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红纱巾

飘落的红纱巾

一尘

他每天上班,都要路过石榴巷。紧靠石榴巷的北边,是一幢老式的三层小楼。隔三差五地,他就能看到一个女人,具体点说是颇有几分姿色的一个少妇在三楼的阳台上晾衣服。阳台是敞开的。而那条红纱巾非常显眼。他每次看到那条随风飘荡的红纱巾,心里不免荡起一波一波的涟漪。在北京时,每到秋冬,妻子就围着这样一条红纱巾,骑着自行车,在小巷里穿梭,红纱巾随风飘荡,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引来无数人驻足观赏。

有时,他路过,正好赶上女人在晾衣服,心里就又多了几份遐思和神往,这女人,真美!偶尔的,确实是偶尔,也许是他从这路过得太多了,抑或是两人有点面熟,当他抬头望向女人时,女人很自然地向他露出一点微笑,算是向他问好吧。而这时,他的心里不免突突地跳起来。他觉得这女人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呢?他又有点想不起来。而女人的瓜子脸也和妻子一样的美,笑起来也是一样的动人。右脸蛋上的小酒窝,可以镶进去一颗米粒。他刚结婚时就对妻子说,镶一颗米粒就不用吃饭了。妻子就笑着说,那你就镶一颗吧!镶一颗,省下粮食就能让你这个大肚子吃饱了。那时确实吃不饱,吃饭前他就把皮带系得紧紧的,免得胃闻到饭香没个够。

一次,当他又路过女人的楼下时,正赶上女人在楼上双手抖动刚洗过的衣服,衣服上的水滴,随着女人双手的抖动,在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一滴滴水珠,正好砸在他的头上和身上,他急忙伸出双手抱着头跳过去。回头望,从空中飘下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对不起哦,没注意到您哪!”这声音也是那么熟悉和悦耳,似乎就是妻子的声音。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有一模一样的声音啊!他想。

他冲楼上一笑,只是一笑,说没关系,却被自己的笑意把到了喉咙的声音压了回去。他在想他的妻子。

一次,他回到家,悄悄地向屋里走去,他想给妻子一个惊喜。蹑手蹑脚地刚走到门口,妻子披散着一头长发,端着一盆洗头水泼了出来,正好泼了他一身。妻子笑得弯下了腰,一头长发似瀑布般散落下来,他也跟着笑得弯了腰。

又一次,和上次有点相似,他正路过,女人正在阳台上晾衣服,可能是女人没注意,把那条晒在晾衣绳上的、非常夺目的红纱巾抖落了下来,女人惊得“哎呀”一声,他仰头一看,便伸开双手赶过去接住了那条飘落的红纱巾。他怔在原地,仰头冲女人说:“我给你送上去吧?”

他来到女人的家,女人的心有点慌慌的,带点羞涩地说:“谢谢你!要不,我还得下楼去拣。”

他这才看清,女人的左腿有点不方便,似乎有点瘸。女人幽幽地说:“我认识你的,你是从北京下放到这儿的,是在县中学教历史的孟老师。”

他有点惊讶于女人的内敛,认识我怎么不早说呢?但是,他还是很谦虚地说:“噢,是吗?“

女人闪动着细细的一字眉说:“是的。以前,我男人也是教学的。”说着,女人眼里闪过一层薄薄的雾水:“他原来是中学校长,那年他受不了批斗就寻了短见。”

他说:“噢,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让您伤心了。”他甚至有点结巴:“你的腿.....是不是......”

女人抢过他的话很直白地说:“就是那天开批斗会从椅子上摔下来留下的后遗症。”

女人说完,他的心猛地一抽。他想起来了,他刚来学校不久,那次开批斗会,女人站在一条窄窄的小木凳上,被开会的人一脚把木凳踹翻了.....虽然他站得很远,但是他看到女人摔得很重。

女人用带点压抑的声音说:“以前我也听说过关于你妻子的事。”

他的眼睛有点发酸,挤了挤眼,很忧伤地说:“她长得有点像您,可惜.....”

女人说:“你也别太悲伤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要活着,路还很长。”

他从内心很同情眼前的她,很想和她说话,很想听她虽然很细但充满坚强的声音。这声音给他有点消沉和死寂的心点亮了一盏活下去的灯,这盏灯也照亮了他的心房,让他那份埋在心底的爱有点复活。

他回到家,心里翻江倒海,一夜无眠。他对女人的遭遇很同情。而他,又何尝不是很让人同情呢?他毕业于北大历史系,因为讲历史课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被下放到了这个县城中学。而他可爱的妻子却走了。

每天,当他路过石榴巷的时候,远远地,他不由自主地向楼上张望,希望看到那条红纱巾,希望看到她的身影,希望.....

