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无形的戒尺「二」

作者:沙棘

图片:网络

日转星移,日子不随任何人的意志停歇。不知不觉转眼到了秋天,看着枯黄的草木,不由地提醒自己也进入人生的秋天,该落叶归根,告老还乡了。

人到了一定年龄,思乡应是一种普及的常见病。自觉主动地在家乡县城提前买了套房,打算告老还乡时方便居住,刻意与同村的好友佳宁为邻,免得回到熟悉的土地陌生了的人群里孤单。可是,应验了妈妈说的这句话,佳宁门后的五尺,时时发挥反作用,家门里时不时传出佳宁女人的叫骂声,搅和得四邻不宁。

曾有人说,人类繁衍生息离不开伟大的母亲,女人担当遗传的责任多一点,男人担当变异的能力多一点。是母爱伟大撑起人类进化的历史天空,但对于多数人而言,上要尽孝,下要尽责,平淡安宁地教育孩子和赡养老人是大部分人的生活的目标,女人给家中男人一片天空,去外面寻求家庭的生存空间。

人人都说,家庭是港湾,可家宁却说莫如狗窝。回到家乡,我成了他诉苦的对象,我只能劝导,哪敢火上浇油,更不敢谴责他那吹毛求疵的女人,生怕引火烧身。

最近,习惯晚上写字的我,凌晨总是被家宁女人的嘶嚎声叫醒,她就像公鸡打鸣一样准时。那种粗野的高吼,经常惹得他们家小儿子撕心裂肺地嚎叫。我在家乡小住一个月下来,几乎天天如此,我只能自认倒霉吧。他们家的那把戒尺令我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默想:苦命的家宁啊,你家何时才能安宁啊?……

一个周末,写了一晚书稿的我,又一次在一阵狼嚎中惊醒,我极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眼睛,知道家里那女人又开始发泼了。那几天我也刚刚劝过他们,也说她应该去一趟医院看看,是不是她患有精神病。总之就是我也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样地遭罪,心里莫名其妙地替懦弱善良的佳宁担忧,我也在悄悄计划购买回城里的车票。

他们这种家庭气氛逼得我不得不思考,他们家到底怎么了?他女人一天到晚总是不停地指责他,还有最倒霉的是那个仅仅十来岁的儿子,成了指桑骂槐的出气筒。这一次不知怎么了,谩骂和嚎哭声透过门缝听得清晰刺耳,一波高过一波,我怕出事,出门听听,谁知看见了他那女人举着棍棒打得孩子直哆嗦,把我的腿都吓软了,我跑上去不顾一切地才拉开来。

这两天有点儿出奇的安静,难得的安静反倒让我觉得有点儿不正常。早晨再无人按时唤醒我了,居然让我接连睡了两日懒床,总是等到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房间,我才伸伸懒腰,把写了一晚上的书稿堆放好,然后吃过早餐,想去公园寻得一丝丝自由的空气。出门散散步,抬头看到久违的蓝天,顿觉烟消云散一般的舒畅。

快要中午的时候,从公园回来路过佳宁门口,看见一脸沮丧的佳宁我习惯性地朝他打过招呼,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手却拉着我的手不放,口若悬河似地倾诉一番,说今天送瘟神一样地送走了那个女人。那女人总算回一趟娘家,说话的同时,眼里放出了久违的光泽,快要把他高兴地蹦起来一样,这是我们阔别四十多年来,再一次看见他久违的纯真和原形。

佳宁约我去饭馆坐坐,我应允了。二人走了一段路,随便找了个烧烤店,要了几个烧烤和一墩子啤酒,一边散发压抑许久许久的积郁,一边打开啤酒,大口喝了嘴里,时不时又不停地倾诉他肚子里憋屈了很久很久的苦水,仿佛连珠炮似地要一吐为快。一张嘴恨不得痛饮啤酒的同时,把憋屈肚子里的苦水一倒而尽。我做他唯一的听众静静倾听,任由他把所有的不愉快吐出来。

