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才知道，哪有完美妈妈

大家好，我是萌妈！前阵子看到一个问题：哪些事，长大后才知道？

突然之间，我就想起了外婆。

1 小时候，我妈一直对外婆诸多抱怨。

说她偏心小姨，主动提前退休，好让小姨能继承她的职位。

说外婆性格太过软弱，关键时刻不肯为自己撑腰，高考时我妈落榜了，外公逼她复读，外婆也不说话。

这些我没见过，倒是见过有一次我妈接到电话 说外婆意欲跳窗轻生，让她们仨姐妹赶紧赶到家里，反复求情才敲开她紧锁的房门。那是打我记事起，我妈第一次没有回家。她在外婆家住了整整一个星期。

2

从小学三年级的暑假开始，我和表弟、表妹，便被大人托管到外婆家。

外婆平日里不太爱说话，但却能做一手好吃的。那时候，我们这些孩子最期待的就是开饭时间：

早起一碗油旺旺的猪油酱油面，加上鲜绿的豌豆尖，点上几点红油，吃得让人痛快到每个毛孔里；

午饭时我们都坐好了才开始上菜，一道道炒菜端上桌还热气腾腾，就着锅气 ，吃啥都香；

午睡起来，她从褪色的浅绿色冰箱里，小心翼翼拿出前一晚冻好的绿豆牛奶冰，最上面全是软糯绵冰的熟绿豆，就着奶香极重的牛奶，边吃边化，边化边吃，到最后还要把指缝间的糖水给舔干净；

晚饭有一道我爱吃的菜，雷打不动，那就是她从泡菜坛子里面捞出来的酸豇豆炒肉，配上豆瓣酱炒香红油，异常下饭……

我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外婆的。

她对孩子们很好，从不发火，只问我们爱吃什么，然后每天都搬一把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要么摘菜，要么剥豆子，忙个不停。

3

高一那年夏天，只有我在外婆家过暑假。表弟备战中考，表妹参加全国的歌曲大赛，家里只剩下我，外公和外婆。

那时候和他们闲聊，才知道，外公出身大户人家，曾祖父是县里的师爷，有过四个妻子，生了十三个孩子。在曾祖母去世后，外公就从家里出走了——自己赚钱念书，在蛇纹矿场工作过，后面辗转当了高中老师。

外公的青春，赶上动荡年代，和初恋分手，后来遇到我外婆，终于成家。

早年间两人也谈论志向，各有事业，后来因我妈和其他两个女儿出生，外婆开始操持家务，从纤纤削葱根，变成枯木模样。

外婆说，她恨我外公重男轻女，为要儿子传宗接代，对女子极为轻视。在诞下两个女儿以后，外婆产后盆腔漏尿，便说自己最后再生一个，便不再生育。

谁料第三个，也是女儿。

小姨出生那晚，外公去医院看了一眼，听说是女儿，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便借口照顾家里的孩子，拂袖而去——直至外婆出院 他都没有再来看过一次。

外婆说，她确实偏心小姨，因她出生轻微有恙，总觉得自己把这个生命带到世上，终归要对她负责——于是怕小姨找不到工作，便让出自己的工作；日常里，也总帮衬她家开在学校门口的小摊。