后来他去过女人住的小楼几次,想帮女人干点啥,想说我来照顾你吧。但他碍于面子而没有开口。他帮女人搬过煤球,倒过垃圾,只要有什么体力活,他就去帮她干。他似乎也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女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说我是“反革命”家属,你今后不要多来我这儿,不要连累了你。他想说我不怕!可是他却没有说出来。他想,这样无聊的话说了也是多余。

一天,又一天,当他快来到小楼下的时候,一阵晨风吹过,空中随风飘荡着那条红色的纱巾,他急赶几步,伸开双手接住了。他向楼上望去,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便又上了小楼去送红纱巾,敲了几下门,也没人开。他因为要赶着去开会,便把红纱巾揣在怀里离开了,心想等下了班后再送。

当月亮像弓一样挂在天上的时候,他匆匆来到小楼下,向那间熟悉的窗户望去,窗户上没有灯光。她睡了吧?不应该的啊。每天晚上他路过时,窗户上总会亮着像萤火虫一样的光。一次,他走过小路,站在不远处望着萤火虫出神,不一会儿,大概十几分钟吧,只见萤火虫后面他熟悉的身影一闪,直到萤火虫消失了,他才迈着踏实的脚步离开。可是今天,这萤火虫竟然没有亮。也许是她不舒服早早休息了?“你在吗?”他想问一声,可是那三个字像吸铁石一样粘在他的心里。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才离去。

第二天,他比往常早起了二十分钟,来到她家的门前伸手去敲门,当右手食指刚触碰到门面,却没有发出响声。也许,也许她感冒了还没有起床?或者是病了?如果是这样子,他想,他就更应该去敲门。他的丹田吸足了气,伸出右手,食指终于在门上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他急忙收回手,扶了扶移了位的眼镜。他的心跳有点加快,他在等待着门内的她出现,如果她真的病了,如果她身体虚弱没有力气走路,那么,那么我就背她去医院。他心里猜想着她昨晚上没有开灯的各种原因,但是,几分钟后,一切如旧,门里没有任何回应。“也许她真的困了?”他想,按往日这个点儿,她已经起床了呀!他又待了一会儿,眼看快到上课时间了,他不由得举起右手在门上直接敲了三下,而且声音很响亮。他急得叫了一声:“在吗?”回答他的是楼道里的回音,屋内还是一片死静。不得以,他揣着“两颗”忐忑的心去了学校。

在学校里,他有点魂不守舍。那颗心还留在小楼上面没有收回来。

夜晚是宁静的。而他的心却很不平静,她去了哪儿呢?她怎么了?

当他离小楼还有二百多米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在搜寻着镶嵌在小楼上的萤火虫。隐隐地,他看见了萤火虫在他心里的位置上闪烁。他的心也就跟着为之一揪。她在家里!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给自己。

她干什么去了呢?他的心里一直在为她担忧着。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小楼。晚上,去她家合适吗?是否会引起人们的误会呢?她毕竟是一个单身女人。他在为她的名声着想着。他又折返回来。他在徘徊,他的心也在徘徊。她究竟怎么了?去吧!不去问清楚,怎么会知道呢!

他坚定了信心。正在他要进入小楼的时候,校长也来到了小楼外。校长表情严肃地问他到这儿干什么?他像梦中遇上了魔鬼,一时怔得语无伦次。他回想起来了,这几天校长的眼神看他时似乎带着火,不,是刀子!校长前几天话中带刺地说,你要注意自己的行为。

他不明白,他按时上下班,认真给学生们讲课,他的行为有何过错?他在寻找自己越界的行为。如果他的行为有过错的话,也仅仅限于上小楼里来过。扯淡!他鼓起勇气在心里骂了一句。

红纱巾陪着他过了两天。晚上,他感觉睡得很香,好些个夜晚他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和甜蜜。他想让红纱巾永远陪着他,陪着他到终老。

第二天,他又提前二十分钟来到小楼下。他趁人们还没出来,便去敲她的门。他要把红纱巾还给她,他不能做越界的事。

女人打开门,却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他拿出红纱巾递给女人,女人接过来,说纱巾怎么在你身上呢?我还以为丢了呢。他说了经过。女人忧愁地说今后你别来找我了,对你不好。他说为什么?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女人说昨天我又被叫去开批斗会了。他愤然,眼珠子似乎要从眼镜后面蹦出来,牙齿咬得“咔嚓、咔嚓”作响,而他的心里也翻起了滚滚浪潮!他对女人说,我没做越界的事,怕什么?女人说,校长的亲戚是公安局的头儿。他说,我没做犯法的事儿,他能把我怎么样!女人说,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当心。他点点头,而后关切地对女人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挺住,天,总会晴的!