在他嘴不停歇地絮叨和痛饮中,我才知道大学毕业后,他那坎坷不平的经历。从小学到大学,佳宁一路刻苦努力,学业优秀,从农村考往北京读完大学后,回到老家工作,一路可谓顺风顺水,想嫁他的女孩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他就近选择了我们一个善良漂亮的高中女同学,不久有了儿子,一家人可谓幸福美满。

人生自古多无常,我知道佳宁年幼丧父,婚后过得和美幸福,可是不知道是命运故意作弄他们,也不知道是他们作弄命运;也不知道是人作弄生活,还是生活作弄人,前几年妻子不幸重病而去,他遭遇中年丧妻这一人生大悲。他带着幼小的儿子本想安宁度日,后来为了给孩子找个家,给孩子找个洗衣做饭的娘,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这个女人。

我俩边喝边吃边聊,他说这一生,所有遭遇的不幸都不算不幸,只有遇到这个女人,才是不幸中的最大的不幸。从她走进家门,他失去了自我,失去了自由,女人总是想方设法改变他的一举一动,这些吹毛求疵的琐碎,才他一生不幸梦魔的开始。

我们在推杯换盏中,从他的言谈举止里,我能感受到他对前妻的怀念和对目前家庭的厌恶。当我问了一下,她天天打骂孩子,到底是什么缘由呢?这一问不要紧,他的眼泪就像断线了的珠子,齐刷刷地掉进酒杯杯子里面了,当做啤酒的调味剂,然后抹干眼泪,举杯一起咽进肚里,慢慢又絮叨开来……

他和那女人是同乡,都是农村长大的,她文化不高,尚能认字,崇尚都市生活嫁到城里,在进城打工的时候,她渴望能像城里人一样有车有房。然而身子进城了,其实更多的是羡慕城里高楼林立的霓虹,她的精神和修养永远停留在乡村,诸多不适应,动辄就暴躁发火。羡慕的高楼和现实的无奈,不得不与前夫离异,在离异一年后想嫁一个城里有工作的人,她和家佳宁的邂逅,用佳宁的话说: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他说那女人总是对他和他自己的孩子百般挑剔,从一言一行到一举一动,从穿衣吃饭到衣食住行,在家里总是不停地挑剔和指责,从来没有用欣赏的眼光鼓励或者表扬过他们父子一句,从来没有在他们父子身上看不到一点点闪光点。我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让她能不能不要用她的生活习惯去丈量男人,能不能把那些琐碎的鸡毛蒜皮抛开,做一点点更有意义的事情。佳宁说,她有过工作,苦得累得不想做,以前在毛纺厂干过专门挑毛病质检员,现在专门和他们父子挑刺,是不是有职业病?

佳宁说着说着呆呆地望着窗外,随后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回头问我有没有办法?我迟疑了一会儿说,门后这把戒尺制约着你,既然你无法修改她的尺度,为了给孩子和自己,只能重新选择吧,在今后的晚年,家门更需要一把宽宏大量的戒尺。

佳宁举起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咕嘟下肚了,啤酒的苦对他而言看上去根本无所谓的样子,举手用力抹了一下嘴巴,坚定地对我说:这个打发走了,为了孩子,这辈子再也不找女人了!我知道这话,他与其说是想说给我听,他也许更想说给他自己。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卢有成 ,笔名,沙棘。1963年生于内蒙古和林格尔县。1984年毕业于华北电力大学,曾就职于央企,高级工程师,专业精湛,喜欢实干,不善空谈,善于钻研。有多项科技成果和专著,在专业领域发表专业论文30余篇。专业之余,喜好哲理诗文,更喜欢研读哲史,希望用散文和诗歌写一部自己的童年和家史,让消逝的声音穿过故乡的时空,穿过今天留给明天。从2019年开始在文学期刊发表散文诗歌,文章散见于《中国教师》《中国农村》《花溪》《时代作家》《文学世界》《文学欣赏》《散文百家》《参花》《读书文摘》《精短小说》《青年文学家》《渤海风》《西部散文选刊》等等。

2022年第12期

编辑:平常心

2022年第12期 总8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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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2-27

标签:戒尺   散文   告老还乡   沙棘   啤酒   不幸   儿子   孩子   家庭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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