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被弟媳状告非礼至兄弟反目,周作人剪掉的日记,到底写了啥?

上世纪60年代初,已过古稀之年的周作人因稿费骤降,经济紧张,难以度日,不得已将自己在1934年前写的日记,当做文献卖给了鲁迅博物馆。

然而,当鲁迅博物馆在整理这些日记时,却惊奇地发现,1923年7月17日这一天的日记,被人用剪刀剪去了一大部分,只留下了来访者等寥寥信息。

显然,那一天的日记,被它的主人剪掉了。那种讳莫如深、怕被人看到的心思,仿佛还停留在被剪刀切割过的纸张的边缘上。

周作人

后来的几年时间里,许多人都曾向周作人问及过“那一天”的日记,但他始终闭口不谈。

正因如此,这件事也成了困扰着历史学家和研究鲁迅者的一个难题。

1967年,随着周作人的离世,“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外人道”的隐情,也成了历史上一个永远的谜。

然而,历史总是藕断丝连,交错生长,远不是非黑即白那样简单,人们往往能在尘封已久的时光碎片中,找到一些已经消失的东西。

为此,笔者翻阅了鲁迅与周作人兄弟二人在这个时间节点前后的日记,或许从那些只言片语中,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周作人(左一)与鲁迅(左二)

事实上,人们之所以对“那一天”格外重视,是因为在那一天前后,鲁迅与周作人兄弟二人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从目前存世的日记来看,这种变化是猝不及防的,几乎没有任何循序渐进的征兆。

1923年7月3日,也就是“被剪掉那一天”的半个月前,兄弟二人都记录了同逛东安市场的事,可见那个时候,鲁迅与周作人的关系还是十分融洽而亲密的。

然而,7月14日,鲁迅的日记中,突然出现了“是夜始,改在自室吃饭”的记录。

周家是一个大家族,人口众多,三兄弟及诸眷属平时都在一起吃饭。

但从7月14日起,鲁迅将吃饭的地点改在了自己的房间,足以说明那一天家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鲁迅

1923年7月19日一早,北京八道湾胡同的周家大院,周作人将自己前一天写下的“绝交信”,交给了鲁迅,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这封信的内容,被周作人完整地保留在了7月18日的日记中:

“鲁迅先生:


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谁——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色的梦原来却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


七月十八日,作人。”

周作人

与以往的称谓有所不同,周作人在信的开头没有称呼“大哥”,而是如外人一样,冷冰冰地叫他“鲁迅先生”。

隔着近百年的时光,至今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周作人言语中的那份克制,以及字里行间中那满满的失望和伤感。

但显然,鲁迅在读过二弟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后,十分不解,尤其是最后那句“愿你安心、自重”,更是把他听得稀里糊涂。

随后,鲁迅命人去请周作人来前院询问原委,然而,此时的周作人正如信中所言明的那般,已经不再愿意同他产生任何纠葛了。

周作人

“上午启孟自持信来,后邀欲问之,不至。”

1923年7月19日的日记中,鲁迅简练而直白地记录了这件事。

此后,时间仿佛进入了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这件事也没有了下文。

半个月后,鲁迅带着母亲和妻子朱安搬离了八道湾,就此与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周作人分道扬镳。

此后近一年时间里,鲁迅与周作人没有过任何往来,也没有出现在对方的日记中。

直到1924年6月11日,两人的关系几乎是毫无征兆地恶化到了极点。

那一天,鲁迅在日记里愤怒地写下了下面的话:

“……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久及张凤举、徐耀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语,凡捏造未圆处,则启孟救正之。然后取书、器而出。”

鲁迅与周作人

据说,当日兄弟二人火药味十足,周作人抄起一尺多高的铜香炉就往鲁迅的头上砸,幸亏被朋友拦住,夺了下来,才没酿成严重后果。

而鲁迅也毫不示弱,据三弟周建人回忆,他曾听母亲提起,当日在西厢房,鲁迅也曾随手拿起一个陶瓦枕,向周作人掷去。

从那一天起,鲁迅与二弟周作人彻底反目成仇,断绝了兄弟关系,直至老死,不相往来。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鲁迅与周作人兄弟之间产生了近乎不共戴天的怨仇呢?

