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念 母 亲

● 李学华

公元2022年10月21日的中午,一个天青云白的日子,却为我刷出了一个阴霾的午后。

就在这个深秋平凡日子的暖阳下,就在这个午后的12时41分,母亲突然离开了她生养的四个儿女,带着对她对人世间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带着她与老家古老的豫东大平原,一望无垠黄土地、生活抗争了的80多个春秋的不屈灵魂,奔向了我们所不熟悉的仙界。

(2022年4月,疫情后我与母亲在安阳洹水公园)

“慈母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一时间,我的心被撕裂了,灵魂被拽去了,血液被抽干了,悲咽的泪水和着深秋冰凉的风,锥心刺骨般涌向了我的胸前......

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斗大的字识不得几升,她既不知道孟母三迁的故事,也讲不出孔母授学、徐母大义、欧母画荻的道理,但她却是我情感世界的玉皇大帝。母亲平时身体非常好,没有什么基础性疾病,一生并没有住过医院,平时偶尔有个头痛脑热,只好稍微吃几片药就会好起来,怎么会突然离世呢。也许算得上无疾而终吧。

母亲从小就是个苦命的孩子。3岁即便没有了父亲,童年时代更是缺衣少穿,没有多少幸福可言,20多岁嫁到我们家,因为家中成份高的缘故,在哪个特殊的年代里,母亲生活中受尽了别人的欺侮和冷眼。父亲是一介书生,受所处的那个动荡年代的影响,他在省立开封师范仅读了一年多的书,即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回乡当起了教书先生。在乡人的眼里,尽管他手无缚鸡之力,却因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后来陆续又当过农场的会计、村委会干部等。在儿时的印象里,父亲一年四季总是不在家,家中里里外外,从浆洗涮补,到养猪种菜,母亲总是一个人在操持。既使后来农村实现了生产经营责任制,家中分了十几亩责任田,更多数的时候,也总是母亲一个人在地里苦苦挣扎着。父亲长年不在家,我们姐弟四人全部在校读书,即使成绩最差的二姐,也读到了初中毕业。这在当时偏远的农村,尤其是像我们家这样极度缺乏劳动力的农村家庭,是极为罕见的。

母亲一生坚毅顽强,从容大气,善良无私,生活中从没有听她说过苦,喊过累,家中大事小情,村里家长里短,母亲总能轻松从容应对,这是她老人家留给我最深的烙印。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豫东农村还没有实现村村通,电磨更没有普及,村里生产队唯一的一台石磨维持产全村人的吃面工作,由于人口多,石磨一天到晚没有清闲的时候,尤其是白天,更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由于家里缺乏男劳力,为了赶工分,母亲总是一个人白天参加生产队劳动,晚上等别的人家不用石磨了,她才一个人悄悄地来到磨房,一圈又一圈把为数不多的口粮磨成面粉,变成我们一家的吃食用度。有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姐弟几个放学回家仍不见母亲回来,便到村里的磨房去寻找,有时天太晚了,面却还没有磨好,我们在磨房里等啊等啊.....待母亲磨好面,我们却一个个靠在磨房的墙上沉沉地睡去,这时候,母亲总是把磨好的面仔细地收拾好,再一趟又一趟一地把睡熟了的我们一一抱回家。

在一个个难捱的黑夜里,在无数个难眠的黎明里,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有多少个寒来暑往,母亲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度过的,她伴着寂寞,伴着凄风,伴着苦雨,伴着寒露,伴着朝霞,也伴着我们姐弟四人一天天地长大成人。

