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针河往事

老了,经常想起过去的事情,也许,再过几年 ,那些事情不再想起,于是,断断续续地想起的往事,就在众人酒绿灯红歌舞升平时敲打着记录在这里,方便龙钟老态时翻阅,也可偷偷讥笑那些黄嘴角子:俺也年轻过。


老家座落在城里人都说很远的地方,出生在那里,跌跌绊绊地成长在那里,高中毕业前一直没敢离开过她。村子后面有一条小河,这条不知疲倦的小河在入海时不其然成了鲁省与苏省天然的界线。小河有个美丽的名字:绣针河。传说,那个诗仙李白就是在此看见老妪铁杵磨成绣花针的,先辈们自然而然地将磨针而成河的河命名为绣针河。鲁省苏省的人们没有人去考证诗仙是否到过我的家乡,也没有深究那个励志故事是否发生在我的家乡,就这么自然地叫她为绣针河,因为老人们都这么叫,亘古就这么叫。


绣针河,留下了我欢乐的童年。童年,没有猫和老鼠,没有舒克和贝塔,更没有喜羊羊和灰太狼,只有绣针河,她一直陪伴着我。今天,尽管她已经满目苍夷,我依然魂牵梦绕着她,不敢远离她。


春天,浩荡的风吹过来,不但吹醒了万物,也吹醒了经过一个冬天经地瓜地瓜干子喂饱的肠胃。放学后到地里剜菜拾草,大多是跑到村后的那条大河——绣针河边,那里不但有可以喂猪的野菜做饭的柴火,还有可以滋润口腔聊以果腹的“榨液”。轻轻地滴出来,慢慢凑近,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再放入口里咀嚼,甘甜的汁液滋流滑进喉咙,引起肚子一阵翻滚。吃“榨液”时有讲究,不管你如何如饥似渴,不管“榨液”如何清香鲜美,那汁水是不能留出来的,不单单是浪费,关键是被伙伴们笑话:快来看!随意馋疯了。现在,孩子们已经不认识这些野草了,也没有必要从她的娇嫩的躯体汲取糖分,因为孩子们都嫌巧克力不够润滑,还会使人发胖。或许,会有独到的商家将她打造包装,再冠以绿色、纯天然,不施化肥、不打农药。。。



夏天,绣针河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欢乐。初夏的傍晚,三两个伙伴相约着到河边的杨树林里捡拾“姐里猴”。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否是这样的,但读音是对的,如果能用马站腔来读就锦上添花了。就是蝉,知了的幼虫。

拾“姐里猴”是一项专业技术活,在地面和树枝上找,眼力要特毒,要像雷达那样逐行扫描,才能不漏过一个。有时,你就算发现了,手脚不麻利,让同样也是志在必得的大癞蛤蟆用长舌卷进肚子里,你也是白瞎。最专业的是两眼盯着地面,静等着“姐里猴”从地下往上钻。这里你要判断这地下是否有,今晚这会它能打通地面等几个问题,否则你就是守株待兔的傻蛋了。“姐里猴”是狡猾的,它破土时只打通蚂蚁头那么大的洞,发现你时它会不动,再趁你不注意时退到洞底。这时你需要超高清、分辨率极高的视力,发现这个洞洞,然后用草棒一捅,就会破个大洞,再把草棒伸进洞里,它就乖乖地抱着草棒等你提将上来。曾经有个小伙伴没有得到名师指点,用个草棒到处戳到处捅,结果获得一个荣誉称号:胡戳。

晚上回到家里,到锅屋找来笊篱,将“姐里猴”扣在磨台上,就可以安心睡觉去了。

这些东西象城里人,不好养活,需要新鲜空气,还有露水,不能放在屋内的。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将手慢慢伸进笊篱,把“姐里”抓住,方可将笊篱反过来,“姐里”皮,就是蝉蜕了,二分钱一个,代销点和收购站都要。那些翅膀刚展开还没能晾干飞翔的“姐里”,就成了我们的美餐。油炸最好不过,但常用的方法就是火烧。有一次听说村里的青年书记光哥,用汽灯在河边杨树林里照“姐里”,一个晚上弄了整整两麻袋。我想,那得吃多长时间啊。

盛夏,放假了。那时我们没有暑假作业,也没有什么兴趣班奥赛班的,放假就是放假,彻底地放假,开学时能找到书包就行。割草、放牛,在生产队里挣工分。草,河边有得是,但要防着看河埃的老赵头,他说,草,树,河埃,都是公家的。好像我们放的牛不是公家似的! 热了累了,就光腚躺进河里,河里有鱼,有虾。虾常藏在水草里,那里还有长虫,就是蛇,我们不爱理它。鱼,个头都不大,有窜条子、噘嘴鲢,我们最爱逮那种身材苗条,老是迎水上的,身上有斑斓条纹的“九道箍”,这种鱼好看,当你追它时,它总是猛劲往上游一窜,再停在那里,好像专门等着你似的,在那个年纪哪里受得了如此的调戏?!愤愤然追去了,激起满河浪花。

