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知劲草，长青靠韧性。

每一家追求卓越和基业长青的企业，都需要打造适应环境的能力。但企业生存的市场环境从来不会一帆风顺，时时充满风险与挑战。在面对危机之前，我们需要培育韧性，帮助我们锤炼决胜至暗时刻的核心能力，从而打造“劲草式”企业。

近日，中国上市公司协会会长、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会长宋志平与长江商学院副院长、《韧性》一书作者张晓萌，在中信出版直播间进行了一次“构建韧性：个人和企业如何持续小赢”的主题对话，共同分享了韧性组织的特点、企业应对困境的方法、如何发挥韧性领导力等诸多大家关切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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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韧性，是持续一生的功课

张晓萌：在《韧性》中，我提出韧性的打造是持续一生的功课。您提到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到北京工作，在实验室里很快就被提拔了，当时的领导送给您一个写有韧性的“韧”的字条作为礼物，为什么机缘巧合地给到“韧”字这个小字条呢？

宋志平：我当时很年轻，20多岁就做了一个工厂的实验室主任，还没有太多的经验。虽然对工作有冲劲、有干劲，但是没有太大的耐心。我的领导看到我这一点，就给我写了一个“韧”字。

“韧”字指导了我大半生来做企业，所以我对这个字是有所感触的。

张晓萌：在《韧性》这本书当中，我提出了“韧性飞轮”模型。这个模型分为三个部分，其中“觉察”指的是我与自己之间的关系，“意义”指的是我与世界的关系，“连接”指的是我与他人之间的关系。

“韧性飞轮”主要在探讨如何形成一种统合的自我，并用“持续小赢”的方式让这个飞轮转动起来，而这种整合感会让我们自如地应对各式各样的危机。

宋志平：我们现在也越来越多地听到“韧性”这个词，比如大家也常说需要打造“有韧性的资本市场”。这个词虽然越来越常见，但内涵往往并不明了，我觉得《韧性》这本书做了一个很好的深入探究。

困难，就像黎明前的黑暗

张晓萌：韧性是一种和逆境相伴的能力。危机既是对韧性的检验，又是提升韧性的时机。我想知道在宋教授这么多年的经历当中，带领两个世界五百强企业去改革、转型时，有没有遇到过所谓的至暗时刻呢？

宋志平：当然遇到过，做企业不会像过五关斩六将那样顺利。说是“马到成功”，其实马到了也不一定成功，往往需要艰苦卓绝的工作才能最终取胜。

我其实每年都有几个小困难，几年遇到一个大困难。例如我在北新时就遇到过不小的挫折，面临与跨国公司竞争的压力。还有在中国建材时，曾经公司股票被卖空，股价从40港币掉到1.4港币。这几段经历给我挺大的启发，所以我常常会分析如何面对和应对困难。

张晓萌：心理学的重要理论告诉我们，情绪并非源于事实，而是源于想法、观念。可不可以说说您的困难观？

宋志平：我觉得有以下三点。

第一，困难是客观的，不可能没有困难。你困难、他困难，大家都困难。问问我们今天线上的朋友们，可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困难，但是这不可怕，因为困难是客观的。

第二，最困难的时候你得挨得住，得坚持，不能当逃兵，也不能“躺平”。困难可能是黎明前的黑暗，但最黑暗的时候，也说明天快亮了。有的人可能会说，既然黎明前有黑暗，说明最困难的时候快过去了，那我就“躺平”等着吧，我也不赞成这种态度。困难来了，你一定要经历，才能成长。

第三，解决困难得靠我们的努力。这一点也是我们企业家的本能和企业家的精神所在，困难的时候是企业进步最快的时候，也是人进步最快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有困难，但是又要“珍惜”困难，既然它来了，不要当“鸵鸟”，要积极地想问题，它可能就会变成非常有意义的一段时间。

疾风知劲草，企业需韧性

张晓萌：我们经常讲，打造韧性是企业家精神的底色，指的就是你怎样在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这也是企业家该有的一种担当。这种责任在您的韧性建立过程当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呢？

宋志平：我认为企业家肩上的担子是很重的，我们要为企业负责，因此无论多大的挫折与困难，都要把它渡过去。而这种意念的坚持，也是我韧性的出发点。

过去常说“疾风知劲草”，劲草就是有韧性的草：一是它根基牢，二是它不脆弱，风刮几下也没关系，但有的草一刮就跑了、断了。我们要做经得住刮的“劲草”，要做有韧性的企业，实际上就是去强化我们包容、容纳以及抗风险的能力。

张晓萌：您提出来的“劲草式”企业，我觉得非常有意思，而一个企业的韧性打造，企业领导者特别是一把手往往起了关键的作用。我们在调研中也发现，在危机中，最能鼓舞员工信心的就是一把手和高管亲自上阵鼓舞员工士气。

宋志平：是的，打造劲草式企业，领导者要先从自身做起，首先我们的精神层面需要具备韧性。

对于企业家来讲，情商、智商至关重要，但往往逆商才对成功起到决定性作用，也就是我们在逆境中抗风险和复原的能力。

其次就是书里提到的“持续小赢”，做企业需要一点点地积累。

对于企业来说，能生存下来就已经是强者，如果还想要长期存在，就需要持续不断地增加组织韧性，就如同“滴水穿石”的故事一样。我们的成绩不可能一步登天，但如果坚持一步步地强化组织韧性，就能真正成为吹不倒的“劲草式”企业，实现基业长青。