从小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玩劣,上树捣鸟窝,下河摸鱼虾,东家摘枣子,西家摸甜瓜......为此,曾惹下不少祸端,也给母亲带来了更多的痛苦和麻烦。每一次,母亲都是对人赔情道歉,不仅是说尽好话,有时还要赔上钱粮款物。6岁多那一年,我带领几个小伙伴,大中午跑到生产队的菜地里,顺手摘下了几根黄瓜,却不知一下子闯下了大祸。看菜园的是我远房的一位伯父,他怒气冲冲拿着我摘下的黄瓜,径直找到家里,说我是个小贼头,带领其他孩子偷了生产队的黄瓜,违反了队里的规定,要按队里的相关规定对我家进行重罚。对此,母亲不仅没有辩解,还温和地对我远房的伯父连连道歉,并最终按规定如数向队里上缴了50斤麦子的罚款。要知道,在当时的生产队,我一家6口人一年才有180斤麦子的口粮。既便是这样,面对玩劣如我的小儿子,母亲也没有真正打骂过我一次,只是在我每次犯错之后,她总是善意而又严肃地告诉我,“这样的事下次不能再做了,再做我一定打你”,可是,母亲却从没有真正的打骂过我一次。

岁月无声,流年似水,季节飘飞之羽成我们姐弟为之飞翔的翅膀,在年年岁岁的花相似里,在岁岁年年的人不同里,在母亲的无限温暖的怀抱里,我们姐弟四个一个个长大成人,一个个逐渐走出豫东那个偏远的小乡村,走出母亲博大慈爱的港湾,飞入了异乡的大都市。

我清晰地记得,1994年我参加高考,尽管考了不算低的525分,但按当时的成绩,只能在河南当地上一个师范类的委培院校,学费三年是7700元。按当时家中的生活条件,别说是一下子拿出7千多元,就是几百块钱也是不容易的事情。面对这样的情况,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含着泪水,和父亲商量着把家里生产的秋粮卖了,最后凑够了150元钱,劝我说:孩子,你还小,复读一年也没啥,争取明年再考。可这一次,倔强的我却没有听从母亲的建议,一个人悄悄去人武部报了名,踏上了一条从军报国的道路。记得当兵临走时,母亲含泪把东拼西凑的500元钱,一针一线地缝在我贴身衣兜里。

1994年底,我穿上国防绿,带着高考后的失落,带着从军报国的梦想,来到了中原风沙弥漫的伊洛河畔。当兵的第二年,我便以全师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一所重点军校,但却因我的档案内缺少了一份团表,再一次被拒之于军校的大门之外。1997年底,到了树叶发黄,老兵心慌和季节,万念俱灰的我,望着潺潺而去的洛河流水,计划着退伍回乡,以解家中劳力之急,分担母亲劳作之苦。然而此时,母亲却催促父亲给我写来了一封长长的家书,在信中,母亲告诉我,只要部队还留你工作,就会有成长进步机会,千万不能打退堂鼓。现在家中虽然缺乏劳力,但只要国家需要,就不能讲价钱。后来,果如母亲所言,1998年初,由于我军政素质优秀,被所在师党委破格直接提干,并被保送到军事院校进一步培养。

母亲的慈爱、坚韧、正直、善良,深深地影响到了我的工作和生活,深化到我灵魂的深入,更是我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宝贵财富。在戎马倥偬的军旅岁月里,我曾多次受命带领部队,先后赴广东沿海打击走私,参与处置西藏、新疆大规模暴骚乱事件,担负过上海世博会、广州亚运会等许多国家重大安保任务,无论是在南方深蓝的大海,还是在祖国边陲的大漠边关、雪域高原,我都没有喊过苦,叫过累,先后荣立三等功4次,二等功1次,获得嘉奖和表彰更是无数。既便是后来我转业到地方纪检监察机关,我始终保持着坚韧吃苦耐劳的本性,先后参与查办过多起疑难复杂的案件,多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优秀纪检监察干部”等。

平凡的母亲,不仅给予了我生命,更赋予了我坚韧不屈的性情!愿母亲在天堂里安息!愿天下母亲都能健康长寿!

2022年11月17日夜写于古都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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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7

标签:豫东   安阳   生产队   石磨   磨房   姐弟   村里   家中   父亲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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