一天,校长找他谈话,说你要注意自己的作风问题。他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我有什么作风问题?校长说,有人反映你往她家里跑,她可是反革命家属!他说,她男人已经死了,还要对她怎么样呢!校长拍了一下桌子,她是寡妇,而你是教师,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他说我的形象没有变,还是照片上那样!他的犟脾气又上来了,在北京时,他就是嘴硬,坚持自己的观点,才被下放到这里的。校长说,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他怒吼了一声,你上她家干什么去了?校长说,我是去教育她!他说你更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校长说,我怎么能和你一样?我是无产阶级革命者,而你是改造对象。他说扯淡!

他的心里刚刚燃起的生活激情,在校长的“教育”下,被泼上了一盆冷水。他不想被这盆冷水浇灭,他要往这盆冷水里掺上汽油。

星期天,他就买了菜挺起腰杆往小楼里跑。

女人说,你这个样子不好,让人说闲话。

他说我不怕!这一次他说了,而且说得很爽亮。

女人说,你是外地人,对我们这儿人际关系不了解。

他说,外地人怎么了?

女人说,你不了解我男人是怎么走的。

他的眼里含着疑问。

女人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一层雾霉笼罩在女人的脸上。他的心里一揪,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他见女人一提起自己的丈夫就很伤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明白,伤疤是不可以揭开的,因为伤疤覆盖下的肉,是很血腥的。

他通过一个要好的同事打听,同事说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他天生骨子里有一种精神,对于越悬的事情越想弄个明白,不然他会睡不好觉。在北京时,他就是爱弄明白一些事,不该知道的知道了,知道了又气得不行,气不过就发牢骚,结果被弄到了这里。在他软磨硬泡的求告下,同事没法,先声明要发誓绝对保密,才转着弯告诉他,说校长年轻时追过小楼里的女人,女人看不起他。后来,女人的丈夫被赶下了台,他就抓住机会往死里整......同事说,你是聪明人,这一切你该明白了吧?他点点头。卑鄙小人!他心里怒吼了一声。

后来,他再到女人家时,便不再提女人丈夫的事。他对女人说,我认识一条没有尾巴的狼。女人眼里立马变得亮起来。他说那是一条色狼。女人说我知道。他说,他手里拿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你要防着他。女人听懂了他的话,说,我准备好了杀狼的刀!他听了,心里有了底。他再上女人这儿来,就不怕遇上狼了。

他了解了女人的心思,心里坚定了去小楼的想法。

一天,他拿着一个包裹着的小纸袋有点忐忑地递给女人。女人一看,是一条鲜艳的红纱巾!女人怔了一下,说,你这是......他说,你那条红纱巾边儿上都发毛了,就给你买了一条。女人说你真心细,这多不好意思。他说,你那条有些年了吧?女人说是的,这还是我结婚时丈夫给我买的。他急忙接过女人的话,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女人说,这是我第二次接受男人的礼物。他听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他说,让我们的生命之火,燃烧起来吧!女人脸上的小酒窝陷得很深,通过小酒窝,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生命之火燃烧了起来。

这天,他们的生命之火像火山爆发一样在二人的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那天早上,他刚走到小楼下,红纱巾又从空中飘落了下来,他急忙上前去接住,向楼上望去,却不见她。因为赶着去上课,他也没多想,便把红纱巾揣在怀里走了。

那天晚上他下班路过石榴巷时,发现巷子里围满了人。待他到了近前,看见有不少公安人员在进进出出。只听人们议论纷纷,说三楼那个女人昨晚上割脉自杀了,还有的说是被人强暴后杀害的…...他挤进人群,听到学校一个后勤人员说,这个女人作风有问题......还说,早上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楼上下来的......他的心很乱,乱得有点无处安放。

当他打听到女人被送到医院后,疯了一样向医院奔去。当来到医院急救室,门口站着公安人员把守。他不管不顾地往里闯,把门的拦住他说人都死了你还闯什么?

