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崔和平:母 亲

母 亲


作者 古榆苍劲


母亲是与新中国同龄的人。

一、母亲是一个苦命人

一直以来,我都想着为母亲写点儿什么。但是,每每提笔,又无从写起。

母亲是极其伟大的,她的形象高大,使我仰首,尚未看清楚她的全貌,旁人更是高不可攀。她又是极其平凡的,平凡得如一粒微尘,融入大千世界里,与其他人一模一样,无处寻觅,难以分辨……

(一)辍学

小的时候,外公家的条件着实不太好。母亲只上了三年小学就辍学了。那个时代,农村人生活本来就艰苦,还生有一大堆孩子。生产队挣工分养活一家子人的父母们万般无奈之下,让孩子中的“老大”们稍微上上几天学就回家或者“挣工分”,或者“领孩子”。

母亲是外公家的“老大”。理所当然地过早投入社会,不仅“领孩子”,还得“挣工分”。其实,她老人家是当时的同龄人中为数不多而且比较聪明的孩子之一。这对于渴望求知的母亲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但是,没办法,那时候的家境是绝对不允许再继续上学了。母亲曾经央求外公:“让我继续上学吧,只当我借家里的钱,等我将来出嫁后把上学的费用还家里。”但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别人家的女孩子都不上学了,母亲也就别上了;二是老人们认为女孩子上学认得几个字,不睁眼瞎就算了,上多了没有用。随之而来的境遇,可想而知,就是帮助外婆领孩子,做家务,甚至跟大人们一样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挣工分。

可以这么说,母亲是与新中国一起成长起来的许许多多人们中的一员。与祖国同呼吸,共命运,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他们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年代,但是对祖国的热爱之情是最质朴、最真挚、最纯洁的,是用语言不能完全表达的。

(二)挣工分

少女时代的母亲同男孩子们一样用土车推石头。那时候的人们没有现在的人矫情,都是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赤手空拳搬石头块子干活,手被石头棱子划成横七竖八的血口子,一直强忍着,不敢说,说了也没用,也没有止血措施,任凭自己结茧、化脓……就这样,生产队长还不一定满意呢,说不定嫌你哪车装得不太满,要扣工分。那时候的生产队纪律非常严格,早晨按时出工,早饭、午饭都是有规定时间的,晚上按时收工。不能迟到,不能早退,务工期间不能开小差、溜病号儿等等。因此,大伙儿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因为谁都明白,只要稍微表现出一丁丁儿不满意,生产队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被责罚。这种“大锅饭”持续了好长好长时间。人们拼死干活儿,一年下来,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当时是“分口粮”,顾名思义,按人头分粮食。家里孩子多的人家,粮食宽裕一点儿;相反,大人多的人家,粮食自然紧张,大都接不上下一次分粮食,劳力不少,还得“借粮食”吃,但是,这种户“分红”多,因为人家“挣工分”多,分得的红利当然也就多。也不是说那个时代就一无是处。


看事情总得一分为二地看待。那时候的严明纪律和组织观念、大局意识是空前高涨,可以说,任何时代都不可与之比拟!再说,那个时代锻炼出人们吃苦耐劳的毅力、耐力、韧劲儿,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们获益终生的宝贵财富。

还有,在那个“一穷二白”、“一大二公”的时代,各种生产资料和人事调配权都归集体所有。鳏寡孤独等弱势群体都由生产大队或者生产小队集体管着,各级政府根本用不着操太多的心。那时人们的思想境界也空前高涨。人们之间相互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不用说帮助弱势群体,那都是人们争着去做、抢着去做的事情,那时候的人们为别人做事情的获得感和幸福感特别强,并且,根本就没想着做过事情之后留下姓名。当时流传这样一段顺口溜,“好人好事天天有,雷锋叔叔遍地走。模范典型代代出,党员干部先带头!”

二、母亲身上洋溢着一股子质朴勤恳劲儿

父亲体质弱,不善言谈,对居家过日子不太懂,干活儿还很慢。母亲除操持家务之外,还得帮助父亲下地干活儿,常常被累得连腰杆儿都直不起来。

(一)老母猪生仔了

老母猪拖着笨重的大肚子,翻来覆去,急躁地在猪圈里乱转,这是快要生猪仔儿的前兆!

