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从越国功臣文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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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种（？一前472），姓文，名种，字子禽，春秋末期楚国郢（今湖北江陵）人，楚平王时代，曾任楚国宛城令，与范蠡是莫逆之交。因为楚国国君昏聩无道，文种觉得无法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遂与范蠡逃出楚国，到别的诸侯国寻找明君，他们顺长江而下，先至吴国，后投奔越国，双双受到越国国君勾践的重用。

东周敬王二十六年（前494），勾践被吴国打败困守会稽山无计可施的时候，文种充分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为勾践出谋划策。文种一面建议勾践厚贿吴国太宰伯嚭，让他在吴王面前为勾践求情，同时文种本人亲自到吴国游说，双管齐下，终于促使吴国国王夫差同意勾践求和，使越国避免了亡国的命运。在勾践与范蠡入吴国为奴的三年里，文种负责留守越国，兢兢业业为勾践看守家园。所以，《庄子》曾赞叹说：“唯（文）种也，能知亡之所以存；唯种也，不知身之所以愁！”

三年后，勾践与范蠡从吴国归来，君臣共同谋划复仇大计。足智多谋的文种向勾践献“灭吴九术”，其内容据《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记载如下：“一曰尊天事鬼以求其福；二曰重财币以遗其君，多货贿以喜其臣；三日贵籴粟槁以虚其国，利所欲以疲其民；四日遗美女以惑其心而乱其谋；五曰遗之巧工良材，使之起宫室以尽其财；六曰遗之谀臣，使之易伐；七曰强其谏臣，使之自杀；八日君王国富而备利器；九曰利甲兵以承其弊。凡此九术，君王闭只无传，守之以神，取天下不难，而况于吴乎！”

文种的“灭吴九术”包括越国内政外交两个大的方面，对越国是尊天地事鬼神、富国强兵，对吴国是内外结合弱吴乱吴，然后选择时机一举消灭吴国。可以说，文种是越国复兴与灭亡吴国国策的总设计师。于是，文种被勾践任命为相国，主持兴越灭吴大计。越国实施文种的“灭吴九术”，终于见到了成效，越国国力明显增强，而对手吴国却走向了衰落。这样，越王勾践复仇的时机成熟了。

东周敬王三十九年（前481）夏六月，越王勾践乘吴王夫差率领大军与中原诸侯会于黄池、吴国国内空虚之机，起兵讨伐吴国，俘杀留守的吴国太子，拉开了吴越最后决战的序幕，战争持续至东周元王三年（前473）十一月，越国终于灭掉了吴国。

灭吴后，范蠡认为越王勾践生性多疑，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及时隐退离开越国，并且劝说文种一起走。但文种自以为辅佐越王有功，越王不可能加害他，没有接受范蠡的意见。范蠡离开越国后，到了齐国，经商成为巨富，被称为陶朱公，后人尊为商人之祖。

范蠡离开越国后，不放心留在越国的好友文种，曾经从齐国写信给文种，很恳切地为文种分析利害关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嘴，眼睛像鹰，走步似狼，可以共患难而不可同安乐。你如果不及时引退，他一定会加害于你，这是明摆着的。”文种读了这封信，也开始感到害怕起来，忧心忡忡，一度称病不上朝。这时有奸臣出来对越王说：“文种以他的谋略使君主霸于诸侯，今官不加高，封地未增，就怀着怨恨之心。愤发于内，色变于外，将要作乱，因此不来上朝。”

事实上，勾践早就有对付文种的意图，只是苦于一时找不到借口而没有发作。勾践听了谗言后，心里就有了主张。有一天，勾践召见文种，对他说：“我听人说，知人容易自知难。相国你自知是怎样的人呢？”文种知道勾践要对自己下手了，于是苦苦哀求越王放他一马，但刻薄寡恩的勾践已经不可能回心转意了。不久，勾践再次召见文种，声色俱厉地对他说：“你当初给我出了9条对付吴国的策略，我只用了3条便打败了吴国，剩下的6条还在你那里，你就用这6条去九泉之下为寡人的先王打败吴国的先王吧！”然后赐给文种一把宝剑，让他自裁。追悔莫及的文种苦笑说：“百世之后，忠臣必定会以我为鉴的。”说完，伏剑而死。文种自杀后，越王下令将他安葬在越都（今绍兴）西山之上，改西山为“种山”，即今绍兴城内卧龙山。

对于文种之死，后人都给予了深切的同情，对他不听范蠡忠告表示深深的惋惜，对越王杀功臣给予谴责。南宋名臣王十朋赋诗《大夫种》云：“狩罢吴郊鸟兔空，果烹猎狗废良弓。大夫自为知已晚，岂是陶朱计不忠？”清代张诚《文大夫种墓》诗云：“赐剑南阳怨未伸，银涛自受并江神。卧龙何处寻遗冢？烹狗无端忆昔人。敌国十年三术破，故交一模五澳春。君王自有同安乐，不念当初患难臣。”

文种之死，是杀功臣的典型悲剧。在中国历史上，杀功臣的悲剧史不绝书，明太祖朱元璋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当初追随朱元璋打天下的文武功臣绝大部分最终都惨死在他的屠刀之下，这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大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