他的魂丢了,像秋冬的落叶一样飘零。他赶到邮局,给北京的弟弟打了个电话,说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他拿着一份电报,到学校请了假。电报上写着:母病危速归。

女人那天晚上遭到了校长的侵害。校长掐了女人的脖子,女人晕了过去。校长怕事情败露,又用刀片割了女人的手腕,伪造了女人自杀的现场。但是,女人命大,没有被割破静动脉。校长通过掌权的亲戚,向外宣布女人自杀了。但是,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女人病好后被关了起来。一关数年。一些事,还是不说破为好。

数年后,女人看到了一本书,书名叫«我心中的红纱巾»。里面的内容分明就是写的他和女人的故事。

女人的心揪得就像坐上了氢气球,游荡在天空。

女人找到了他北京的老家。弟弟说哥哥数年前已在南山寺出家了。

女人知道他是爱她的,而且爱得非常深。他的出走一定是他听到了关于她的一些流言蜚语,否则,他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女人不死心,千寻万寻终于找到了南山寺。小沙弥向他通报了有一个女人要见他,他正盘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忽地一下敲到了拿木鱼的食指上。

十指连心,他疼得咧了咧嘴,难道是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人死岂能复生?“阿弥陀佛”,他心里念了一句,但那颗肉长的心还是咚咚地跳个不停。左眼皮也跟着跳起来。“出家人须六根清净。”他出家时的戒规禁律响在耳边。他向小沙弥挥了挥手。小沙弥奔出门外,向女人说明了一切。

女人拿出了一条红纱巾,让小沙弥送给他。他望着红纱巾,犹如回到了当年。他的血液在燃烧。数年的打坐诵经已使他的神经麻木了,不!或许是已看破红尘,使他心静如水,无论多大的风浪,也难以涌起波澜!他瞄了一眼红纱巾,眼前不由舞动着校长压在她身上淫笑后的狂放。他的眼里喷出了比红纱巾还要红的火焰。但他是出家人,他已经修炼到心静如水的境地。心静如水使他的身体犹如一块磐石,深深地嵌入在蒲团之中,再难步入红尘。

“阿弥陀佛!”他念了一句佛语,又挥了挥手,小沙弥领回了他的意思,拿着红纱巾出了门。红纱巾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她的心就像红纱巾一样在燃烧,无论怎样燃烧,也烧不热他的心。

女人似程门立雪般,不吃不喝在寺外等了他三天三夜。他的脚步像杵在了地下,一步也没有边出佛门。女人像秋风吹落叶一样,把她吹走了。女人没有走远,在他出家的寺庙对面的山上,修了一座尼姑庵,庵的门两边,写着一副对联:鸟宿山南岸,岸下门常开,门头横批:千年等一回。庵修好后,女人守在庵里,清灯孤影,一把清泪伴天明。女人天天白天把那条红纱巾系在门上,晚上收回屋里。

女人把红纱巾压在枕头下,她想,有红纱巾在,他就在。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终于等来了那一天。那天夜晚,天上布满了乌云,小沙弥急急忙忙地拍响了山门。那一晚,她的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慌得很!她快速跳下炕。打开山门,小沙弥结巴说,师父他、他喊你的名字。她从枕头下揣上红纱巾,随小沙弥来到了他的卧室。

他直直地躺在炕上,眼睛直视着屋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罪过!罪过!”时而又叫一声:“我的红纱巾、我的红纱巾是送给她的礼物……”两行清泪在他的眼角溢出。

“你何必这样呢!”女人望着骨瘦如柴的他,上前叫了一声,肝胆欲裂。女人把红纱巾放在了他的胸前。然后把手捂在了他的脸上,无论有千言万语在心中涌动,这一刻,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他感到了她手的温暖,眼里出现了回光返照,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来生、只有来生......”便闭上了眼睛。

女人在收拾他的物品时,发现他的枕头下压着一本书稿,其中开头写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第二页压着一张就诊报告单:肾癌!看到此,女人心里像万箭穿心:“你怎么这么傻啊!肾癌是可以治好的啊……”

女人把他葬在了尼姑庵对面的山坡上。这样,女人不用出门,便能天天看见他。把想念的话写在纸上,然后越过沟壑,把一张张写满了他的名字的纸条和思念,埋到了他的坟头上,她想,他一定能够感觉到,她在想他。

春去秋来,夏去冬归,日出日落,日复一日,女人的心飘在了天空,在想着山那边地下的他。

不久,女人去世了。按照女人的遗嘱,小沙弥把女人葬在了男人墓地对面的山上,在遗言中,女人说,这样,她就能天天看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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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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