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扭曲、暴戾的性格，让你失去了什么

她的恶毒，有目共睹，村里的人都知道她的德行，背地里时常议论纷纷。

她拿着扫把、铁锹，往人脑袋上怼，让人脑袋瞬间流血挂了彩，而看到自己占了上风，狰狞的面孔瞬间绽放成花朵，变得灿烂、生机勃勃。

她闷不做声，趁人看电视时手持一杯开水，“唰！”的一下，便淋到了人头顶上，只见那人的头顶霎时雾气升腾，稀里哗啦，像淋了场毫无防备的雨，更像蓦地遭遇雷击一般，使之动弹不得、痛苦不堪。未等那人张嘴还骂，她便朝我这个一旁同样动弹不得的“木鸡”笑成了花。

我于是见识了她的厉害，顺从于她。

我能说会跑之后，她便教我找他要钱，并嘱咐我不能说是她让我要钱的，是我自己要的，要钱是想买吃的，所以我总是说：“不是！是我自己来的，我要钱去买吃的！”

大了点上学以后，我便不能心安理得看电视了，必须要勤快，要有眼力劲，否则脑袋如同核桃，要挨砸。

她总是不直接告诉你要去干什么，但你不去干点什么或未满她心意，她坐下的时候就会把椅子重重地砸下；她进出关门的时候就会使出浑身气力，巨大的声响让人吓一个激灵，若是当你扫完地回来，终于意识到是碗还没洗的缘故，她便已经在厨房里“敲锣打鼓”、“噼里啪啦”。

她的女儿有了儿子以后，我这个本就碍眼的存在，于是变得更招人烦。对于外孙和孙女，在这根本没有偏心一说，因为偏心是两两比较，更偏向于一方，而我压根没有被比较，所以有何偏心一谈？

她的外孙，也就是我的弟弟，半夜拉了稀，她和她的女儿一个拿盆一个烧水两人一齐给我弟洗澡，等水倒好人进了盆里忽然发现没有毛巾，于是她瞥了眼我说：“就用这个死女阿子的服子（毛巾）洗！”看着我沾满黄色的屎的毛巾和满盆浮着屎的洗澡水，我感到恶心，扭头走了。

又一年寒假，弟弟来了他外婆家玩，我们便三个人睡，她和我弟睡一头，我睡她们脚头。睡觉前，弟弟在火炉屋窗台看到了舅妈给我买的铁制汽车文具盒，便拿着玩弄起来。开始，他拿着文具盒在墙上滑动，嘴里“呜、呜”的，模仿着骑车行驶的样子，后来，他开始“啪、啪”的在墙上砸起来，文具盒顿时这里瘪一块那里瘪一块。我心疼想抢回来，弟弟不准，抱着死不松手，我使劲拽，拽了几把，抢回来了，弟弟开始号啕大哭，嘴里喊着我打他了。

她闻声赶来，我心惊胆战，不等我解释头顶就已挨了砸。接着是拉扯，感受到尖锐的指甲穿过胳膊，伴随着谩骂声直击心扉，还不够，接着是拍打，说一句打一下，吐出的字像拍打在身上的巴掌一样愤怒、有力。

她说：“死没的用，你个儿子儿还怕她？你来打她，拿着这个跟我打，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她！”说完夺走我手中的文具盒递给了弟弟。

弟弟接受指令，拿着文具盒朝我头上一下、两下、三下，于是我哭出了声。

晚上，我被赶到了另一间屋里，床上有一个棕垫子，我在棕垫子上球成一团，瑟瑟发抖，期待着天快点亮。

第二天我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当天把我从她家接到了县城。去县城时正临近去镇里上初中，我便镇上县城两边跑，与她的接触就越来越少，偶尔放假再回去时，发现她对我的态度居然变了许多。

有一年，她们分给我爸的那间偏房坍塌的时候，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对于我们这一家人的怜悯。这间倒塌的偏房，里面有一张铺了棕垫子的床，还有外公外婆给我妈置办的嫁妆，而一场大雨，把我们唯一的家摧毁了。

面对倒塌的房屋，我爸极力克制情绪，哽咽地说道：“您帮别人帮了那么多回，心疼别人，跟别人攒了那么多钱，我们从来没在您这里得到半分好处，现在我们连个屋也没得了，您没说可怜下我们…”

不知她当时是怎样的想法，也许心里真为我们难过了一下，后来我回去时，她当着我的面拿出了一摞不同面额的纸币，有一百的，五十的，几块的，甚至五毛的，清点完一共一千元，叫我拿回去给我爸。

后面不知过了多久，有一次回去，发现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了，喊心里疼，身上疼，走路走不得，要走几步歇一会，又对我说：“我这次估计是快要不行了的”，说完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说：“您别说这样的话，没有的事。”我一阵慌张，连忙安慰她到。

庆幸的是，后面过了很久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直到前几年，年底马上要过年时，听说她住院了，我们被其他家人通知赶紧去ICU看她。

到医院时，看到大家眼睛都红彤彤的。

一个声音传来：“你快进去看下婆婆，跟她说两句话。”

是幺姑的声音。我说“嗯”，然后走了进去。

进来后，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枯瘦如柴，插着氧气管和尿管的人，她头发凌乱，微闭着眼，身体微弱的起伏着。

我喊“婆婆！”她头动了动，没睁开眼。

我说：“我是欣怡，我来看您了，婆婆！”

她睁开了眼，居然点了点头。

我开始哽咽：“婆婆，您听的到我说话吗？”她点点头。

“您晓不晓得我是哪个？” 她又点点头。

“我们都来看您了，来接您回去。”她没有回应，我却清晰地看到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我说：“您想不想回去？”她点点头，我涕泗滂沱。

出病房，我抹干眼泪，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独自去坐车。公交车上人很多，十分拥挤，我拉着扶手站在车里任由身体摇来晃去。不知怎的，这时车里竟不合时宜的放起了歌曲《神话》，悲伤的曲调，让我再也压抑不住难受的情绪，在旁人不知所以中，失声痛哭起来。

几天后，年三十的清晨，婆婆在痛苦的挣扎中离开了，从家人口中得知，婆婆住院前一天，爷爷见她一直不起床吃饭就去她房间看，看了才发现婆婆掉下了床，在地上冻了一夜，没有力气，无法动弹。

婆婆去世后，爷爷便被子女接过去轮流照顾，没有了婆婆，从此也没有了老家。我曾开玩笑的问爷爷，有没有梦见过婆婆，他们打闹了大半辈子，窗台甚至还留有当时战斗的痕迹…而物在，人已不在，物是人非，便是这世间最大的遗憾吧。

婆婆去世一个月后，发生了一件事情：一天晚上，我没有预兆的陡然觉得心里好难过，脑子里如同放电影般不断浮现老家的点点滴滴…猛然想到婆婆真的不在了，想到那个让我有着复杂情感的人再也看不到了…想着想着，竟难过到不知所措。

我拿起手机，打开日历一数天数，竟正好是第35天，是“五七”之日。”

从婆婆那时跟我说她快不行了的时候起，我就开始觉得，她这一生，真是可怜！

极端、扭曲、暴戾的性格使她一身毛病，时常心脏痛如刀绞，又时常胃痛吃不下饭。她爱财，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但得来的钱全攒起来给了别人，从未自己买过什么。

她一辈子生活在幽怨当中，她失去了自我，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