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绝望，消失的妻子和76只羊

地震后，石棉县王岗坪乡爱国村山上的滚石没停过，每天山体滑坡至少几十次，多至上百次。有时，1分钟左右发作2次，滚石“像瀑布一样”高速向下冲到河里，灰尘荡起的白烟在河面上久久未散。

肖华平黝黑的脸上显露出灰白来，双眼深深地陷在眼眶里。一双绿色胶鞋上沾满了黄泥，脚上都是伤痕，最长的一条约有6厘米，脚踝处的一处伤口刚结了痂，泛着紫红色，这是在赶回家和找人途中弄的。这个瘦削的男人简直一夜没睡，9月6日，天轻轻亮时，就开端满山喊着妻子的名字。他的妻子在地震中失去了联络。

9月5日12时52分，四川省甘孜州泸定县发作6.8级地震。震中位于北纬29.59度，东经102.08度——在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内。雅安市石棉县爱国村间隔震中直线间隔约63公里。

肖华平一家住在爱国村的山顶上，海拔有1500米。素日里，肖华平在左近的乡镇上打零工，妻子常国蓉料理家务，种地、喂猪和鸡还有放羊。地震发作时，她正在山上放羊。76只羊简直是这个家全部的财富，每年卖羊的收入支撑着一家的生计和3个子女的学费。

往常，她和76只羊都消逝在了地震中。

妻子失联

这个家最先被震垮的是上下两层的羊圈。肖华平从打工的草科乡赶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自家二层小楼房没塌，21岁的儿子也没事，只是羊圈垮了，他长吁了一口吻。

听到地震的声响时，肖华平第一反响是“担忧儿子被砸在地里”。他的大儿子是早产儿，出生后的第6天，就开端生病，曾得过肺炎和支气管炎，病了3年。早年间，当地医疗条件有限，落下了病根，生活不断无法自理。

他担忧儿子，就给妻子、四周的亲戚打了电话，但一个都没打通，当时爱国村的信号曾经中缀了，他就紧急往家赶。通往爱国村的道路，多段曾经被⼭体滑坡摧毁，还时不时有落石，8公里左右的路，素日里骑车只需半小时左右，那天，他走了近4个小时。

肖华平赶到家时，曾经是17时多了，家里受损状况不算严重，只是没见到妻子和羊群。羊圈塌了，他以为羊本人跑了，就向村民探听妻子的去向。村民通知他，中午看到常国蓉去山上放羊了。那⼀霎时，他觉得仿佛“天塌了”，人“软”了下去，乡亲把他扶了起来，他就往山上跑。

肖华平认识到妻子可能出事了。往常这个时分，妻子曾经放羊回家了，那天又遇上这么大的地震，不论如何，常国蓉也会回家看看的。

5日黄昏到晚间，山下的村民听见肖华平不断在背靠的大山上喊着常国蓉的名字。

当时，爱国村支部书记、村主任杨胜勇忙得脚不沾地，不断在组织救人。他跑了40多公里，把村里每户都跑遍了。在山下时，他就听到肖华平的喊声，声音从山的这头传向山的那头，然后慢慢远去。

发现羊了

震后第20个小时，攀枝花市森林消防支队徒步近6公里，然后横渡大渡河，于9月6日9时许抵达爱国村。很快，救援人员就从杨胜勇口中得知了常国蓉失联的音讯。

羊群多爱汇集，即便在高山里，1个人和76只羊也很显眼。9月6日，救援人员用无人机飞遍了整座山，也未发现人和羊的踪迹。

肖华平此时曾经“蔫”了，眼睛里满是掩不住的悲伤和疲惫。为便当搜救，救援人员讯问他妻子的一些状况，比方放羊习气和放羊区域等，一问他，他就哭。

9月8日，攀枝花森林消防支队消防员和金权在应用生命探测仪搜索常国蓉。姜绍淼/摄

9月7日，搜救还在停止。救援人员依据肖华平和村民的描绘，初步肯定了搜救区域。攀枝花市森林消防支队支队长刘佰志引见，该区域的塌方面积在300平方米左右，一条深沟从山体不断贯串到山下，沟的一侧是沙土，另一侧是石头。

要到常国蓉可能失联的位置，必需经过这一片坍塌区域，且滚石不断未停。救援人员试图采用“三方合围”的方式，一队5人从上往下搜索，另一队人从下往上搜索，还有一队在侧面察看滚石状况，并随时援助。

刘佰志担任山下的搜索，他和救援人员顺着常国蓉可能失联的点位往上爬了大约50米，就闻到了动物尸体的腐臭味。随后，在一片坍塌区域，他们发现了一只黑头白尾的山羊尸体，羊头正好卡在一个树杈上面。由于被树遮挡，前一天无人机才没发现它。刘佰志觉得，这只羊可能是地震时被大石头推出来了。

肖华平说，当羊群遇到风险时，喜欢向领头羊靠拢，妻子普通是跟着领头羊走。发现羊的尸体后，救援人员对该区域停止了进一步侦查，然后比对了坍塌前后的地形图，初步判别常国蓉可能在坍塌区域下20多米的位置。这里被滚石堆满了，直径最大的滚石有1米多宽，还不断有滚石从山上落下，刘佰志说，“小石头我们敢扒一扒，大石头不敢动，动一下，就容易垮塌下来。”

