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老黄



老黄

文|张勇


路是同一条路,但看到的风景各有不同。

春醒,远望这条路上的树木;春雨滋润着稚嫩的新芽,仿佛又看到它的生命在颤动;夏日,青葱茂盛的树丛,有的英姿飒爽,有的繁花似锦;秋凉,风雨中皱卷的叶片像困境中的过客,无力的任时代抛弃。

昨夜归途,一路上凉风习习,单衣骑行感觉到冷飕飕的,东行至咸宁路与经二路南口交汇的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经二路被绿化带分为东西两条道路,十多年来几乎一直按照交通规则行驶,过马路后左转向北顺东边道路前行。

东边道路上几乎是实力雄厚商家的聚集地,好几家上百平方品牌店相互竞争,望之莫及,过而不闻。昨夜路过我有意转向西边道路,在人行道上推车逆行,想看看西边道路临街商家生意如何,有没有借鉴或者伸手可及的信息。

推车思虑前行,突然间,人群中有人喊了几声小张,我停下来向后望去,望见路边茶几前坐的人向我招手,我连忙收住脚步回应,原来是三十年前,我在职培大厦干厨师认识的段师傅,人老了,真的老了,一直留着浓密的鬓发被光亮的头顶代替了,谈笑风生的言语没变,待人诚恳可敬。十几年前我们还见过一次面,那会家里装修接近尾声,在附近相遇闲聊到家,他在建工路的房子也即将收房,还给他介绍了一位装修师傅。

多年不见了,走过的路,留下的尘埃,在相遇中又飞扬起来了。他退休了,无意中提到单位最后变成事业单位了。我连忙接住话语问道;我记得老黄大你几岁,应该也退休了,他一直是管灶的经理,退休金应该比你高多了吧?

老黄走了,都走了好几年了,段师傅一句话让我惊愕了半天,老黄办退休手续时来单位了一趟,当时老黄给我说:“段,手续下来那一天,我摆酒,你邀人,邀不来人,酒都是你的,结果等了一个多月手续下来了,老黄女子来办手续,我们单位才知道人不在了。后来听说老黄在医院走的非常凄凉,身旁没有亲人陪伴,病友还说老黄今天睡的好,几个小时了,没见翻身叫疼了。

老黄走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恍惚中回到家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幕幕零碎的影像。

一场偶遇,让我的思绪回到三十年前,那一年我二十岁。

记得1993年在招待所干厨师,蓝田乡党李西乾师傅领着一位个头不高,衣着得体,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向我走来,我在案板上忙碌着,两人会意的向我微笑着点点头,没有作声很快又离去了,因为李师曾在凯悦等饭店都干过炉头,认识的厨师很多,经常有人来找他,我也没当一回事。

过了一段时间,西乾跟我闲聊,问我手艺渐成以后有什么想法和打算,我实话实说;家里去年盖房还欠下近万元的帐,我来招待所时在外面都干了三年多了,招待所一直按照学徒工对待,每月一百出头太少了。小乔【蓝田乡党】他们都干了五六年了还不到二百元,一个个最后都走了,手艺是边干边学,我才二十岁,只要工资高,哪怕是职工灶我也愿意去。

西乾笑着说;之前跟我共事的老黄,现在调到职培大厦管事,他上次来看上你的手艺了,你红白案都熟悉,想让你过去把白案的担子挑起来,工资翻一番,就怕你不敢应这个事,说的我也有点心虚了......。

过了几天,我同西乾去职培大厦见了老黄,看了操作间设施,了解人员配置,就餐规模等具体情况,确定五月初来上班筹备开业。

开业后,饭菜品类价格受到了好评,就餐人员比预估的一下子增加了一百多人,达到了四百多人,我亲自发酵面,搅面,看碱,观火势,掌握火候,每天中午和下午都要亲自蒸一次馒头,下午好多家属都要买馒头带回家,大厦馒头蒸的好,名声一下子传出去了,离得近的小单位里的人都跑来买馒头,饭票售出收回数额多,资金周转的很快,大家都喜笑颜开,相安无事。


没过多久,我与老黄起了隔阂。

起因是夏收了,几个乡党要轮流休假回家收麦子,重担再次压到我肩膀上,除了负责好白案还要招呼几个新人操心红案,馒头醒发好上蒸锅后,还要把切好的菜一个大锅焯水,一个大锅上烧油滑肉片肉丝,准备炒菜等,

忙中出乱,等回过头来,猛然闻到一股糊味,原来是蒸馒头的时间早过了,锅里的水烧干了,刚来的学徒负责烧火的小刘却不知道跑哪去了,急躁的我忙舀了一勺热水顺锅边倒入,没料到热气一下子顺着缝隙冒出来,烫伤了我的大拇指,不一会儿手指背就鼓起来一个大水泡,老黄从办公室跑出急忙招呼人卸蒸笼,当面怒斥我不小心等,然后叫来老李头,吩咐带我去卧龙寺附近一个专门治疗烫伤老者上药治疗。