左起:周建人,许广平,孙伏园,鲁迅

为了找到答案,多年来,人们翻遍了鲁迅和周作人的著作和日记,却惊奇地发现,除了决裂事件本身,两人对其缘由竟然都只字不提。

加之周作人在晚年剪掉的那一块日记,不禁引起了人们的各种猜测。

诚然,历史绝不仅仅是跃然纸上的一段段字尸,当时,鲁迅与周作人的朋友,对周家兄弟反目之事,自然也多有耳闻。

于是,百年来,经多方猜测、推理,人们拼凑起种种说法。

有人说,是鲁迅偷看周作人的太太羽太信子洗澡,被发现后,羽太信子向丈夫告状,致兄弟反目。

羽太信子(前排右一)

有人说,是因为羽太信子嫉妒心太强,见周家兄弟感情太好,故而心生不满,从中挑拨。

有人说,是因为鲁迅与周作人两家人长期一起生活,周家十几口人,每天磕磕绊绊,造成了家庭矛盾。

有人说,是因为钱……

经过对比不难发现,诸多传言中,大多都离不开一个人——周作人的太太——羽太信子。

从鲁迅朋友们留下的文字来看,大都倾向于这样一种说法:

羽太信子对鲁迅十分不满,为了让鲁迅搬出八道湾,故意捏造了鲁迅偷看她洗澡之类的谎言,周作人信以为真,随即兄弟反目,乃至大打出手。

羽太信子(左一)与周作人(左二)

那么,羽太信子为什么如此记恨自己的“大伯哥”鲁迅,进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也要把他赶出八道湾呢?

通过对诸多史料记载的对比,笔者发现,上述几种猜测,也并非都是空穴来风。

当然,一大家人住在一起,兄弟间、妯娌间、叔嫂间、主仆间……本来琐碎事情就多,发生矛盾亦是在所难免。

然而,这些都不是造成兄弟反目的主要原因,这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样俗不可耐,说到底,就是因为“钱”。

对周家兄弟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羽太信子出身于一个贫苦的日本家庭,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在外打工挣钱。

在日本求学时期的鲁迅

那时候,鲁迅和周作人正在日本留学,羽太信子就是兄弟二人雇佣的保姆,替他们缝补洗涮。

后来,羽太信子与周作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这才夫唱妇随,一同返回了中国。

回国10年后,鲁迅与周作人已经成为“新文化”的两杆大旗,尤其是鲁迅,举国上下,几乎人尽皆知,经济上也是十足的宽裕。

1919年8月,鲁迅在北京新街口附近的八道湾,斥巨资为全家买下了一所三进的大宅院。

同年12月,鲁迅回到绍兴卖掉了家乡的旧居,接母亲与妻子来到北京,与二弟周作人一家及三弟周建人同住在这座大宅院中。

鲁迅的发妻朱安

这么大的宅院,这么多口人,每天吃喝拉撒,宅米油盐,自然要有个事无巨细的管家人。

鲁迅的母亲鲁瑞已年过花甲,而妻子朱安又目不识丁,于是八道湾周家大院的管家权,就自然落到了二儿媳羽太信子的身上。

当时,鲁迅每月的收入有300多块大洋,周作人每月也有200多块的入账,兄弟俩加一起600块大洋的月收入,已经足够一大家人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按道理说,像羽太信子这样的穷苦出身,应该是个勤俭持家、艰苦朴素的女子。

可偏偏羽太信子是个不会持家的女人,也许是穷怕了,如今手里攥着大把钱财,便愈发奢侈起来,用挥金如土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鲁迅的母亲鲁瑞

家里的佣人雇了七八个,饭菜稍不合口味便要撤了重新做,孩子去学堂有专门的黄包车夫接送,买东西只去昂贵的日本商店,身体稍有不适便要花重金请日本的私人医生……

众所周知,鲁迅在钱财方面向来不计较,后来的他为支持青年作家,常常慷慨解囊,不计得失。

可是在八道湾的日子,单是家庭的日用开支,竟顶不住羽太信子一个人的大手大脚。

可怜鲁迅不仅每月的薪酬全部交公,甚至连多年的积蓄也搭了进去,有时还要向朋友借钱度日,穷得连盒香烟都买不起。

鲁迅

一次,为了填补全家开销上的缺口,鲁迅借了钱急忙回家交公,刚走到胡同口,就看到一辆日本医生的汽车停在院门前。

当时的鲁迅感慨万千:“我用黄包车运来,怎敌得过用汽车带走的呢?”

