孰前孰后一目了然。

于是在经历了两天铺天盖地的网络骂仗后，程语晴的人设崩了。

舆论开始疯狂反噬。

程语晴从一个才貌兼具的顶豪千金，变成了一个妒忌陷害姐姐，妄图剽窃霸占姐姐入学资格的无耻小偷。

人们痛恨程语晴的欺骗，真相重要，却又不那么重要，在网络上每个人都有了对程语晴审判的权力。

那是他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在高高塔顶的名门千金，可是在网上，只需要轻易动动键盘，彷佛就能杀死她一千次一万次。

这是一场网暴的狂欢，只是这一次，受害人变成了程语晴。

29

程语晴因为学术造假，录取通知书被取消。

她出门时即使全副武装还是被指指点点。

成人礼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又闹出抄袭，她的品行被圈子里严重质疑，再加上疑似得罪沈家，而程江又从头到尾的不维护，让她彻底抬不起头来。

她新搭建的名媛闺蜜团也把她踢出群聊，避她不及。

越是有钱有权的家族越是在乎脸面，所以上辈子程语晴才能用下作的手段毁了我的名声和前程。

可是这一次，她被骂的几近崩溃，被网暴到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她的靠山妈妈连茹心因为挪用公款和洗钱被除名董事会，事业和金钱的重挫让连茹心保养得当的脸一夜之间彷佛老了十几岁，站在程江旁边时不像妻子反而像个老妪。

她们斗不过强者，就把怨气撒在弱者身上，还妄图用精神折辱，肉体虐待的方式打压控制程辰，以寻回昔日在程家的地位和风光。

可是她们忘了，这些把戏在程辰小时候就已经遭受过了，如今的程辰，也早就不是那个任打任骂压抑在心里没有反抗之力的幼儿了。

他是一只幼狮，他是年轻的程江。

即便程辰藏起爪牙，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也可以轻而易举撕裂她们。

从前牵制程辰的，不过是对父母认可的执念，如今的程辰，得知亲生母亲惨死真相的程辰，早已不屑程家这虚假的血缘。

她们怎么敢，去惹一只狮子？

举错数失，必致危亡之祸。

我甚至不必出手，只需要把之前在文医生那开的程语晴的精神异常证明装作无意间放在程辰看的到的地方，程辰就可以用它们发挥出很多。

是的，我反复刷好感值让文医生帮我的忙，就是伪造了程语晴的精神异常病例和证明，正如同上辈子他对我做的那样。

30

程语晴被锁了起来，不再被允许出门。

她哭啊闹啊，拼命证明自己没有问题，可在这样的自证外人看来却愈发像疯子。

毕竟，文医生是享誉业内的专家，有文医生的背书，诊断结果怎么会有错呢？

连茹心试图用自己多年积攒的人脉和资源引导舆论翻盘。

她前一秒发程语晴的惨状去博同情，后一秒她歇斯底里地打我、程语晴在旁边拉偏架的录像就被各种大V疯狂转发。

在那短短十几秒被掐头去尾的视频中，她面容扭曲而狰狞，对我的殴打招招下死手，语言更是下流恶毒不堪，彻底颠覆了人们对于那个落落大方高贵又平易近人的“程夫人”的印象。

录像发出后，各界震惊，接着连茹心从前在政界的很多灰色行为像是有预谋似的被一一抖出，被实名举报什么早年勾结黑恶势力强拆，什么官场贿赂，什么阴阳合同，偷税逃税，连同那次生日上对养女的投毒……

雪崩之前一片平静，雪崩之时，每一片雪花都足以山崩地裂。

事态的恶劣性，引发了极大的社会舆论，和从前的八卦撕逼不同，这一次每一项，都是妥妥的犯罪。

事情发展的迅猛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公检法快速介入调查连程江也丝毫不能左右。

经过漫长而磨人的审理和判决，连茹心面对的是遥遥无期的牢狱。

程语晴，也从风光认回来的程家千金，变成了罪犯的女儿。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又失去了在程家的庇护，一急之下，精神真的不正常起来。

她在家中惊恐万分，打砸所有能触碰到的东西，不肯再吃东西，哭喊着要妈妈。

她闹的越厉害，程辰就越开心。

程辰总是用那人畜无害的好看模样接近她，轻声细语地安抚她，再出其不意地掐灭她多有的希望。

如此反反复复多次，程语晴便真的疯了。

顶着天命之女出场的程语晴，和她构建出的冰山世界，自此坍塌。

31

此时的我，即将就学那所在全世界名列前茅的国际大学，迎接我即将开启的璀璨前程。

这一世，我成功了。

我摆脱了那被设计好的烂在泥里的剧情，摆脱了含恨死去的命运。

那些如坐针毡的日子，那些小心翼翼的算计，那些夜不能寐的绝望之后，终于迎来了光明。

我该开心的，我该雀跃狂喜，该喜极而泣摇旗欢呼的。

可是此时的我，只想吐。

我恶心这样的自己。

一个从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自己。

从前程语晴归来让我沦为假千金，被排挤，被陷害，被打压，成为程家的笑话，最终死在最好的年纪，带着痛苦与不甘。

只是，如今这一世程语晴所遭受的，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区别？

被诬陷，被囚禁，声名狼藉，精神崩溃……

我并非圣母心，只是一直不敢去设想，如果她也只是被剧情利用的工具，那么她所谓的罪恶，是否真实成立？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也只是那强大剧情牵引着的一个傀儡，那她算无辜吗？