母亲忙前忙后,准备开来:首先,给猪圈凉窝和暖窝都置备一些干草;然后,给母猪和即将出生的仔猪各准备一些吃食;最后一项,也是最为重要,最为关键的一项:随时观察母猪的动静。母猪自己将干草铺好,然后焦急地等待孩子的出生。

母爱的伟大体现在母猪“嗷嗷待哺”的喊叫声中,也体现在母亲及一家人焦急的等待中,在仔猪从“衣包”中爬出后,摸索着含住母猪的乳头的哪有刹那间,那博大的深沉与无限的依恋得到充分的展示。

(二)养兔子

养兔子比较省事儿。到了发情期,捉一只健康、适龄的公兔给母兔配上种,到待产期兔妈妈叼着主人准备好了的松软、干燥的毛草垫好窝,根本不用主人看着生产。初生的兔崽子们煞是好看:白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十分可爱;黑的、灰的、花豹的,眼睛黝黑锃亮,泛着青光。由于兔子怕潮湿、怕惊吓,因此,伤亡很大,尤其是兔崽子。

兔子喜欢吃白萝卜、胡萝卜、青菜。兔子又是一种爱干净的动物,圈舍要隔三差五地勤清扫。

兔子性情温顺,好转土、打洞,不喜光。因此,其圈舍一般设在僻静、地势较高、阳光不直射的地方,有条件的,最好设在土塄旁边或土洞内。

伺候兔子就像养千金小姐,着实是一件费心的事情。但是,只要多尽心,一般农户养上五、六只母兔,一年不断繁衍下来也是不小的规模,把长大的兔子卖了,一家人一年购买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用发愁了,还可以补贴孩子们上学的各种费用。

当年,母亲就是靠养兔子等副业苦熬苦煎地勉强维持着这个经济拮据的家庭。


(三)散养鸡

母亲将精挑细选的新鲜鸡蛋交给“落窝”的母鸡“暖”,二十多天之后,一个个毛茸茸的小鸡仔儿便破壳而出黑黑的小眼睛煞是好看:白的、黑的、花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新生代表希望;倚窗憧憬未来。勤劳的农民就这样在于时光打磨的链接中解开生活的一个个死扣。

农民有几盼,其中最大的盼头就是多生儿子,不仅能够传宗接代,顶门立户,最为现实的是能够多个劳力,创造生产力。还有就是小盼头,盼着母猪多下仔儿;孵出的小鸡多几只母的,好投蛋儿……

小鸡一天天长大,开始投蛋儿了。善良的村妇生怕压坏了鸡蛋,轻轻撩起衣襟,将蛋儿小心翼翼地放在里面,包紧。看哪个小鸡投的蛋儿蛋壳上带着血丝儿,那这只小鸡,今天便中了头彩,免不了被刻意照顾一下,开一开“小灶儿”。

拿一个鸡蛋在锅沿儿上轻轻一磕,金灿灿的蛋黄儿,凝脂般的蛋清便溢出来,但是青、黄分明,毫不凌乱,用筷子轻轻搅拌均匀,蛋清被蛋黄儿包裹得严严实实,滴在汤饭锅里或者炒在油锅里,扑鼻的香味儿将肚子里的馋虫勾起,哈拉水不自觉地沁满嘴。每当这时候,雄伟的大公鸡便昂首阔步、踱着四方步,走来走去,还不时地引颈高歌,显摆自己的功绩。

鸡蛋、鸡仔儿等等,以物易物或卖个小钱儿,略微贴补一下普通农家的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生活。

三、母亲是一位极富创新精神的农村妇女

(一)捏花馍馍

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宁静的小山村便沸腾起来了:杀羊宰鸡,香喷喷的“大锅菜”,吃饱了还想吃……心灵手巧的农村妇女们聚在一起,开始捏花馍馍。花馍馍的样式很多,普通的有绵羊、小鸟、兔子、猪、牛、蛇、蛇盘兔、鸡、马等,难度较大的有猪八戒、孙悟空、哪吒等,母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捏花馍馍的面较做其他面食的面要稍微硬一些,否则无法成型;工具再平常不过了,一把小刀、一把小剪子,再加一个小梳子;颜料也好找,红、黄、蓝、绿、黑,细心的人们专门采集植物花粉或者叶子,晾干,备用。造型也是随心所欲,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对生活的理解及对面筋的把握技巧捏出千姿百态的花馍馍,作为点缀物的黑豆、红小豆、杏核儿等等,往往被当作飞禽走兽们的眼睛。经过一番精心“装扮”的花馍馍们,再点上“眼睛”,便“粉墨登场”了,那真是栩栩如生、眉目传情。把蒸熟后的花馍馍用麻绳串起来,挂在房檐下随风阴干。

我不由得想起一个词:“大国工匠”!人民群众的创造力,在此得以充分地展示,我不得不佩服中国人民的创新精神了!于细微之处见真知,在指间、梳抡上显神功!这个时候做的花馍馍,酥脆中泛着甜味儿,大人们不舍得吃,是专门留给儿孙们或者远方的亲戚吃的。有时候,刚好遇上阴雨天,花馍馍很容易发霉、变质,可是执拗的亲人们还是不舍得吃。

看着随风摇曳的花馍馍,思念儿孙的亲人们,女的偷偷地撩起衣襟,默默地擦拭着满眼的泪花儿;男的,吧嗒、吧嗒,一股劲儿的吸着旱烟,浓烈的烟味儿呛鼻、呛鼻的,咳嗽声,一声连着一声,久久不能停顿……