渐渐地,鲁迅也看出了不对的苗头,长此以往,入不敷出,肯定不是办法。

他也曾私下交代二弟,好好劝劝弟媳,但周作人的大大咧咧比鲁迅更甚,一心埋头治学的他,对家里的事向来不管不问,更不要说劝阻了。

眼看弟弟不管事,无奈之下,鲁迅只得硬着头皮,以长兄的身份对弟媳出言相劝。

鲁迅

不承想,规劝不成,反倒适得其反,羽太信子不仅把大伯哥的话当做耳旁风,而且每每劝说,脸色愈发难看,逐渐对鲁迅起了敌意。

后来,因校方财政上的困难,经常拖欠薪水,导致鲁迅往往不能按时上交,羽太信子对此颇为不满。

有一段时间,周作人的收入甚至超过了鲁迅,从两人的日记来看,1923年1月至7月间,周作人的收入比鲁迅高出了整整一倍还要多。

俗话说,经济实力决定家庭地位,这话放在一百年前也不为过。

周作人(前排左一)与鲁迅(前排左二)

在羽太信子看来,那段时间,一大家子的日常开销,主要是自己的丈夫在承担,因此对鲁迅的不满更是理直气壮。

时间久了,羽太信子的心里愈加不平衡,家庭矛盾日益加深,于是,她便起了将鲁迅赶出八道湾的心思。

可是,自己毕竟是周家的儿媳,以“钱”的理由将大伯哥赶出家门,毕竟不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所以她只能借丈夫的手去除心患。

根据现存的相关文献以及诸多同时期的记载分析,为了把鲁迅赶出八道湾,羽太信子极有可能故意捏造了鲁迅“非礼”自己的谎言。

羽太信子(右一)

鉴于矛盾的分歧是“家丑”,周作人与鲁迅自然都不愿提及,这种事无论真假,说出来都觉得有辱门风。

在两个“闷葫芦”的守口如瓶下,连母亲鲁瑞、三弟周建人,以及朱安和许广平等人,都对兄弟二人反目的缘由感到莫名其妙。

由此可见,周作人在1923年7月17日那天的日记中,极有可能记录了从妻子口中听来的“家丑”。

而这件连自己的母亲和三弟都不曾知晓的“家丑”,周作人又怎会让它公诸于世呢?故而用剪刀“删除”了这段不堪的过往。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在上海病逝,举国悲痛,数万爱国志士为先生送行,而周作人一家却无一人出席葬礼。

鲁迅先生的葬礼

鲁迅去世后转年,北大教授许寿裳和周作人一起编纂了《鲁迅年谱》,作为鲁迅与周作人的好友,许寿裳也曾就兄弟失和之事询问过周作人。

对此,周作人缄默不言。

于是,许寿裳只好根据鲁迅一贯的为人及种种迹象,对此事推测出一个大概的结论:

“作人则心地糊涂,轻听妇人之言。”

许寿裳的这一说法,后来被引用到1964年香港出版的《五四文坛点滴》一书中。

该书出版之后,作家鲍耀明先生曾专门给周作人寄了一本,想听听他的意见。

周作人

彼时,已近杖朝之年的周作人,在回信中这样写道:

“关于我与鲁迅的问题,亦去事实不远。”

尽管周作人仍未对此事做出具体的回应,但这已是其一生中,对于兄弟反目的缘由,最直接的表态了。

而对于“轻听妇人之言”的默认,多少也印证了一点:晚年的周作人已经认识到这件事的错在于自己。

可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用呢?转身回首,半生苍凉。他再也没有机会对大哥说一声抱歉了。索性将错就错,将往事埋葬在时间的荒野。

1967年,周作人离世,鲁迅的后人亦无一人出席其葬礼。

周作人

如今,八道湾的周家大院早已面目全非,那些恩恩怨怨,也已随着时间的更迭渐行渐远。

剩下的,不过是岁月的断壁颓垣,日复一日,气若游丝地呼喊着人性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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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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