我不敢去深想。

32

入学前的这个暑假，程辰邀约我和沈家小公子沈钰连同文医生一起回来，庆贺我入学。

程辰还是那副矜贵高冷却又人畜无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觉得翩翩公子世无双。

如果说上一世的程语晴是气运之女，那程辰，在故事里就是一个从始至终的疯子，一个求不得就情愿去毁灭的极度偏执的人。

这一世，我无法确定他还是不是那个我爱了18年的哥哥，那个沉默但卓越无比的少年。剧情走向的改变，让程辰已经失控。

他命人将程语晴打扮的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沈钰和文医生来的时候，程语晴正穿着裁剪合体的公主裙，带着光泽圆润的珍珠耳环，脚踩精致的小皮鞋，坐在钢琴旁，配上程语晴那天真无邪的脸，好像一个真的公主。

“程小姐，你好。”看着被囚禁在家的程语晴，文医生弱弱地打了个招呼，有一丝内疚。

程语晴抬眼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懵懵懂懂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刺痛了文医生的心，也刺痛了我的。

沈钰走过来，和程语晴打招呼，程语晴也只是傻傻地笑。

沈钰有些诧异地走到程语晴面前，挥了挥手，试图和程语晴沟通，得到的依然只有天真懵懂的傻笑。

“真疯了啊？”沈钰转过头来小声问我，有些惊讶和同情。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程辰走过来，看到程辰，程语晴的眼睛亮了，主动伸出手去要抱抱。

程辰不顾外人在场，走上前去温柔地把程语晴拦腰抱起，眼神里是宠溺和深情，他说，“晴晴乖，我在。”

那绝不是哥哥看妹妹该有的眼神。

想起上辈子程辰的所作所为，我的心突然狠狠揪了起来。

是的，我恨程语晴，恨连茹心，恨上辈子让我陷入泥沼的人。

可是我从头到尾都只想自救，而不是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一个施暴者。

33

我看着程语晴在程辰的怀里乖巧和依赖，看着程辰眼底的晦暗不清，就好像看到了上一世被摧毁的我，程辰温柔背后的癫狂让我战栗到想要逃走。

“你还好么？”文医生不动声色地站在我的身后，轻轻地按住我的胳膊，我才发觉，我抖的厉害。

“没……没事。”我回过神，摇摇头，想上前制止程辰的进一步动作。

程辰和同父异母妹妹亲昵有些过了度，让沈钰和文医生也觉得不适，作为外人他们不好多说什么。我走上前去，把程语晴扶到沙发上休憩。

程辰笑嘻嘻地看着我，笑的我心里发毛。

然后程辰来到沈钰面前，问沈钰，“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你喜欢的是我哪个妹妹？”

“你有病吧！”沈钰不客气地推了陈辰一把，有点气急败坏。

“被我说中了。”程辰也不生气，温文尔雅地整理了下衣服，又认真地问了一遍，“所以，你到底选哪一个？”

我被程辰疯癫的话臊的无地自容，对沈钰的爱慕是我心里埋藏多年的情愫，却被他这样恶劣地开玩笑，旁边的文医生也黑了脸色。

沈钰更是火冒三丈，他一直是有点痞气的，当然无法忍受这种挑衅。

他一个健步冲上去，狠狠的一拳像程辰脸上打去，却意想不到地被看起来纤弱的程辰轻易挡住。

程语晴被吓到，“啊啊”地抱头尖叫起来。

文医生赶紧去安抚程语晴，沈钰又想揍程辰又怕再次刺激到程语晴，又气又烦躁地不知道怎么好。

“程辰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压着怒火问他。

“给你找个好归宿啊。”程辰依然温柔地笑着，却不知从哪里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禁锢住了我，“你猜猜沈家公子会选谁？”

所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程语晴也本能恐惧地不敢吭声。

“沈钰，我这两个妹妹你远一个，我就送另一个去死。”程辰预期平淡的彷佛是在说今天气很好这样稀疏平常的事情。

34

“程辰你他妈的有什么毛病！快把月月放开！”沈钰急了。

文医生想上前，程辰的匕首只是微微用力，血就从我纤细的脖子上渗出，文医生立刻不敢动了。

“你把刀放下！”沈钰几乎要疯了，“她是你妹妹，你亲妹妹！”

“我知道啊，”程辰微笑着，“同父同母那种。所以，你到底选哪个？”

程辰是真的疯了。

“我选月月，选月月好么！”沈钰几乎在恳求了。

程辰微微笑了笑，用波澜不惊的语气继续道“你可要想好了，你选了程月，程语晴在我手中也便活不成了。你知道的，她是神经病嘛，我正当防卫杀个神经病也不算犯法。”

沈钰的脸色阴沉下来.

