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欣赏之召公谏厉王止谤

召公谏厉王止谤

“诽谤”这个词，在上古之时是个褒义词，是很有积极意义的一个词。尧为帝时，设诽谤木于宫前，凡对政府有建议，有意见者，将建议写于诽谤木上，也可敲响诽谤木，让当权者知晓，出宫和百姓直接对话。当时诽谤二字是有进步意义的词汇。后诽谤木渐渐也变为大路上为人指路的指路牌。晋•崔豹《古今注》云：程雅问：“尧设诽谤木，何也？”答曰：“今之华表木也。以横木交柱头，状若花状，形式桔槔（古时一种汲水工具，也称吊杆），大路交衢悉施焉。或谓之表木，以表王者纳谏也。亦以表识衢路也。”看来诽谤木到后来也变成了识路标。至后来便变成了宫殿前的华表，用来装饰宫殿了。诽谤从褒意变为贬意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确切的时间，但从此文中看来，谤在周厉王眼中，已成了负面之词。周厉王是在厉王三十七年放逐到彘地的，故此文也应在此时所记录。即公元前842年左右。此文中召公谈到的重点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现实意义的。

召公谏厉王止谤

厉王虐（厉王，名胡，周夷王之子），国人谤王（谤：议论，指责）。召公告曰（召公：召穆公，名虎，厉王的卿）：“民不堪命矣！（不堪：受不了）”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用眼色打招呼，敢怒不敢言）。

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弭：止，消除），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障：筑堤防水叫障，引申为阻隔）。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川壅：河川被堵塞），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为川者：治水之人），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宣：开导）。故天子听政（听政：处理政事），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公卿：三公九卿，指大臣；列士：一般官员称士，较高的士称列士），瞽献曲（瞽：盲人，古代乐官多以盲人担任），史献书（史献书：史官献书给王，使王知古今），师箴（师箴：少师进箴言），瞍赋（瞍赋：瞍，沒有眸子的盲人；赋，朗诵），朦诵（矇诵：矇，有眸子看不见的盲人；诵，不用乐器的朗诵），百工谏（百工：一说是各种手艺人，一说是百官），庶人传语（传语：把意见传达给王），近臣尽规（尽规：尽规劝之责任），亲戚补察（亲戚：指王的同宗；补察：弥补王的过失），瞽史教诲（瞽史：瞽：太师，掌管音乐的官；史：太史，掌管礼法的官），耆艾修之（耆艾：六十岁的人称耆，五十岁的人称艾〉，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悖：违背）。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原隰：低下潮湿的土地；衍：低下平坦的土地；沃：肥沃的土地），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阜：增加）。

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成而行之：考虑成熟而自然流露），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

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流：放逐；彘：今山西境内）。

今译

周厉王残暴无道，老百姓纷纷指责他的暴政。召公告诉厉王说：“老百姓已不堪忍受了！”厉王大怒，找来卫国的巫师，派他暗中监视指责自己的人。一经告密，就杀头。国人都不敢随便说话了，即使路上相见，也只能用目示意。

厉王高兴了，告诉召公说：“我能制止毁谤了，老百姓不敢吭声。”召公说：“你这是堵塞人们的嘴啊。堵塞人民说话的危害，比堵塞河川更危害。河道堵塞一旦决口，就会伤害很多人。堵寒百姓的口也会如此。因此，治水的方法，是疏通河道使水畅通，治理百姓，也应该让百姓畅所欲言。因此天子处理政事，让三公九卿以至各级官吏进献讽喻诗，乐师进献乐曲，史官进献史籍，少师诵读箴言，全盲之人吟咏诗，稍盲之人诵吟讽谏，各级官吏纷纷进言，庶民百姓转达意见给君王，近侍之臣尽规谏之力，君王的同宗加以弥补、规劝，乐师和史官以乐歌、史籍加以谆谆教诲，德高望重的耆老进一步修饰整理，然后，由天子斟酌取舍，付之实施。这样王所行的政事不违背常理。人民有口，就像大地上有高山河流，社会的物资财富全靠它出产；又像高原和低地都有土地一样，人类的衣食物品全靠它产生。放开百姓言论，政事的好坏就能体现出来。好的加以推广，坏的加以防范。这才是增加衣食财富的途径。人民把心里想的全从口里说出来，把好建议付之实际，怎么能堵塞人民的口呢？这样堵塞人民的口，能堵得多久？”

周厉王不听，于是人民再也不敢发言。三年后，人们把周厉王放逐到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