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

寒风凛冽，我在瑟瑟发抖。内心一个柔软的声音呼唤着：回来吧，回来吧！望着雾霾遮天的浑浊天体，我义无反顾地跨向了回家的路。

眼前的黄土高原依旧是那么荒凉，沟壑纵横，爬满了整个大地，如母亲满脸的皱纹，凄美而亲切。点点绿意盎然跃入我的眼帘，一株株沿路而立的松柏苍翠而不太有生气，尘土压着任凭它慢慢地伸着脖子，似如这几年我的状态，死扛着，挣扎着，坚持着，等待着……

蜿蜒的柏油路盘旋着上了塬，车子跃入塬头的一瞬间，眼前飒地开阔起来了，远远地望见了家的门楼子矗立着，近处的柳枝干巴巴地摇着，又如我此刻的状态。没了往次归来的激动，有的只是死水般地沉浸。破落的残冬，总会引申到我，引申到我敏感的心。

车子停在门口，母亲头顶着一块绿围巾，胳膊挎着篮子走了出来，母亲老了，再也没有以前结实的身体了，干瘪的脸小了好多，看见我的瞬间，愣了一下，嘴里喊着，回来也不提前说声，有什么急事吗？我嘴唇动了动，没有吭气，好像是懒得动，也好像是没法解释得不动。

母亲愣了愣，也不言语，跟着我走进了院子，父亲在院子里修着一把铁锨，抬头看见我，也是愣了一下，站起来，给母亲说，给娃下碗哨子面吧。我没接话，径直走向了卧室，爬上了热呼呼的土炕，母亲走向了厨房，父亲又蹲下去修理他的农具去了。

躺在带着玉米秆烟味的土炕上，我疲惫的心突然落了下来，轻轻的，无声无息，整个身体散开来了，舒展着，仿佛飘在了大海上，就这么飘着，飘着，儿时的记忆一点点绽开来，清晰而温情。

睡眼惺忪中，耳边父亲母亲的谈话声传了过来，要不要叫吃饭呀，不用了，好好的睡一觉吧，睡好了，什么事都没了……两个人边说边走了出去，门掩上了。

我又一次淹没在睡梦里。

耳旁的鸡叫声唤醒了我，我睁眼望去，窗外晃亮亮一片，我一轱辘爬起来，走了出去，已是日上三竿，我原来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厨房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蓝的瓦蓝，白的似纱，灰的似雾，忽大忽小，忽急忽慢，直入云霄，风儿吹过，又绕着湾儿，如一条河流，又如山间小路……

吃着母亲熟悉的味道，我的心空空如也，父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默默地抽着旱烟，母亲依旧马不停蹄地收拾着角角落落。

事情过去了就会好的，没事了就回吧，父亲看着我吃完，说着。母亲拿出来一个布袋子，核桃，青菜，玉米粒……我背起来，许久地望着父亲，母亲，他们又苍老了，我转过身去，奔向了车，硬是让眼泪滴在了方向盘上。

车子慢慢走着，我从后视镜看到父亲母亲还站在门口望着我的车子，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这几年的压抑随着昨天的一觉，现在的泪水，终于如脓包挤破一般，所有的烦恼，压力如山河崩裂般，倾泻而下，远远流长。

塬边，我停了下来，远远望着家的方向，袅袅炊烟依旧缭绕着，慢慢散去，此刻的我，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感觉，此刻，远山依旧突兀，相看却两不厌！回家的路依旧蜿蜒着，下塬的路依旧蜿蜒着，我的心如止水，家，洗刷了我这几年的压抑，释放了我的悲观，指明了我明天的方向。

又见炊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