张晓萌：是的，这也是企业长期主义的体现。

达观，企业家的精神底色

张晓萌：我在跟企业家学员交流的过程中，发现他们分为两种类型。有些人在面临巨大危机的时候很悲观，很难走出来；但另一部分企业家特别坚韧，他们的心理弹性更高，而往往后者更能在逆境中生存下来。

我也想问问宋总，从您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看，企业家如何在一次次的打击中重新站起来，如何保持一贯的乐观呢？

宋志平：现在要去解决企业家的焦虑，用盲目乐观的方法并不行。喊口号只能让他认为这个乐观毫无根据，变得更悲观。所以我主张大家应该“务实达观”，不过度悲观或者乐观，要学习辩证地看问题，看得开，达观些。

今天对我们很多企业家来讲，如果你过度悲观，就可能失去很大的机会。困难是客观存在的，如果别人在干你不干了，机会就流失了。

“达观”意味着我们要在直面困难的同时，以积极的心态去解决。悲观是无用的，还是要振作起来，越艰难的时候我们越要看到光明，提高勇气。

张晓萌：是的，这就是企业家的精神底色。我特别同意您刚才讲的这些点 ，我们即便是遇到了这种不顺心的环境，还是得保有这种对未来的信念感，一种达观与长期主义的心态。这其实就印证了我在这本书中写的，打造韧性的第一个基础——“觉察”。我们在不断地对外觉察中调整自己，把眼光放长远，避免陷入某种情绪中抽离不出来，就能获取意义感，预防焦虑情绪。

持续小赢 修炼正念

张晓萌：从您的角度来看，总能够东山再起的企业、企业家，他们最明显的特质是什么呢？

宋志平：我觉得这又回到了你这本书。我觉得他们最大的特点是，他们虽然眼前失败了，但是他们心理上没败，信念感始终在。输了，他就要再赢回来一局，这种企业家具有这种心理韧性。

张晓萌：您提到过，企业家就是为解决困难而生的。

宋志平：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觉得应该弘扬这种不认输、不轻言败的企业家精神。

《韧性》这本书提到，每天记录令自己高兴的、幸福的三件小事，其实这就是在调整我们自己的心理预期。现状再难，也要创造一些积极的想法，“持续小赢”你和你的组织才能获得克服焦虑的韧性。

以前我在广州跑过销售，去推销石膏板。那时候我在一个客户那碰壁了，就想我都从北京这么远跑到这儿，决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我看到客户楼道里正好有个板凳，就在那坐着等了一上午，最后打动了他。

后来好多人问我，宋总你当时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半天的？我回答说，我就想愉快的事，那些最难挨的时刻我就想最开心的事，我开心的事还没想完呢，对方就把门打开了，其实我还可以再想几件开心的事。

张晓萌：您这个例子让我想起“心随境转”这个词，而韧性的修炼，就是让自己从“心随境转”变到“境随心转”，不被外界的变化而过度影响自己的心态。

我也在书中建议广大读者和企业家，无论你今天经历了多少疲惫，每天还是要思考令自己开心的几件事，哪怕小到不值一提。长此以往，我们能够积累自己的正念，将心理素质锻造得更具韧性，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能够比他人更快地恢复起来。

组织韧性的核心，是领导者

张晓萌：虽然人总免不了有情绪起伏，但在书中关于企业组织韧性打造的部分，我特别强调，面临困境时，企业家怎样给与他的员工这种积极的回应是至关重要的。这一点您是这样看的吗？

宋志平：是的，我首先要强调，不要在有情绪的时候做决定。我们做领导有的时候会埋怨部下，我觉得这个情绪是不对的。艾森·豪威尔讲过，“有成绩给大家，有责任自己扛，这是做领导的一个特质。” 就像你书里提到的“持续小赢”概念，我认为领导企业不是靠情绪化的表达，而是靠春雨润无声的引导和教育。

好的企业领导者如何影响员工？靠的就是传导你自己的信念，文化的穿透力。

张晓萌：我在课堂上经常跟企业家学员们说，如果你真的希望员工们有所改变，你自己先改变。你作为这个企业的领导者、一把手必须以身作则，持续积累自己的韧性理念，由此才能向下传导给员工，最终打造好企业的整体韧性。

宋志平：我也认为当下特别需要这种具有韧性的企业家精神，我对此的理解有三点：

第一就是创新，这是大家的共性。

第二是坚守，就是企业家能不能长期坚守。刚刚我们也讲到了长期主义，伟大的企业都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有句俗话说，“弯的扁担不容易断”，我建议我们企业家都成为这种“弯的扁担”，增加我们的韧性，增加我们对于社会、对于经济发展的适应性。

第三是责任，做企业家要承担巨大的责任。作为企业家我们可能有很多困苦，但企业家的责任就是知晓把什么传递给下属，什么要你自己去消化。当然并不是说只能表达乐观的，而是在团队困难的同时不能传递焦虑，也不能吓住大家，要把握好这个度。

总之，终极目标就是增加组织整体的韧性，而组织韧性的核心是企业家自身的韧性，如果一个企业家自己没有韧性，却要求大家有韧性，那是不可能的。

张晓萌：我们研究过程中也发现，企业领导者的韧性确实比中基层的员工要高，但企业家一个人的韧性并不能代表整个组织的韧性。所以打造韧性企业的核心问题就是，领导者如何能够把自己的信念传导给团队，最终使整个企业能有动力运转起来。

我经常跟企业家学员讲：“未来我们要‘智者相伴，征途浩瀚’”。所谓智者就是乐观积极向上，持续不断地去思考和反思，这样才能把打造韧性落实到生活中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