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西欧男女混浴有多刺激？

严冬时节，全国看雪。看完雪之后的休闲项目中，洗热水澡肯定是其中之一。其实世界上所有严寒之地的人们都有这嗜好，较为中国人所知的是日本北海道温泉澡池，较不为中国人所知的是中世纪西欧人的泡澡爱好。

敌视泡澡的早期中世纪苦修士

中国大众对西欧中世纪的认知，受启蒙运动以来文人宣传的影响，无非也是“黑暗残酷”、“不洗澡的一千年”。稍识几个字的还会言之凿凿地说：“罗马帝国灭亡以来，西欧是蛮子国度，受教士蛊惑，不爱洗澡”云云。

如果要对世界中古史总结出一个不会出错的理解规则，那就是“一不要以为古人比你蠢，二不要以为古人比你不懂享受”。杨贵妃懂得泡华清池，难道欧洲人就不知道么？其实欧洲人不但懂，而且享受泡澡的程度不低。

冰岛贵族与学者斯诺里•斯图鲁松宅邸里的澡池

按最常用的“中世纪”定义，5-15世纪这一千年内西欧人对泡澡的态度是不一样。存世最早的中世纪文献的确大多用负面和敌意口吻来描述洗澡，但这不能说明当时的欧洲人就不懂享受澡盆的舒适，而是这些文献基本上都是早期基督教会的苦修派神父写的。

这些苦修士不仅敌视洗澡，也敌视吃肉、敌视喝酒、敌视麻布以外的衣物。不能因为苦修士讨厌泡澡就以为一千年来的欧洲人都不洗澡，要是外国人看到书上的济公就以为中国人一千年来都是这副疯癫样子，中国人民的感情还不得被伤害得滴血。

其实在苦修神父的记载里也能找到早期中世纪的欧洲人热爱泡澡的纪录，比如对发源于中欧、占领罗马帝国北非部分的汪达尔人是这么描述的：“整日无节制泡澡，吃饭满桌摆满菜，在狩猎与各种滥交中放纵。”记载者还幸灾乐祸地论断：“就是因为这样贪图享乐，这些蛮子才在6世纪被拜占庭帝国迅速灭亡了啊哈哈。”

推动保健泡澡的中世纪教会

中世纪顶峰直至后期的基督教会，最终放开对洗澡的负面看法。因为只能被解读成放纵享乐的无度洗澡虽被教会所敌视。但教会作为同时代的医疗培育中心，推崇为保健有节制地泡澡；作为同时代的人口流动推动者，也鼓励朝圣客们在沿途的教堂、修道院接受免费浴池服务。

15世纪末波西米亚地区的修士逛澡堂图

11世纪起不断完善的《萨勒诺医典》中推荐桑拿加放血疗法，并称“美酒、热浴与女人，善用之则健体，滥用之则害生”。14世纪的医科专家马格努斯·麦狄奥兰西斯在著作中称人体内部的污秽如果以锻炼和按摩无法祛除，那最好泡澡，否则这些秽物会危害人的身体健康。他在自己的《养生指南中》罗列了57种不同症况的洗澡疗法，长达一千五百字。

这些医疗著作都有教会背景，教士自己也要泡澡治病。被后世祝圣的12世纪著名修士“里沃的埃尔雷得”曾被教会内的政敌攻击成腐朽堕落：他一天得泡四十次澡，但埃尔雷得委实不得不然，因为他有严重的尿路结石，泡澡池是为了方便排石。

热爱泡澡的中世纪贵族

8到9世纪开始的中世纪高峰期以后，西欧人爱泡澡的客观纪录就多了。查理曼大帝除了以武运昌隆著称外，也是欧洲史上有名的泡澡爱好者，定都亚琛就是因为当地有温泉。查理曼大帝不仅自己常泡桑拿，还经常请部下、亲属一起泡，按当时御用史官的记载，宫廷温泉常出现大池子里一泡就是百多条壮汉的场景。

之后的西欧贵族们泡澡热情不减。比如13世纪以来的英国国王们讲求生活质量，从亨利三世开始，威斯敏斯特的宫廷澡堂就有冷热水双管道与混合水龙头，和现代人的卫浴理念没差别。五金匠给威斯敏斯特的澡堂定制铜质水龙头的账单在王室财政记录中时常出现，有一条是“十六个水龙头，外鎏金，内带滤网”。

在中世纪文学作品中也不乏贵族泡澡爱好的侧面描写。12世纪的波提尔伯爵威廉九世在叙事长诗中称自己被俩贵妇当成哑巴掳走，在三天内被强制性交过百次，伪装精尽人亡才能脱逃……

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贵妇俄涅斯在确定掳来的男玩伴是哑巴时，对贵妇安格妮说：“快回城堡准备好澡池与床铺”。13世纪著名故事诗的主人公骑士特利斯坦在发誓为荣誉而战时，首先想到是以洗浴起誓：“剑刃未饮仇人之血，有何颜面沐浴洁身”。