(二)剪窗花儿

“剪窗花儿”,正规的叫法是“剪纸”,或称“剪纸艺术”。一把三寸长短,宽度不足两寸的小剪子,在母亲和其他心灵手巧的女人们手里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本来就是一张张普普通通的大红纸,经过折叠翻转,两剪三掏,精美窗花儿就完成了。小心翼翼地轻轻展开,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窗花儿,很金贵,只有遇上对脾气的人或者遇上谁家过喜庆事儿的日子,“巧巧们”才肯“露一手”,其他的人和时候,谁也别想“私自”剪一个,就连“巧巧们”自己都不愿意。

现在剪窗花儿的人越来越少,就连看到过剪窗花儿的人都不太多了。因此,这门儿看似不起眼儿的“手艺”已经濒临绝迹。莫说为了抢救非物质文化遗产那么高调的话了,单纯为了守住老辈人留下的那份念想,我们也应该追根溯源,尽可能多的寻找遗存的剪纸作品,寻访有剪纸技艺的剪纸艺人,用文字、音像、图片等形式将民间流传虽然有些粗浅的“剪纸艺术”尽可能多的保留下来。

(三)改衣裳

小剪子剪窗花儿,大剪子改衣裳。经济条件不太宽裕的农家,把大人穿得半新不旧的衣裳,找人帮忙,改成小孩儿衣裳。

热心的母亲便是经常给别人家改衣裳的人们的其中一个。大人的、小孩儿的,只要人家开口,从来没有拒绝过。改衣裳这种营生虽然十分辛苦,但是可以增进邻里之间的交往。

随着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改衣裳的越来越少,邻里之间交往也越来越少,那种温馨的感觉、和睦的关系也越来越淡漠了。珍惜那段感情,难忘那份真挚。

四、母亲身上洋溢着首创精神

除“捏花馍馍”“剪窗花儿”“改衣裳”之外,母亲还精于“编家伙什”“盘连锅灶”等等……

老家的山坡上盛产荆条。秋末冬初,被割回来的荆条儿经过“焖”或者“泡”之后,粗的用来编筐、编牛笼头、鸡投蛋窝、兔窝、鸡窝等,细的用来编背篓、编篮子。

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动起手来编制,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底儿,编制东西,起底儿犹如盖房子打地基,是基础,是根本,底儿弄好了,不仅编出来的东西硬实,而且样子也好看。根据所要编制东西的大小,把底儿编成长方形或者正方形的片片儿,然后,分别用绳子把两头儿、两旁的荆条儿“伏”起来。这时是检验“焖”条儿是否到位的关键时刻,没有“焖”好或者“焖”过头儿的荆条儿在这个关键时刻会齐刷刷地折断。

手劲儿的拿捏程度,编制东西的时候,荆条儿横向连接不重压,纵向疏密均匀不堆砌。说着容易,做着难。这大概就是荆编的技术所在吧。

收口儿,俗话说,“编筐编篓,重在收口”。东西编得好与差,当然很重要,但是收口儿要是收不好,那可就麻烦了,松松垮垮的编制品使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脱落,损坏。收口儿大有“提纲挈领”的作用,十分关键。收口儿时,“编把式”往往要有一个人帮着压住编制品,自己好全神贯注、集中手劲儿拧捏荆条儿。当“编把式”从开始收口儿到最后一把拧完,把头儿藏掖到口边,“编把式”得出一身大汗。

编系儿,与收口儿的道理一样,拧、捏、弯曲,使尽浑身解数,把编制品弄紧实,拿在手中精干,不松垮。

荆条儿处理也颇具匠心,一是用特制的“六棱羊犄角刀”把“焖”好的粗荆条儿从粗的一头儿“开膛破肚”,离划成一根根的条条儿,酷似编席子用的细细的苇簚子;二是把“焖”好的粗荆条儿的一头儿用脚踩住,一头儿用麻绳拴住,然后把麻绳的另一头儿缠绕在手上,攥紧,使劲儿拧,直到把荆条儿拧成麻花儿状,再松开,把拧好的荆条儿摊开,用小刀轻轻刮掉内侧的嫩瓤儿,备用。

“盘连锅灶”讲究的是创意和构思。利用空气对流原理,大锅在下方,中锅在稍上方,小锅在上方,拾阶而上,依次排列,盘成一个“锅阵”。从下方点火,大小锅灶一起工作,煞是壮观!

改革开放、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东风屡屡吹奏,不仅带动弱势群体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而且也使母亲大大更新思想观念。母亲率先在我村村口建起新式农家乐。每逢夏季,南来北往的游客络绎不绝,到山里观光、避暑、吸吮高海拔特有的负氧离子!

我热爱伟大的父老乡亲,更加热爱伟大的母亲!


2022年10月5日



作者简介:崔和平,网名古榆苍劲,1970年3月生,平山县合河口乡人,2014年被评为“感动平山十大人物”,平山县第九届政协委员,现为平山县民政局干部,平山县文学评论家协会会员,石家庄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龙吟文化大观园公众号常务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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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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