说来神奇,我休息了没几天,水泡干瘪结痂了,我又去上班了,见到老黄回避不说话。

下午快下班时,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关起门来,语气一改往常,从西乾谈到我,他把西乾当兄弟,最后西乾接班走了,又介绍你过来,把你也当兄弟,咱都是农村出来的,干活卖力不偷懒可以,但是不能伤了自己,一锅馒头好几笼屉,糊了大不了咱少卖两笼,锅烧裂了买个新锅就是了,把你烫伤了我咋给西乾交待,咋跟你家里解释,你以后咋挣钱娶媳妇,我就是你路途中遮阴的大树,一副仁爱敬德老大哥的气势,这时候我才清醒过来,连忙道歉。

不久后,厨房缺人手,我把曾经一块干活的蓝田孟村乡党惠晓峰推荐来,三个月后我离开了老黄,因为二楼贵宾厅李总多次向韩老总提出调去楼上餐饮部,搞的老黄很尴尬,我主动提出来离职,去了兴庆路88号黄工机械办事处。

【黄城镇,安徽人,1957-2017】


三个月时间我跟老黄相处很深,离开后也经常去看望老黄,老黄是安徽人,幼年家境贫困,耕作苦读高中休业,然后又服兵役,退伍后安排到了老家山沟一个窑厂工作,要不是在西安的恋人多次帮他托人找寻对调,他不会调入西安,不会有今天,也许一辈子的热血都会洒在老家山沟沟里,很感激老领导们的赏识,才有了如今的事业。

老黄事业有成,家庭却不幸,儿子黄涛出生后,不久生了怪病,一直无法愈全,俩口子要上班忙工作,不得不请保姆照顾孩子。不久后组织考虑实际情况,允许又生育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两个孩子加上保姆,一大家子的生活开支靠工资无法负担,老黄看着管理的灶一直盈利,就跟领导申请在外开办面包房,身体搞垮了,得了胆囊性疾病在唐都医院住院了,刚好西乾从土耳其回来探亲,我约上西乾一同去看望了他一次。

我结婚前去邀请老黄参加婚礼,老黄已经是二楼贵宾厅的经理了,每天工作繁忙,加上在农村举办婚礼,那个年代车路都不方便,便没执意。

老黄后来脱产在西影路党校包灶邀我参与,我已经习惯了单位两点一线,便给晓峰打了电话,让他去协助老黄,老黄搞了几个项目在东方大市场买下了房子,我得知后春节期间去拜访了他,他正为儿子黄强上中学发愁,结果儿子很争气上了陕汽的学校。

花无百日红,人有落魄时,忙了几年,前面赚的钱全赔进去了,还欠一屁股债,很狼狈,最后我遇到晓峰才知道他的工资都欠了好久,人都找不到了。

再次见到老黄他从外地归来,他从晓峰处得知我单位的电话,问我西乾情况,我说从土耳其回来开了一家饭馆【西乾在土耳其干满了十年回国】。最后相约在金康路西乾开的葫芦头泡馍馆见面,这次见到老黄,老黄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原来他落魄后,投靠当兵时期的老领导,一直在北京等地跑项目,三人相遇,酒多言欢。


十年后,让我愧疚遗憾。

人过中年屡次窘,风烛残躯旧病发。

我前去探望,他是我心中的黄大哥,,我再次联系到老黄是十多年后,有一天,我接到了同在职培大厦认识的梁寅电话,梁寅给了我老黄新号码,无意中说前段时间老黄跟他去吊唁故人,结果老黄口袋只有几十元零钱,看到如此窘迫,路上他给支助了些钱。

电话接通后,我明显感到老黄声音很细,没有了上次见到意气风发的口气。

我询问近况,得知他在北郊玄武路某公交调度站看大门,具体位置支支吾吾说不清,一晃又十多年没见面了,他是我心中的黄大哥,在我二十岁的懵懂时期,是他开悟过我多次,我急躁的性格开始慢慢变得更沉稳。我当即决定前去探望,他是我心中的黄大哥,我必须即可见到他,看能否帮他一把,

老黄喜抽烟,我买了一条烟,一箱奶骑着电动车来到了北郊,给他发微信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我顺着玄武路找公交站,找停车场,凡是停车的单位,我都去门卫处问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电话无人接听,周边也问不到人,天快黑了,我灰心丧气的放弃了。

回到家中,过了一会儿,老黄语音留言过来了,意思是说他人在机房没带电话,我顺便应承了几句,老黄没有回复。

此事总觉得不合常理,晚上我爱人回家了,我说起此事让她分析,觉得是老黄几十年的风雨中有过多次辉煌,虽然有过落魄,但不至于回避不见,也许是真的不愿我去打扰。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送货路过玄武路,多次电话微信打不通,便又放弃了。

我心里一直疑惑,翻来覆去回忆没觉得那件事对不住老黄,老黄微信圈一年才发一两条信息,最后的信息永久停留在2017年4月7日。

直到五年后的我遇见了段师,才知道他走了,好多亲近的人都不知道消息,也许是我找他的那个时间段旧病突发,痛苦难耐的表情是不是像我看到的冬天景象,路上斑驳不堪的树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痛苦的延续着,任由漫天风雪缤纷。

老黄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带着我残缺的文字走了......





作者简介

张勇,网名草根牧羊,蓝田县三里镇李后片区樊家村人,1989李后中学毕业,喜文学,2017年9月开始习作打油诗,10月创办乡土蓝田平台, 借平台结交志同道合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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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2

标签:蓝田   玄武   土耳其   乡党   烫伤   馒头   师傅   大厦   单位   电话   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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