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文学

那是一条蜿蜒的山路,谁也记不清修建的年份了,它连通了外界,给予了山村更多的希望。

我所在的村子处于群山环绕中,由于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小时候上学也只得去山下的联合学校。这条山路是通往山下的主干道,自然也成了我上学时的必经之路,它见证了我无数个求学的日子,也是我梦想起航的地方。斗转星移间,我已不再是这条路上来回游走的少年,它也在一次次的修缮养护中不断转换着容颜,变得越发平稳。长大后的我去往更远处求学,极少踏上这条坦途,但对它的想念却愈发强烈。路的一头攥着我记忆深处的故乡,一头牵绊着离家的我,发生在路上的点点滴滴成了我日后烦闷时的治愈良药。

小学时,它还是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但雨天上学却是我们孩子极为高兴的事。我们会穿上自制的雨衣,结伴向山下的学校进发,一路上打打闹闹,回声响彻山谷。雨衣也较为简单,将农用化肥袋比照自己的身形剪个刚好够头与手露出来的洞,腰间再系上绳子,防止风吹起。接着头顶戴上父亲下地干活的草帽,再从路边顺手折上一根树枝,方便支撑着蹚过难走的洼地,由此雨天上学的装备便就齐活了。我们踩着水,顺着泥路滑行,大人们这个时候是默许我们的行为,因此可以很放肆,只是到了学校免不了老师的指责。玩累了就静静地走着,听着细雨打在帽子上发出“沙沙”声,看着雨点顺着帽檐滴过眉毛,滑向脸颊。我们仿佛是雨中的侠客,手中的树枝好比一把宝剑,与茫茫田野相映成趣,构想着心中的江湖。

初中后,这条土路逐渐硬化成石板路。家里也置办了摩托车,这下上学的路要轻松很多。去学校时,父亲叮嘱我在校好好学习,不过我一般是听不进去的;回家的路上我向父亲讲述着学校的趣事,他笑着应和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常常让我们交流困难,但彼此依然乐此不疲。就是冬天的时候,有些难熬,常常被冻得发抖。父亲会让我趴在他的背上,再将手塞进他的口袋。这样他挡住了迎面的冷风,我会暖和些。透过反光镜,我看到他的鼻尖通红,嘴巴似乎抽搐着。我们就这样听着西北风的呼号,一言不语。当时的我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挡在他前面。

如今这条路已经是开阔的沥青路,路两边栽种了文明树,偶尔的转弯处立了交通警示牌。异地搬迁后,我们去山下安了家,山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只剩下操劳庄稼的人,父亲也是其中之一。为了生活方便,家里也新添了轿车,父亲还打趣,这是给我准备的婚车。

后来,我如愿考上了大学,此后回家的次数很少了。前些天放假回家,才有机会踏上这条陌生又熟悉的路。雾雨迷蒙,我开车驶向回山的路。车子缓缓爬着坡,不时地碰着路边歪斜长出的杂草,发出清脆的“砰砰”声。车子行驶到平缓处,我轻踩油门,快速穿梭于山野之间,摩擦出怡人的故乡音。

到家时,儿时的院子已经成了菜圃,里面七七八八种满了应季蔬菜。茄子,黄瓜,韭菜,还有几苗小时候爱吃的西瓜。窑洞外墙被雨浸湿了,不时地掉下几个石疙瘩。烟囱里冒出的浓烟裹着风径直吹向了我,呛得难受,但又熟悉得迷人。父亲看见我,有些震惊。“你咋回来了?”他披着外套,头发似乎有阵子没洗了,蓬松着互相缠绕,眼睛略微浮肿,眼袋微胀。“来看看你还有没有吃的。”我笑着说。“多着呢,前些天我买了馒头。”他开心地说着。随后,便提起烧好的热水,摇晃着往屋外走。我下意识要去接,被他甩开了。天气凉了,母羊要下崽,他怕凉着。我上下打量着这位为我忙活半生的人,不禁双眼湿润。他佝着背,穿的牛仔裤已经褪去了原来的颜色,裤脚沾着泥点。多年体力劳动落下的腿疾让他很难平衡,有些颤巍。

我想让他和我一起下山下馆子,他说还要照顾母羊。临走的时候,他从窑洞伸出头说,“上山的那个坡比较滑,注意点”。“嗯,我知道了,那我走了啊。”轻按了声喇叭,我便开车向山下驶去。此时车里正放着许飞的那首《父亲写的散文诗》,“这是他青春留下来的散文诗,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个影子”。父亲读书不多,也很难写出惊艳的语句,但却用行动为我的人生添加了最美的注脚。我要要好好努力超过父母老去的速度,成为站在他前面的人。

望着延伸到无尽之处的平整山路,不禁慨叹世事变化万千,但无论怎样变化,有它在,有家人在,我就有归处。一旦踏上这条路,心里就多了几分安宁与踏实。

责任编辑:龚蓉梅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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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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