14世纪苏黎世地区的骑士伤后入浴图

爱在澡池里浪荡的中世纪平民

中世纪西欧的庶民，泡澡热情不减贵族。在北至芬兰南至瑞士、西至冰岛冬至拜占庭的大城小镇中，公共浴池林立。1265年英法百年战争时，还是王子的爱德华一世兵不血刃拿下肯尼沃茨城堡，就是因为守军去附近小镇泡澡放了空城。

12世纪的巴斯修道院院长、英王理查一世的乳弟称自己在巴黎居住时，常在清晨被公共澡堂揽客的喊声叫醒。1292年，巴黎澡堂业者公会旗下的公共澡堂有26所，而按当时巴黎7万有余的人口量来推测，未列入公会的澡堂还有更多。因为当时与伦敦一河之隔的千人级小镇南沃克都有18所公共澡堂，德语地区的小镇乌姆更是据称有两百所公共澡池。

这些澡池还有个特点，就是男女混浴。这倒不是因为中世纪西欧人特别淫浪，而是因为当时世界上没有复杂的市政供水管道，烧煤加热的浴池成本太高。一般规模的居民点要是没有温泉，就只能供养得起肩担背扛取水、在市镇面包房旁蹭烤炉排热、自己再烧点柴的公共澡堂。伦敦13世纪的诉讼纪录里有名为托马斯·邦尼的担水工起诉伦敦桥边的澡堂女老板，称常年担水倒水的苦力活给自己的背脊造成永久损伤。

14世纪巴黎人对当时澡堂的描绘

物料稀缺，成本昂贵，这时再强求庶民们在泡澡时讲求两性分隔、非礼勿视的道德，实在强人所难。教会一直反对两性混浴，公元745年的本笃敕令要求禁止男女混浴的公共澡堂，11世纪的教会道德规条称：“在澡堂目睹女性裸体者，必须斋戒三日，除清水与面饼外它物不得入口”。

但实际上屡禁不绝，中世纪的事实惯例是常去泡两性混浴澡堂的人，只消给教会上供一磅制烛用蜡油就当交了罚款。在中世纪最末的15世纪，部分法国城镇开始男女分浴，但从来没有机会普及到全西欧。

在这种背景下，中世纪西欧澡堂的气氛可谓开放。德语地区的居民点常有沐浴日一家家男女老幼全裸从镇上穿过前去澡堂，澡堂里除了泡池，还有热石桑拿、按摩、修面理发，甚至餐点与床铺。混浴的男女们可以在浴桶里进餐，可以在铺位上嬉戏。在这种社会气氛中，很多澡堂兼营中介卖淫的业务，即使正经澡堂在时人心目中也是放荡的社交场所。

1475年的西欧花澡堂生活图

按1415年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弗朗丁·比吉·奥布拉修利尼的信件与游记，德语地区的巴登，公共浴池中只有一道聊备形式的隔断表示男女浴池分界。男女浴池共用一条走道，所有年龄的女人赤裸着在男人目光下若无其事地走进澡池。男子也可以进入女浴室，弗朗丁·比吉·奥布拉修利尼看见巴登的男人们在女浴池向漂亮女郎们投掷硬币，年轻女孩们毫无不担心走光，跳起来争抢硬币时，身上小得可怜的浴衣张开。

弗朗丁·比吉·奥布拉修利尼在信件中称自己假装不会德语，回绝了可爱的瑞士女郎请他共浴的要求。他不无嘲讽地称巴登的澡堂“具备了提升男性喜悦的每个必备条件”。在当代文化意象中这种事是难以想象的：一个意大利佬，居然被德国人与瑞士人的放浪形骸震惊。

14世纪意大利的桑拿浴图

中世纪西欧怎么解决“董永偷浴女衣服”？以杀人论

其实中古西欧的公共澡堂是在中世纪结束时逐渐消失的。14、15世纪的黑死病疫情让人人自危，澡堂作为人流稠密“病气熏蒸”的场所自然很难维持。1526年荷兰哲学家伊拉莫斯哀叹：“25年前勃兰登堡流行逛澡堂，而今全城一家澡堂也无”。但这不代表近古欧洲人就不爱洗澡了，浴盆与个人浴室在有钱人家普及，而穷人去自然水源洗野澡。泰晤士河边每晚都有被河潮溺死的冲凉洗澡人。

在洗野澡的一个附属法律问题上，能看出中古的西欧人岂止不野蛮愚昧，简直机智精明。女性在野外洗澡，难免遇到色狼偷窥偷衣服。中国通俗文艺里，从董永到李逍遥的这类淫贼等于白捡了老婆。而中古西欧的法律判断是什么？从8世纪的伦巴第法典到11世纪的西班牙阿拉贡王国，这种色狼都得按杀人罪的赔偿金额向女方赔付。因为这种猥亵纠纷基本导向家族间的血亲复仇，罪犯不先赔偿受害者家庭的命价，那不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