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微弱如萤火,坚毅亦如韧草

小五虚三岁时有了弟弟。

弟弟大约半岁时,小五得了麻疹,发烧,小脸红红的,躺在炕上,喉咙干渴。

冬日的下午,天黑的早,三点半钟就暮色四合了。妈妈一面照顾身体羸弱的弟弟,一面忙着做晚饭。大概是为了照顾孩子,妈妈把切菜板拿到屋里,嗤嗤地切酸菜的声音传到小五的耳里,觉得那酸菜心酸酸凉凉的特别好吃,就说:“我吃酸菜心。”

忙碌的妈妈就拿了一小块酸菜心给她。

小五吃了冰冰凉凉的酸菜心,觉得很舒服,浑身的燥热难耐都慢慢褪去,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妈妈忙了一阵,眼角瞥过炕上的小五,看见她的脸不红了,反而转向青白,才蓦然想起,刚刚给小五吃了酸菜心,出麻疹的孩子绝不能给吃凉的东西,疹子会回去的。

妈妈有点担心,她看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再看看无声躺着的小五,试图叫醒她。可那是徒劳的,小五全无反应,静静地躺在那里。

妈妈犹豫了,应该送小五去医院吧,可是家里还有个半岁的奶娃娃,是她千盼万盼三十九岁高龄才得来的老来子,赖唧唧的总有病,锅里炖着菜,孩子的爸爸下班要吃饭,孩子快要放学,等吧!

直到小五的爸爸下班回家,刚进屋,妈妈已经很急了,对他说:“那孩子可能不行了,快没气了!”

小五的爸爸连棉帽子都没摘,看一眼躺在那里艰难喘息的小女儿,拽过包被裹上孩子就出了门。

小五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被打了强心剂才抢救过来。

爸爸一直没有回家,在职工医院的传染科,照顾差一点就喂大狗的小女儿十八天!

这件事只能算家里的趣事,听妈妈和爸爸姐姐说过,小时候也当趣事听,并没有太多的感慨。

妈妈还说过另一件关于我差点死去的事。

在妈妈怀里吃奶,吃着吃着就嘴一歪,抽搐起来,妈妈一点都没有害怕,掐了一阵人中就好了。

妈妈用淡淡的语气对我说:“一点都没有害怕,心想死了就死吧!”

妈妈用淡然的口气评判着我的生死,我一脸淡漠地听她讲述过去。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我是个多余的,妈妈一直想要个男孩,我上面有了三姐,又生了我,正如她说的,小五死了,家里也没啥损失,还能减少负担。家贫,子女多,身体弱,一直是妈妈的负累。

妈妈在我出生前,有人问她,如果再生个闺女给人行不,那人给找个好人家。妈妈随口说可以。等我生下了,那个人领着一对夫妻,挟着小孩子的包被,到我家来抱孩子。

我的长姐萍已经十三岁了,听说要把我给人,当时就小宇宙爆发了,跳着脚,指着中间人骂:“我妹妹不给人!”对那人的解释说家庭条件好,妹妹能更好的活着等话根本不听,她说:“那么好咋你家孩子不给去,要去抱你家孩子去!”妈妈对上大姐的爆脾气也无可奈何,那家人失望的走了。

我在大姐的坚持下仍成为了家中一员。

那些事发生在我三岁以前,我没有记忆,所以说不上悲喜。

当我十多岁的时候妈妈给我讲故事一般,讲爸爸连帽子都没摘就抱了我走后,她等到睡觉了,还没等到爸爸回来,就领着孩子们睡了,早晨四点多的时候还没见到人影,她便坐起吸烟,心里说,不会真的是死了吧,心里有些懊悔,就这么死了,可惜了,三岁了,还没给做过一双鞋。

妈妈伛偻着身子,半侧身对着我,我看着妈妈半百的年纪却苍老的脸,灰白的头发,却看不出妈妈的心情,妈妈叙述的语气很平淡,背倚窗台双手抱膝的我五味杂陈。

从有了感知和判断能力以后,趋利避害是本能,少说话,别惹事,别让人告诫,尽量减少存在感。大姐评价我是属黄花鱼的,溜边,好事坏事都找不到我。

只有在饭桌上和被窝里能瞧见我。

即使如此也会挨打,没看好弟弟,或者弟弟被门挤了手,我也会哭,会无声的流泪,从记事起就没有嚎啕大哭过,没有心疼你的人,哭也没用。

即使很多的艰难,小五还是活了下来,五十多岁了,现在有姐有哥有弟弟,大家安好。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当时的我只能为自己的遭遇感到难过,那么妈妈呢?给长大了的女儿叙述当时情况的妈妈是什么心情,她也许也是难过的吧。

我活着,渺小平凡如同夏夜萤火,只能照见自己周围咫尺的光;我活着,闯过一道道关卡,像韧草一样,坚韧而努力,维护着自己和亲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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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2-05

标签:包被   酸菜   麻疹   坚毅   萤火   微弱   大姐   弟弟   家里   爸爸   妈妈   生命   孩子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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