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童年的贫穷不会限制孩子的想象力

清晨，拉开窗帘，湿漉漉的雨丝润泽着干裂的土地。天空，正飘着蒙蒙细雨。我看见打伞的人，花花绿绿地穿梭在窗外的雨丝里，他们，就是那道雨中的风景。

而远天呢？我的故乡——西南那片红色的土地，挽着裤管拽起袖子的那群顽皮小孩子。他们毛乱着头发，衣冠不整，小小的脚丫泡在水里，像一条条自由游戈的小鱼。我翻阅心底的风景，找到了久违的那些烂漫的往事。

小时候，我一直生活在外婆身边，外婆的家在一个长条形院子里，一共住着六家人，房子大小不一，规格不等。正屋的前面是一排各家用红土垒砌的低矮小屋，简易窄小，大约只有两三个平米，人们把它叫土库，顶是平的，主要用来晾晒农作物，比如玉米、辣椒、大豆、黄豆之类。狭窄的屋子里堆放杂物，人们多把劳动工具放在里面。

也有大一些的，在里面养猪关牛。这是只有一个出口的小院，背南面北，唯一的进出口在西边，最东边是外婆家的屋子，小舅结婚后分了家，外婆和外公就住在正东边的杂物间里，因为背光，加上左边是邻居家的猪圈，常年阴暗潮湿，院子狭小得勉强只能通过一辆架子车。又没有出水口，家家泼出去的脏水，以及下雨天坑坑洼洼处的积水，整个院子常年黑色污水横流，臭烘烘的。

出了院子就是一条大概两米左右、由东往西的水沟，晴天干裂着，是人通行的路，一旦下雨，就是一条潺潺溪流，尽管里面的水混浊不堪，我们还是兴高采烈地在里面玩耍，嬉戏。

特别夏天，那个多雨的季节，沟里的水几乎长流不息，时间久了，水也清了，大人们就三五成群地在沟里洗衣服，孩子们挽着高高的裤腿，更调皮的甚至脱了裤子在水里玩。我们用双手挖出沟渠边的红土，给水流筑一道坝，看着水慢慢涨起来，再用石子土块加固，直到水满得平齐了路面，然后挖开，看着大水争先恐后地哗哗流去，那种快感，就像吃饱了肚子舒服地打着嗝儿一样惬意。

更多时候，我们会在薄薄的堤坝外沿，用泥巴做一个空心有顶的小四方形泥房，然后从顶上或者旁边戳一个圆圆的小洞，再把泥房相对的水堤处也用棍子戳个小洞，这时候水就会汩汩地流到四方形的“泥房”里面，等“泥房”注满了水，就会从顶上的小洞里如注般往上冒，做得好的，竟能让冲天水柱高达十厘米左右。

这个时候，男孩子就会掏出自己的小牛牛，对着这个水柱尿尿，似乎水柱使他们有了尿意，又似乎他们和水柱一比高低。这个时候，女孩子就羞红了脸，捂住眼睛等他们尿完。我们捂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他们，想知道谁的尿液和水柱一样粗一样长。

外婆总是在下雨的时候很忧心，她不让我出去玩水，怕我摔跤。但我抵不住伙伴们欢声笑语和水声哗哗的诱惑，无论摔多少跤都无所畏惧。我也脱了鞋子站在水里，让渗骨的凉意从脚踝传遍全身，甚至传进我的眼睛里，我常常会在这样的时刻，看到水底有晶莹的珠子在滚动，或者，看到这条村庄的小溪，流进了茫茫无际的大海深处去。

后来长大了，外婆也去世了。回到家里的我，住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院子大得可以在里面尽情奔跑，水泥地面在下雨的时候，只能看见点点星星的雨滴汇集而成的溪流蜿蜒而去，我就有种失落的感觉，似乎外婆还站在土沟边，颤巍巍地张着双手，做出一个随时扶住将要摔倒的我的姿势。

往后的岁月，没有了水沟和伙伴嬉戏，我一个人在蒙蒙细雨里踽踽独行，慢慢品尝过往的岁月，那笑声，那水声，那满身的泥污和双脚如小鱼的自由……

如今，城市的天空下，漫步的地方也失去了自然的本真面目，车声，商品，金钱，充斥在眼底，走上郊外的路，田间地头，也摆满特色农家乐的桌子，打着洋伞，喝酒行令的声音，掩埋了曾经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