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永州丨长枫：萍州岛游记

渡船在幽深清绿的潇水中缓缓向萍岛驶去，岸边一丛丛茂盛的青竹迎风舒展。下了渡船拾级而上，六月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略有潮湿的石板路上，空气中充满了杂树野花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迎面是萍洲书院的山门，正上方两个行草大字“潇湘”，中国原书协主席沈鹏的手笔。门边的对联令人玩味，“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这是南北朝诗人柳恽的诗句，原意是离妇思念远方的丈夫，今天用在这里恰如其分地把潇湘与洞庭之间的渊源，以及人来人往的紧密联系表现出来了。

书院大门的楹联“南风之熏兮草芊芊，妙有之音兮归清弦”，与岳麓书院的“惟楚有材，于斯为盛”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没有依据规矩的楹联平仄对仗，“惟楚有材，于斯为盛”传递出的是大气和豪迈，而这里的南风之歌就是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走出家门，走过绿野清川，在浅吟轻唱，多了些清纯与婉转。也契合了历代诗词歌赋名家所描述的潇湘瑰丽阴柔之美。

沿着东西走向青石铺就的甬道，两边的百年桂花树苍劲盎然，甬道中央有一道南北贯通的青砖麻石长廊，直接连通到岛边江岸。仿佛间我身边响起了清脆的读书声，学童稚子在桂花树下、青砖长廊中欢快地嬉闹，伴随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在书院上空飘荡，顺着江流飘向远方。据说萍州书院创建于清乾隆年间，后又经历几次重建，近百年来为零陵地区培养了不少人才。那时候的学子在这个小岛上读书习字吟诗作赋，他们憧憬着自己会有一天，如同岛边码头上的小船，在潇湘两水汇合助力之下，终将入洞庭通长江直达汪洋大海。

跟随朋友在环岛的林荫小道上散步，朋友指着树下一块小石碑处，告诉我这里就是潇湘夜雨的景点，就是著名的潇湘八景第一景。四周古木森森一片荫凉，几步开外树荫下波光粼粼，我脑海里闪现江边渔火、雨打芭蕉的场景。朋友接着说，不同的时期在这里听雨是有区别的，春夏之交是“嗡嗡”的雨声，让人感受到稳重，到了秋冬季节则是“沙沙”的雨声，让人感受到空灵。我想不到他对雨声有如此细致的区分。在元代诗人马致远的心目中则是另一番风味了，“渔灯暗，客梦回。一声声滴人心碎。”潇湘夜雨竟是如此触动羁旅游人的情怀，让人黯然神伤。

微风伴随阳光从碧绿的芭蕉叶上倾泻而下，江水自南而北潺潺流淌，江面上突然跃起一尾鱼儿，打出水花发出波喇声响。两只白鹭从对岸翩翩飞来，一前一后落在树枝上轻轻拍打翅膀。这一切使人顿生感悟，正应了一花一叶皆菩提的谒语。或许当年萍岛的山水草木激发了怀素和尚的艺术热情，以蕉叶为纸，笔走龙蛇，任胸中的山川沟壑万千气象，在他笔下奔腾纵横。

中共一大代表李达的故居就在萍岛下游不远处，典型的湖湘砖瓦四合院，屋前有一池荷花，夏季到来荷香四溢，蛙鸣声声。李达是永州本地人，他在中共早期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为中共一大的召开奔走协调会务，不遗余力地宣传介绍马克思主义。与他同饮潇湘之源的另一位湖南老乡毛泽东，将潇湘山水的瑰丽与神奇化为一腔碧血，由滥觞之源而扬波助澜，历经二十八年的锤炼后，领导中国共产党成长为艨艟巨舰，满载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驰骋在世界人民大发展的无边海洋。

从书院后庭走出来，眼前江天一色豁然开朗。潇水与湘水在此汇合成为湘江，携手北下衡阳长沙向洞庭奔去。“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伫立江头，豪情万丈，浮想联翩。看远浦归帆，衔山吞水，清风晴岚，蕉叶轻摇，人生快意莫过于此乎？！

注：

蘋：多年生水生蕨类植物，又称四叶菜，田字草。

潇：即深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