这不是做选择，这是在逼着他杀人。

“程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咬牙切齿地问。

我好想质问这样无止尽的折磨到底怎样才算完结，在这穷途之下，那已被翻盘的虐文剧情还要操控程辰到什么时候……我快承受不住了。

程辰没有说话，他用加了几分力气的匕首回答了我。

更多的血蜿蜒流下。

“你住手！我选月月，我选她！”沈钰快崩溃了，痛苦地大喊着。

他选了我，即便他知道，这样也许会害死另外一个人。

“很好。”程辰满意地笑了，放开了我。

沈钰和文医生赶紧上去拽下我，生怕生出什么变故。

可是，变故还是出现了。

如程辰所言，他杀了程语晴。他是认真的。

当沈钰和文医生的注意力都在我这里，只那么一瞬的空挡，程辰一刀捅向了程语晴胸口！

程语晴只来的及闷哼一生，就倒了下去，一片刺目的殷红。

这样突如其来血腥的场面，让我几乎窒息，我的耳朵开始耳鸣，我觉得全身麻痹喘不上气，彷佛有人在掐我的喉咙……

不对，到底哪里不对……

这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里碎裂的声音，

我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轻飘飘而又强大无比的，无处不在的东西彷佛青烟般消散。

我感觉到，一种难以言明的禁锢，离我而去。

35

“杀人了！”程家佣人反应了过来，开始尖叫着慌乱中报警。

沈钰和文医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上去制服程辰。

程辰从容地丢掉刀子，没有丝毫反抗。

程辰被沈钰和文医生按在地上，半张脸沁在了血泊里，诡异而妖冶。

一片混乱中，我看见程辰仰起脸温柔地对我笑。

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给我。

那口型是，

【都结束了，妹妹。我爱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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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程辰篇 终章

我叫程辰，是程家名义上的长子，也是最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从小我就知道我的父母不爱我。

父亲漠视我，所谓的母亲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面目狰狞地掐我，用针扎我，抠我耳光，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

她骂我是biao子的贱种，是野狗，是肮脏的垃圾，她诅咒我为什么不去死。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生命是不被欢迎的，我不配活着。

后来母亲怀孕了，她不再打我，甚至不屑于用鄙夷的眼神看我。

程家的佣人不敢接近我，父母更是当我空气一般。

所以很小时候我就不会去哭闹了，因为没有用。

我在程家如同一个幽灵。

后来有了程月，她那么小，像个粉粉的团子一般。

她不懂别人对我的厌弃，也看不到那些肮脏和嫌弃，她像一个小尾巴一样终日粘着我。

在别人对我避之不及的时候，她总是上赶着和我打架，输了也从来不哭。

她用自己笨笨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作为人的存在和被需要。

我喜欢这个妹妹，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害死了她。

因为我们都在一本虐文里。

在剧情的走向里我对她做尽了世间所有不能原谅的恶。

一次又一次，一生又一生。

看着她痛不欲生，看着她苦苦挣扎，看着她熄灭了眼中的光，直至死亡。

我内心如被一刀刀凌迟，我恨不得自己去死，可是一切不由我。

真正的我彷佛被囚禁在一片黑暗之中，看着自己麻木地伤害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让我恨不得立刻死去。

甚至到她死去，我才知道她是我的亲生妹妹。

我的亲妹妹啊！

被最亲近的人害死，她死时，得有多痛！

我是在她死后觉醒的，听到她是我妹妹的那一刻，我当场就吐了血。

我恨不能自己替她去趟那刀山火海，去赴那十八层地狱。

带着这样的悔恨，我一遍遍挣扎，我祈求上天能在着扭曲的故事中给她留一丝生机。

程月不知道，我比她更早觉醒。

在我的那几世，我成功了，可是剧情始终没有终结。

原来无论是施虐者还是受虐者，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轮回。

《千金归来》的主角，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程语晴。

只有程语晴的死亡才能真正终结这本小说。

只有程语晴的主线剧情衰败，她才能被杀死。

我用了一生又一生，用无数次鲜血换来了这样的结论。

还好这一次，我的月月从剧情中醒来了。

还好这一次，剧中仍有清醒的人。

还好这一次，一切还来得及。

天知道我有多么庆幸！

我引导程月去走反杀的剧情，一步一步摧毁程语晴的故事线。

当程语晴的气运已经无比衰败时，我杀了她。

怎么能让我的月月手染鲜血呢？

这样肮脏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上一世的沈家小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我不用再担心我死后留月月一个人在这世上。

我愿意用我的万劫不复，去换程月一个平安喜乐。

反正我本就是不该来到这世上的人，可是我的月月不一样……

我们，终于摆脱了那卑劣的剧情。

哪怕我成为杀人犯，也没关系。

这一次，终于结束了。

我好累，终于可以放下了。

都结束了，妹妹。我爱你，妹妹。

#冬日生活打卡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