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花正艳(校园系列小说之十七)

一

期末考试结束后，马上就要放暑假了。这天晚上，郑思邕正在教室里看书，四弟贾成功找到他，笑着说，三哥，我看你很喜欢旅游，也喜欢山区。等放暑假后，我想邀请你到我的老家住些天，怎么样？郑思邕高兴地说，那好啊！就怕不方便。贾成功道，有啥不方便的，你只管去就行了。

呆了会儿，郑思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让夏姣跟我一起去，可以吗？贾成功兴奋地说，太可以啦！夏姣要去，我可以让我的女朋友陪她。郑思邕问道，四弟有女朋友了？哪的？贾成功说，我们原来一起在公社中学教书，又一起考上了大学。她现在省会的师范大学读书，是教育系。郑思邕道，这太好了，有你女朋友陪着，夏姣肯定高兴。不过，我得先问问她，看人家愿意去不。

夏姣一听就说，我去呀！郑思邕道，你父母同意吗？夏姣说，肯定会同意的。你就说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吧。郑思邕说，钱和粮票是必须的。虽然人家不会收咱的，但穷家富路，出门身上不能没有钱和粮票；山区停电是常事儿，手电筒也是必须的；另外，还有自己要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常用的药物等。夏姣听到这儿，说，你等等我，我马上回家和父母说。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夏姣回来了。郑思邕问，怎么样，同意你去吗？夏姣装作一幅沮丧的样子说，完了，他们不同意。郑思邕失望地一摊双手，那就别去了。

夏姣忽然“噗嗤”笑了，逗你呢。我妈说，你跟小郑出去，我一百个放心。郑思邕说，谢谢伯母的信任。夏姣又说，昨天吴东生也找我，让我和他一块儿去他家。我才不去呢。一男一女去他家，不是恋人也要让人家当成恋人。再说，他们那个吴家营村有啥可玩的地方。

贾成功听说夏姣决定和郑思邕一起去，就说，明天咱们准备准备，后天就出发。咱要先坐火车到邢台，再从邢台坐长途汽车到我们县城，然后再坐长途汽车到我们公社。从公社到我们村还有七八里山路。告诉夏姣，别穿高跟鞋，否则会受苦的。

第二天中午，郑思邕在食堂吃饭时，蒋小兰凑了过来。思邕，听说你要跟同学去他老家玩几天？郑思邕一愣，你怎么知道？小兰笑着说，刚才碰到夏姣了，她给说露了嘴。郑思邕道，是的，我们明天就出发了，等开学咱们再见吧。

蒋小兰把两只好看的眼睛瞪圆了，你和夏姣去，我也要去！郑思邕说，我们班的同学你也不认识，你去不合适。蒋小兰说，去了不就认识了？郑思邕没办法，只能说，我跟人家说说吧。

贾成功倒是挺热情，说，不就是多个人吗？没关系，一块儿去吧。

郑思邕马上找到蒋小兰，告诉她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小兰说，我都准备好了。也给我妈写信了，告诉她我晚回家几天。郑思邕又嘱咐，千万别跟周雯说，那丫头要知道准也要去。小兰说，她家来信，说她哥马上要结婚，她昨天就回去了。郑思邕长抒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等他们几个年轻人坐上从县城开往山区的长途汽车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夏姣和蒋小兰两姑娘坐在前排，郑思邕和贾成功坐在后排。汽车开出县城后，贾成功对郑思邕低声说，三哥，这一路上的火车票，汽车票都是你买，不大合适。这话正好让前面的夏姣听到了，回过头说，怎么不合适？他买才合适呢。蒋小兰也跟着起哄，是呀，他买不合适谁买合适？郑思邕笑着说，你们这也是“吃大户”呀！

又走了没一会儿，汽车开始上盘山公路。长途汽车爬盘山公路就像蜗牛，慢得不行。蒋小兰说，这汽车还没我走路快呢。贾成功道，你下去试试就知道了，汽车再慢也比人走的快。那年我到县城买东西，没赶上车，自己走回家。就在这路上，遇到了好几辆拉货的大卡车，全都超过了我。

长途汽车爬到山顶时，郑思邕看到，脚下正在爬坡的汽车就像一个个小蚂蚁，在轻轻蠕动着。他想，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啊。

贾成功说，下了这个山梁就到我们公社了。听说，这段路上发生过截匪抢钱事件。夏姣说，还有土匪呀！贾成功笑着说，别担心，我坐了多少次了，从没碰到过。咱们是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二

长途汽车在山路的一个站点停车，下去了几个农民模样的乘客，又上来了三个年轻人。这三个人都是空着手，每人只背了一个破旧的书包。看他们的样子，既不像当地的农民，也不像读书的学生。

郑思邕对贾成功低声说，注意这三个人。贾成功点了点头。

三个年轻人在前面的座位上坐下，但那几双眼睛却不老实，在车厢里来回扫荡着。等汽车开到一处山高林密的地段，几个人忽然站了起来，从书包里掏出匕首。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高声说，把钱都拿出来，否则就不客气了！满口的东北“大碴子”味。

