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马里表舅

回到留学生公寓,我把近几年来的勤工俭学所得和奖学金汇拢起来,合并成一张信用卡——因为我不想太多动用导师的钱,并在网上订好了机票,收拾好行囊。就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就绪之后,在去马里的头天晚上,我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惶恐,总之彻夜睡不着,于是就和母亲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我竟然去这么个遥远而又荒凉的地方,喜的是我终于快要毕业了!最后,母亲还念念不忘地提醒我,说她有一个表弟就在马里,让我到那里一定要找到他,以便能够给我一些照顾。

妈妈的表弟,在国内我应该喊他表舅,这个人我小时候认得,比我年长六岁,她是妈妈家族的骄傲!以前只听说他在国外大使馆工作,是个文化参赞,真想不到就在马里。平常难得一见,直到这时,我才发觉他离我如此之近,让我激荡着的心有了一丝慰藉。

2011年夏末的一天,我乘坐法航的班机,前往神奇的国度马里。透过舷窗,俯瞰身下的景色渐小渐远,直至模糊不见,身旁一朵朵白云飘过,才发觉自己正置身于几千米的高空。昨晚狂乱的思绪,渐渐复静,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悲壮!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毅然决然的情绪,霎那间直充脑海,挥之久久不散。我知道,此行路途漫漫,远不是写一篇论文那么简单!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航行,当地时间下午五点,飞机终于稳稳降落在马里的巴马科机场。由于妈妈提前通知了表舅,所以当我一走下舷梯,远远就看见表舅和表妗子打着的巨大横幅和挥舞的国旗,表舅刚满六岁的儿子小宇手捧一束鲜花跑过来迎接我,尤其令我感动。在这异国他乡,有这一家子与我相伴,给我几近落寞的心里平添几许幸福和温暖,有两行热泪不禁从我滚烫的面颊上悄然滑落。

简单的握手寒暄之后,我坐上表舅的车直奔中国驻马大使馆他的住处。当我洗完澡出来,发觉表妗子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在等候着我。看着这一桌子熟悉的菜肴,我有一种回到国内家中的感觉,席间没有旁人,我们一家人边吃边聊。

表舅问清了我的来意,先表示了惊讶,后又笑了笑说:“这里过去是法国的殖民地,通行法语和班巴拉语。法语在首都巴马科用就足够了,但你若想深入到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那就非得会讲班巴拉语不可,因为它才是土著居民的原有语言。马里近些年来在总统杜尔的领导下,政局还算稳定,但北方的图瓦雷格人总想着闹独立,仍时不时地搞些破坏,所以通布图以北你最好还是别去。而你要去的多贡人聚居区离著名旅游城市莫菩提不远,那里经济落后,民风淳朴,则相对安全一些。另外,马里全国都属于疟疾重灾区,全国一千多万人口每年的发病率高达30%以上,所以出门必须带足抗疟药,以备不测。”

表舅如数家珍,侃侃而谈,看得出他是一位好参赞。他所讲的我一概不知,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

表舅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觉得你将要做的事情很了不起,但也有些冒险,你可能功成名就,也可能一事无成。关于这方面,你可以和你表妗子探讨探讨,她是位作家,也很希望自己能够出彩。如果你能把你今后的经历,无论成功或者失败,和她的如缘巨笔紧密结合起来,我想,你们今生都不至于白活了。呵呵!”说到最后表舅笑了起来。

“原来妗子是作家?!”我好奇地问。

“别听他瞎说,我什么都不是——”妗子涨红了脸,急忙争辩道。“讽刺挖苦和耍贫嘴也许是你舅今生最大的本事,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妗子紧接着又骂道。

“呵呵,呵呵呵!”我们都笑出声来,连六岁的小宇也跟着瞎起哄。

散了席,走进妗子给我安排好的房间,由于昨晚没睡好,再加上一路颠簸,我一头倒在了床上。

直睡到第二天天大亮,我被表舅喊醒,他说:“迪文,你妗子带孩子从国内来已经好几个月了,一直吵着要出去逛逛,找找写作素材,但前一段时间实在太忙,趁这几天休息,我好带你们四处逛逛,你看如何?”一听这话,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赶紧穿好衣服,答应他马上出发。因为我想:要了解一个国家的子民,你必须首先了解这个国家,而马里首都巴马科,无疑就是这个国家的最好缩影。况且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我不妨在此多耽搁几天,一切姑且听之任之吧!

于是我们驱车,缓缓穿行在繁华富庶而又颇具现代气息的巴马科大街上,感觉除了人们的肤色和衣着之外,她和我所到过的许多南欧大都市没什么两样。我仔细打量着这座位于西非大河尼日尔河西北岸的马里共和国首都,她地处热带草原区,四季炎热,宽阔的尼日尔河从城市南部静静流过,河上轻舟来往如梭,全长850米的巴马科大桥交通南北。西北望,则是满目青翠的库鲁巴山脉,那里是市政府所在地,森林密布如云,别墅成群点缀其间。偌大个市区终年绿树成荫,风景秀丽如画。众多具有当地伊斯兰风情和欧洲建筑风格的房屋,掩映在高大的非洲火焰树和芒果树丛中。居民则几乎家家都种紫滕花——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爬墙虎,它们围成青青的篱笆院,一个个像城市中的小花园。据说这种花来自于中国,由此可见中马关系的渊源流长。

那天中午,我们就餐在一家美国人开办的丽声酒店,表舅说昨天晚上属便餐,今天特为我接风洗尘。于是我们经过大门口八名黑人保安的严密安检,才走进了包房,正要就餐时,突然外面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我惊慌地就要站起,却被表舅制止了。只见他轻轻走近门口,把门拴紧,然后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迅速熄灭了灯,说:“今天的事有些大,枪声很杂。”表妗子无不忧虑地问:“那我们咋办?”“又不是针对我们,别怕!”

半个小时后,我们平安无事地出来,才知道酒店遇到了暴徒的袭击。除门口八个保安死了四个,还有十多人死伤。其中包括一名美国使馆人员。原来,今天美国大使夫妇也在这儿宴请朋友,自然成了原教旨主义者的袭击目标。

自那场酒店惊魂过后,表舅就让我们尽量待在家里不出门,连小宇的学也不让上了。闲来无事,我就陪他们说说话,教教孩子法语。就这样在巴马科耽搁了大约有一个星期,表舅又开始忙活起来,每天回来都很晚,也顾不上和我多说话;妗子则每天忙于准时接送孩子去很远的地方上学。由于没有人陪,我整天呆在屋里无所事事,终于忍不住向他们告别。表舅说:“你去我不拦你,因为你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但你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我给你介绍一位黑人司机兼导游,他叫巴布。人不仅老实,而且还精通法语和班巴拉语,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听懂汉语,把你交给他你我都放心,你看怎么样?”谢谢,谢谢我的好表舅!除了感激他的体贴入微之外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遇到了困难记住给我打电话!”临走时表舅给我撂下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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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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