跑不动了,索性仰面躺在河里,任凭河水带你而下。这时,你可以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河水,静静的听着河床上的沙子摩擦着你的屁股,什么也不想,就这样一直随着河水流淌。你也可以睁开眼睛,看蓝天,看白云变幻,天有多高?白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连意四弟也常常学我的样子惬意的享受,也许是刚才逮鱼时他付出得最多,那条“九道箍”游到他的腿档,对准那个白嫩的小鸡鸡猛撮一口,连意四弟就有了“歪歪鸭子”的称谓。

在水里呆久了,皮肤会泡瀼,家去会被罚的。也不能撒谎说没下水,娘娘在你腿上用手指一划,留下白白的痕迹,还想耍赖?扎把子就已经扬起来了。

赶紧到岸上吧。金黄的沙子被阳光炙热得烫人,衣服洗好一会儿就干,绣针河里的沙子不粘人不沾衣,破啦破啦就干净。

老人说河里的沙子里有黄金,还说某年月日地质队也来勘探过,肯定有黄金。至于国家为什么不开采,理由许多,最具说服力的是这河涉及两省,两省的头头们一直尿不到一个壶里。我们自己动手吧,将沙子推到河里,让河水冲刷,看看有没有发光的东西。那时不知道颜如玉是什么,却知道黄金屋——就是用金子盖的屋。忙活半天也没看见半点发光的,只收获半盆河蛤蜊。

河道宽阔,平坦,只在中间散落着几个土堆,上面长满荻子芦柴,每当发大水淹没土堆时,那几根中流砥柱似的苇子在激流中摇曳,别有一番景致。但三大爷说,你们不能到那里去,那下面是蛟龙的窝,发大水时它就会出来的。不识抬举的孩子问真有蛟龙吗?三大爷就会慢慢磕磕烟袋锅子,有,哪年哪月他亲自看见的,说得活龙活现,于是我们都信了。就是这几个土堆,也成了鲁省和苏省孩子们戏耍的界限,两省的头头们都尿不到一个壶里,我们又怎能尿到一起去呢?发生对峙甚至武装冲突也就难免。最后占据上游一方的算为胜利。往往当我们代表各自省开战正酣时,三大爷总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并大喊:发上水了!上水,没有见过,就是晴空白日里突然从上游倾泻来的大水,性命关天的事,各省的名誉就不再计较,皆作鸟兽散了。

几天过去,恢复平静。我们依旧徜徉在绣针河里。河里的水还是那么清澈,还是那么不息。上水总也没有来,但大人们总在告诫我们要当心来上水。这条河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知道的:百川入海嘛。没有人能告诉我们这个问题的答案。几经商讨,我们决定沿河而上,找寻源头!带着国营、随安、连意、还有腿脚不灵便的群巴,背着衣服,光着腚,趟着水西去了。队伍前行大约五千米时,西北方黑压压的乌云扑将过来,我们的探寻源头的计划失败了。

光阴荏苒。今天老朽的我不用那么沿河而上探寻源头了,端坐在桌前,轻点几下鼠标,那条迤逦西北去的绣针河便清晰的呈现在眼前:经大朱槽二朱槽间,走郁家村、马家岭、后野泉村、朱府村,奔朱芦镇,在李家彩、张家彩、宋家彩、刘家彩怀抱汇成大山水库,继续西北,便不像河了,称之为沟合适。去年某日闲暇,拙荆为伴,驱车至大山水库,经刘家彩,再徒步深入彩沟,圆了儿时的梦。


探寻绣针河源头

绣针河源头悠然吃草的牛


记录了曾经的洪水


绣针河探幽


绣针河发源于鲁省莒南县文疃镇的三皇山、高山子、堂屋背、黄豆山、鹁鸽崖等山中。这些所谓的山海拔只不过一两百米而已,如其谓之山,不如称之为丘,没有险峻,没有突兀,更没有奇松异石,它们孕育的绣针河更是平凡普通,流域仅仅四百平方公里,全长46公里,只比马拉松长跑比赛的路程多一点点。

哪里有值得炫耀的呢?有首歌唱到“你从雪山走来——。。。”,多少次想牵强附会于你的头上,满足自己的虚荣,但你总不肯,你说你就是你自己,平凡,普通,不是过错,做自己该做的事。既然平凡,就把平凡的担子挑起来:既然普通,就把普通的职责履行好。一步一步往前走,走过平凡就是不平凡,越过普通是神奇。没有目标没有理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喝凉水,那是行尸。那是走肉。如果你还是糊涂迷茫,你就看看你的父老乡亲,那些鲁省苏省喝绣针河水长大的父老乡亲!啊——惭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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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4

标签:河源   笊篱   土堆   河里   小河   沙子   河水   源头   河边   往事   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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