听了截匪的话，坐在前面的几位乘客没敢吭声，乖乖交出了钱。

小胡子手里拿着匕首，朝后面走来。郑思邕轻轻按了下夏姣和蒋小兰的肩膀，示意两姑娘不要动，也别怕，并且悄悄把一瓶啤酒握在手里。他们在县城等车时，郑思邕买了几瓶啤酒，本来是想晚上吃饭时喝的。

快！拿钱！小胡子边走边喊着。这会儿，他看到了夏姣和蒋小兰，淫笑着说，喝，这两个小妞儿不赖！他刚要动手去摸夏姣的脸蛋，郑思邕举起啤酒瓶就朝他脑袋砸去。这家伙可能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反抗，没有一点精神准备，让郑思邕一砸，身子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后面那两个同伙看到他们的“头儿”被砸倒，还想过来报仇，郑思邕和贾成功举着啤酒瓶都站了起来，吓得他们连连后退。这会儿，其他的乘客也都行动起来，先把他们手里的凶器缴械了，再把他们押到了车厢的一角。

贾成功对司机师傅说，前面就是公社的派出所，把他们交给警察同志。司机师傅说，好嘞！

到了公社所在地，车还未停稳，贾成功就说，我女朋友她们来接咱们了。下了车，贾成功把郑思邕，夏姣，蒋小兰他们介绍给他女朋友。他女朋友落落大方地同几人一一握手，自我介绍说，我叫刘杏梅，很高兴和你们认识。我弟弟开了小拖拉机，咱们不用再走路了。

贾成功说，稍等，先把那几个送到派出所。到了派出所，警察同志马上进行了审问。原来，那几个截匪是从东北过来的，刚到这儿没几天，头一次做案就栽到了郑思邕他们手里。警察同志说，非常感谢你们几位同学。我们要给你们学校写表扬信，表扬你们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郑思邕和贾成功都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表扬信就不用写了。

等小拖拉机开动后，贾成功叮嘱，大家要抓紧栏杆，小心给颠下去。郑思邕笑着说，有那么严重吗？贾成功道，等下你就体会到了。这种村路没人修，坑坑洼洼的，异常难走。听贾成功这么说，郑思邕也想到了他们插队时的村路，的确如此。

三哥，贾成功说，你刚才太厉害了，我都没想到你出手那么果断。郑思邕说，对付那种人就不能客气。说实话，我还只用了七分劲儿，只想把他打倒，没想把他打死。夏姣和小兰都说，你还想出人命呀！

贾成功他父母非常热情，见到郑思邕他们几个，一个劲儿说，先吃饭，先吃饭。郑思邕他们在院里的脸盆里洗了把脸和手，坐到了饭桌旁。郑思邕看到，饭桌上摆的是烙饼和炒鸡蛋，还有小米粥。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最高的待客饭了。

吃完饭，贾成功说，前面不远有一个小院，我们到那儿住。三哥咱们俩住西屋，杏梅和夏姣，小兰她们三个住东屋。郑思邕道，好，听四弟的安排。贾成功说，今天坐了一天车，都累了，咱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吃完饭咱们到附近的挂云峰玩儿，那儿的山丹丹花开得正艳。

另外，贾成功又说，屋里放了小便盆，要是起夜不要出屋。山里不同于平原，更不同于城市，夜里可能会有野兽光顾，大家注意点。

三

挂云峰是邢台西部的一座著名的山峰，因山顶常有白云缭绕，故名。此山离贾成功他们村只有五里路，可以说，就是他们村的山。

吃过早饭，贾成功，郑思邕，刘杏梅，夏姣，蒋小兰一行五人开始向挂云峰进发。路上，夏姣和蒋小兰悄悄对郑思邕说，她们用的被褥都是崭新的，据说是杏梅姑娘从她们家拿来的。郑思邕感慨道，山里人就是热情。

来到挂云峰脚下，贾成功说，此山比较险峻，大家爬山时小心点。我打头阵，夏姣，小兰在我后面，杏梅和三哥押后阵。郑思邕道，好，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爬山时，夏姣和蒋小兰两姑娘都不示弱，争着抢着往上爬。贾成功说，你们别那么着急，一会儿就累了。再说，我三哥还在后面呢，你们也不等等？小兰道，那我歇会儿。夏姣看了看她，说，你歇会儿我也歇会儿。两姑娘的斗气劲儿把贾成功逗乐了，说，我三哥真有艳福啊！夏姣笑着对小兰说，有人在看咱们的热闹呢！蒋小兰也笑着说，有热闹还怕人家看呀！

这会儿，郑思邕和刘杏梅赶上来。郑思邕问，你们说啥呢，这么热闹？夏姣和小兰都捂着嘴笑了。贾成功也笑着说，你来了就更热闹了。

忽然，蒋小兰指着前面的山坡说，看，那是什么花，好艳丽呀！贾成功说，那就是山丹丹花。夏姣虽然在山区长大，但她们那儿没有山丹丹花，所以也没见过。郑思邕呢，也是头一次看到山丹丹花。

