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母亲的电话突然而至,不是重要的事,闲聊而已。母亲小心翼翼问我病情,我如实回答。
母亲异常坚强,除了八年前那晚坦白后的眼泪与叹息,从此再未有过悲观与绝望。
很快母亲又回到正题,信仰基督吧,上帝会治愈一切病痛,灵魂得以解救,尽头既是天堂。
多美好的愿景啊,天堂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这不是母亲第一次试图说服我。作为虔诚的信徒,母亲的话术我几乎倒背如流。
上帝在哪,天堂又在哪,既然上帝无所不能,为何忍心见人间疾苦?
母亲始终未能答疑,只是解释世间万物皆为上帝所造。母亲绝不是合格的传教者,她相信她所相信,却无力解释存在背后的现实逻辑。
我理解她,现实有多苦楚,愿望就有多强烈,精神的胜利是每一位身处囹圄的人最好的自我救赎。
只是母亲太多执着,执拗得偏激,偏激得疯癫。
常人无法理解,理解基于感同身受。有时我也会不耐烦,甚至想过阻止她无谓的举动。
但她是我的母亲,一个柔弱纤瘦饱受苦难的农家女人,岁月正在侵蚀摧残那最后的一丝顽强。
很遗憾,我终究没有信仰。确切地说,我不相信上帝。
既然人人都想上天堂,那就让我下地狱吧。
倘若上帝轻易赦免于我,对那些纯良一世又受尽悲苦之人是否太过偏颇,有失公允。
我这一身的罪孽不值得被救赎,去地狱里悔过改造重新做人。不,就在地狱里灰飞烟灭,从此杳无痕迹。
我的决绝似乎伤透了母亲的心,她的声音在颤抖,犹如八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夜,满腹话语最终化作沉默的哀伤。
我们都是挣扎在阴暗世界的人,于是上帝出现了。
信仰是一束光,让绝望的人看到了天堂。
母亲是幸运的,此后的每一天她距离天堂更近了。
何以慰藉苦难,唯有信仰。
其实我也有信仰,尽我余生了却尘封的夙愿。
结果早已不再重要。
一朵花的明艳绝不是它盛开时的辉煌,是在奋斗中撒下的不屈和凋零中无悔的守望。
这应该是我与母亲最大的不同吧。
母亲执着她的信仰,我也遵循我的信仰。
或许努力活着本就是一种信仰,而平淡、无欲则是最虔诚的祷告吧。
页面更新:2024-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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