救援人员用生命探测器搜救了一下午，也没有探寻到任何生命迹象。当天，他们在搜救时遇到了两次险情。17时10分，那片区域呈现了第一次垮塌，救援队伍刚经过不到30秒，一块石头就从头顶“飞”了下来。30多分钟后，救援人员在回撤途中，一块山体直接滑了下来。

简直同一时间，一位救援人员在山下听到山后有东西滚下来，发出一声闷响。攀枝花市林消防支队政委肖明远疑心可能是人，他就跑上去看，结果是一个直径约1米的混凝土质地的石头。肖明远说，爱国村其他失联人员曾经陆续被找到，只差常国蓉了。“略微有点接近与人有关的动静，就想去看看是不是与失联人员有关，不放过任何一线希望。”

等9月7日搜救完还没有妻子的音讯后，肖华平曾经根本放弃了，他担忧救援人员的平安，也不想再给他人添费事。

刘佰志说，“救援黄金72小时，我们总希望有奇观呈现。”

9月8日，攀枝花市森林消防支队又上山搜救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常国蓉。后来，另外一支从县上来的专业搜救队也上山了，在非垮塌区域找到了7只羊的尸体。

羊在哪儿，她在哪儿

搜救常国蓉时，刘佰志曾问过：她有没有可能把羊扔下先跑了？肖华平摇了摇头：羊在哪儿，她在哪儿。

常国蓉平常会上传日常生活到短视频平台上，内容大都是家人和羊。去年12月，她3天发布了2条放羊的视频，视频中，羊群在山坡上吃草，她站在羊群上方，最近的一只羊间隔她仅1米。

这一家的生计根本都和羊相关。今年孩子上学前，肖华平刚卖了5只羊，得了10400元，给3个孩子交完学费和生活费后，卖羊的收入去了一半多。家里的二层小楼房也根本是靠卖羊的钱盖的。

在失联的76只羊中，有1只是常国蓉帮邻居放的，属于本人的有75只。

2004年的时分，他们原本有29只羊，结果家里失了火，“全部烧完了”。后来，他们又买了两只羊，亲戚家送了1只。3只羊养大了，生下小羊。村里谁家急需吃羊肉的时分，就用他们家的母羊和肖华平换公羊。就这样，18年来，3只羊壮大到了75只。

肖华平掰着指头数着，假如没有地震，再过一个月，家里就有四五只母羊要产仔了，羊群将变得更大。

9月8日，爱国村下了雨，常国蓉家的“玉米墙”仍然是干的。9月5日，她搬了20多背篓玉米，把玉米几个几个拴成一捆，靠在墙边晾晒，还仔细地搭了一个塑料棚，避免玉米被雨淋。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赵丽梅/摄

送别

在肖华平断断续续的回想中，我们能逐步拼凑出常国蓉完好的样⼦。

这是一个很能吃苦的女人。素日，太阳还没升起，她就起床了，先去地里给玉米施肥、除草，干完农活回家喂猪喂鸡，吃过午饭后，就进来放羊，直至18时左右，把羊带回羊圈。她接着再去山上扯些猪草回来，做晚饭、喂猪。

肖华平有腰痛的缺点，家里背柴、背玉米等活经常落在常国蓉身上。孩子平常的教育也大都是她在管，子女们学习成果都很好。在村民眼里，她总是笑呵呵的，与人为善，即便生活困难，这一家也过得很温馨。

常国蓉最近一次更新短视频是在7月15日，在常国蓉和丈夫、儿子的合照中，她笑得显露了一排上牙，肖华平笑得眼角至少有4条褶子。

2021年4月14日，女儿经过常国蓉的短视频账号在平台上发布了一条照片视频，上面写道：妈妈你辛劳了，把我们几姊妹抚育成人，辛劳你们了。

9月12日，亲戚们都到了肖华平家，给常国蓉举行了简单的送别典礼。常国蓉的三妹9月8日就到了，她原来在甘孜藏族自治州泸定县冷碛镇打零工，帮人摘花椒，一斤能得0.4元，她摘了三天，姐姐失联的音讯就传来了。她徒步、坐车，路上消耗了近30个小时，才赶到肖华平家。“我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大姐姐的遗体”，她说。

12时52分，石棉县抗震救灾指挥部在城北民族团结广场举行哀悼“9•5”泸定6.8级地震遇难同胞典礼，刺耳的防空警报将肖华平拉回了地震那天。

9月5日的早晨，肖华平像往常一样，用摩托车送两个孩子去上学，妻子吩咐他留意平安。到山下后，他给妻子报了安全：“你不要担忧了，两个孩子让教师接走了。”常国蓉照常做着农活，她搬了20背篓玉米，把玉米几个拴成一捆，靠在墙边晾晒，还仔细地搭了一个塑料棚，避免玉米被雨淋。随后，喂了猪和鸡，简单吃过午饭后，就赶着羊出了家门。

12时52分，突如其来的⼤地震，她和76只羊消逝在了茫茫大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