贾成功说，山丹丹一般在五六月就开花了，一直开到八九月份。山丹丹不是群花盛开，多是孤芳傲立。山丹丹的生命力也很强，而且耐干旱，耐瘠薄。好啦，我对山丹丹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咱们还是上去观赏吧。

来到近前，郑思邕仔细观看起山丹丹花。他注意到，山丹丹花开六瓣，花瓣细长，花朵外弯，其颜色红得耀眼。山丹丹花初看平常，但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招人喜欢。

思邕，蒋小兰笑着说，你是在看人还是在看花，那么入迷？郑思邕道，你觉得山丹丹花像什么？小兰说，就是一个好看的山花呗，还像什么？

这会儿，夏姣凑过来说，我感觉，山丹丹花就似一个璎珞矜严的纯情少女，那么妩媚动人，那么灵巧秀气，那么优雅高贵！

瞧瞧，不愧是中文系的大才女，话一出口就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刘杏梅夸奖道。

蒋小兰虽然明显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较量”她输了。

贾成功看了看手表，说，已到中午了，咱们该回家吃饭了。下午大家休息，晚上咱们到村外的溪水旁捉萤火虫。

夏姣和蒋小兰一听说要捉萤火虫，都乐得蹦起来，太好啦！

晚饭后，贾成功带着他们几个来到村外的小溪旁。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溪水在哗哗地流淌。

忽然，郑思邕看到，在小溪的边上，有点点的萤光在漆黑的夜色中飘动。萤火虫！没等郑思邕说话，夏姣就喊了出来。蒋小兰也激动地说道，就是萤火虫，我们小时候见到过！

他们顺着溪水而下，见有不少的萤火虫在溪水旁的石头上休息。夏姣先用手捉了一个放进瓶子里，蒋小兰也是紧跟其后，马上就捉了两个。贾成功说，萤火虫的生命很短，你们把它捉进去，也许明天它就归天了。夏姣说，古人说的“夏虫不可语冰”，是不是就是它呀！

这次捉萤火虫活动，夏姣捉了十六个，蒋小兰捉了十九个。可以说，小兰扳回了一局。

第三天，他们去了马王山。马王山离贾成功他们村有十几里地，那里有当年黄巢起义失败后，其余部退守马王山构建的防御工事遗址。

面对那一座座用石头垒起来的防御工事遗址，郑思邕说，当年，官军追到这了吗？贾成功道，那会儿，唐王朝已经自顾不暇；再说，这深山老林的，谁往这儿来。我看，这些工事基本上没用。

郑思邕说，如果夏教授来了，肯定会做出不少大文章。夏姣笑了，我父亲对这个不感兴趣，只对故纸堆感兴趣。小兰说，夏伯伯可不是只钻故纸堆的人。我听过夏伯伯的讲座，语言很生动，很鲜活。夏姣笑起来，看你们把我父亲夸成了一朵花啦！

刘杏梅一脸茫然，问道，夏姣他父亲是？贾成功告诉她，夏姣她父亲是我们学校历史系的教授。杏梅说，原来是教授的女儿，难怪这么才华横溢。夏姣摆了摆手，过奖啦！过奖啦！

从马王山回去后，贾成功的母亲已经给他们做好了晚饭，还是烙饼炒鸡蛋，外加了一个炒茄子，一个炒豆角。他父亲说，爬了一天山，都累了，多吃点。

吃过晚饭，贾成功在小院里摆上了桌椅，又沏了一壶茶。今天晚上咱们哪也去不去了，就在这小院里，边喝茶边看星星。夏姣说，夜观天象繁星，卧看牵牛织女，好不浪漫！刘杏梅道，夏姑娘要做诗啦！蒋小兰笑着说，夏姑娘不是要做诗，是要“做干”呀！夏姣打了小兰一拳，去！

第四天，由于连续爬了两天山，大家都感觉累了，所以决定休息。

这天的下午，蒋小兰到西屋叫郑思邕，让他陪着到村外散散步。郑思邕说，叫上夏姣她们吧。小兰说，不用叫，我和你说点事。

到了村外，蒋小兰说，思邕，你是不是认为我肯定会跟那个约翰.戴维去美国？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不会跟他去美国的！再说，我也不爱他。郑思邕笑着说，我相信你行了吧？小兰说，这还差不多。

两人并肩走了会儿，蒋小兰说，我知道你喜欢夏姣，但是没关系，有竞争才有意思，也才是真实的人生，对吧？郑思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五天吃过早饭，郑思邕把三个人凑的十五块钱和十五斤粮票交给贾成功，说，这是我们的食宿费，收下吧。贾成功说啥也不要。郑思邕急了，硬塞到他的兜里。贾成功说，三哥太仁义了！

贾成功一直把他们送到县城的汽车站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