4

高考结束，我考到了北京的学校，外公拿着我的通知书，看了又看。

他激动又自豪，一直强调「去京城求学」这种在我看来有些近乎矫情的话。

外婆也很开心。她反复说，女孩子还是要读书，女孩子还是要努力读书。

那时，我没懂她在说什么。我心想：男女不都得读书吗？为什么非要强调女孩子？

5

大一那年，我给家里去电话，接电话的不是我妈，而是我爸。

「我妈呢？」我问。

「去你外婆家了」，我爸说：「你外婆闹离婚呢。」

我吃了一惊，但又不敢往外公家去电话，怕刺激他们，就一直往家打电话，等我妈回家。

一个星期以后，我妈给我来了电话：「没事了，你外婆收拾家里，看见了你外公的日记，说他对初恋念念不忘，就要闹离婚。」

「离婚？」

「是呀，你说多笑人嘛！都六、七十多岁的人了，还闹什么离婚！」

6 时光荏苒。

我也结婚生子，升级成了妈妈。

我努力学习各种育儿知识，学习夫妻之间良性的沟通，想成为一名完美妈妈。

直到我生下小宝小乖，才发现，我真的没办法成为完美妈妈——雨天里，我的力气无法同时抱起两个娃。我牵着小萌走在路上，托住另一只抱起小乖的手肘。

小乖还小，不会走路，自然要我抱；但走在雨中的小萌，也就才刚刚两岁而已……

我感到内疚。

但也是那一刹那，我突然理解了外婆。我妈说外婆偏心是真的——但这样的偏心不是出于偏爱，而是出于对子女的内疚，所付出的额外补偿。

她，只是想做一个尽可能好的妈妈。

7

我辞职成为全职妈妈后，先生虽并不因我无经济收入便对我横加指责，但确实，贫贱夫妻百事哀。

当时家里可支配收入急剧下降，我不得不再次回归职场，开始为娃赚奶粉钱。

有次通勤路上很堵车，我开始晕车，突然想到外婆有次提过一嘴：当年她要走十多里路去上班(1里=500米)，然后再走回家给家里人做饭。

当时我听到这句话，对距离没有感知，自然没有触动。

不知为何，如今突然想起这句话。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懂了外婆。

我妈一直跟我说，女孩子没必要读那么多书，嫁人生子，平安过一生便好——但我外婆心里，一直藏着女儿高考失利，没能因为知识改变命运的遗憾。

她自己便是英年早婚，忙于锅边台前，没机会深造，只能在厨堂间忙里忙外。

难怪她说「女孩子还是要读书」，也难怪她在我妈高考失利且不想复读时，选择沉默。

她也曾寄希望于我妈能通过高考改变命运。毕竟，在当时看来，她是家里子女中成绩最好的那一个；然而，她却选择了放弃，最终留在了小县城。

外婆内心有遗憾，但她没有诘责，她尊重了我妈的选择，又继续鼓励我，女孩子要努力读书。

8

外婆幼年时，很爱看书，因总是看书，光线又不好，最终高度近视，右眼几乎失明。

她无法再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很难抛下子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当初听闻同事说，外公和初恋有了联系，更推断暗生情愫，意识到自己多年回归家庭，一心付出的理由——「爱情」，原来不值一提，悲愤之下，意欲轻生，但终囿于子女情深，被劝下来。

从此以后，外婆便搬到西屋睡。

再后来，她搬家时偶然发现外公的日记里写下和初恋偶遇，再起爱慕之意，更是难忍而痛苦。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六十多岁的年纪，还执意想要离婚。

但她再一次被子女劝慰下来。

9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外婆并不完美，更谈不上什么完美妈妈。

但当我从时光的碎片中一点点读懂她，当我自己也成为妈妈，我才意识到，面对生活的一次次波折，她没有抱怨，而是更加隐忍，更加努力。

努力学习成为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妈妈；

努力接受丈夫的重男思想轻女(比起改变别人，改变自己显然更简单)，然后再花更多精力在女儿的培养，甚至这一辈子都想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努力在孙辈读书时做好后勤保障，希望我们能努力读书，走出县城……

是的，她不完美，但她已在自己勉强腾挪的空间里，尽量做到完美。

10 四年前，我外婆突发脑瘫，半夜入院。

肺部插管，突然心跳减缓，抢救回来，却只能勉强维持。

据我妈说，当时她摇摇头，说句「算了」，便咽了气。

次年夏天，我周末在家，午睡醒后，打开冰箱想吃冰棍，却突然发现冰柜里有一盒冻好的绿豆牛奶冰，一如当年外婆的手法。

「妈妈，冰棍冻好了吗？」

正在我疑惑之时，两只小家伙也凑了过来：「上次听你讲了曾祖母的绿豆牛奶冰，昨晚我们和爸爸就一起做了。」

原来如此。

我拿出冰具，在水龙头下冲洗片刻，把绿豆牛奶冰取了出来，给他俩一人一只，自己也拿了一只放嘴里——

天哪，像极了外婆做出来的味道。

外婆说：女孩子还是要努力念书。

其实，无论男女，都可以通过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最好是通过轻松的方式，边玩边学，日积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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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我是萌妈Cecilia，人大中文系毕业的二胎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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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部分配图来自免费图片网站pex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