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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呵，我的双腿变成了蛇尾，我成了人首蛇身的怪物，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魔。

我内心茫然无措，动动下身肌肉，甩起来的却是这条令我厌恶的尾巴。

是和魔王的血契让我变成这样的吗？可是阿坠说过只要不在一处地界满十日，或是一方对另一方爱意全消，这契约就可以自动取消的。

魔王并没有找到我的藏身之所，而且我掌心的红色印迹一直都没有消失，所以…答案就只能是我已经爱上了魔王，所以血契才会生效…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是不受自己掌控的，爱谁恨谁全然由不得自己。

可是，爱又如何，恨又如何，是人又如何，是魔又如何，至少，我现在是自由的……

至于姜然，我不忍去想他的结局会如何，只能寄希望于魔王不会牵连无辜，阿坠，阿坠现在又怎么样了，我不再是人了，从此便也只有她一个朋友了。

内心的惊慌消退过后，我的内心是难得的平静，这么久以来我长期担惊受怕郁郁寡欢，如今虽然换了个物种和身份，但好歹是尘埃落地，不用再去想那些是是非非了。

眼下还是先习惯自己这副身躯吧，我笨拙地操控着自己粗大的蛇尾，时不时地东倒西歪摔倒在地。

第一天，我能自如地游走在屋内和草丛里；

第二天，我学会了盘旋上树；

第三天，我能将自己的身躯摆成各种形状。

我以为这样平静又枯燥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满身是血的阿坠躺在我的面前，她告诉我魔界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是魔王的死对头——森罗，初时魔王重伤流落至人间便是他的手笔，后魔王召集全魔界之力将他关押在魔狱中，只等百年过后，这个篡位的大魔头便可神形俱灭，只是没想到…，那日阿坠带我逃狱，却让他钻了空子，逃了出来。

现下整个魔界陷入了一片混战当中，魔王萨曼和他的军队已经被森罗和叛党打得溃不成军，最重要的是魔王已经失踪，森罗也不见了。

魔界群龙无首陷入内乱，阿坠更是在战争中受了重伤，被叛党囚禁了起来，牺牲了数百名战士才帮她逃了出来，一出来，她首先便来寻我。

“妍，听我说，现在只有你才能救萨曼，你救了萨曼，魔族才有未来”，这是我第一次见阿坠这么焦急无措的模样，她哀求似的看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只有你能救我们”，话音刚落，鲜血便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我急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拭。

“阿坠，我替你找些草药”。

她却不让我走，哀哀地扯着我的裤腿，“请你帮帮我们”。

“我，我又能做什么呢，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甩了甩蛇尾，示意自己力量低微。

却不想她的眼中倒闪出更加渴求的光芒，激动地抚着我的肩，“你化魔了，这说明你和萨曼没有离心，我们的胜算更大了”

我不明就里，但见阿坠这么的痛苦伤情，我心下不免有些动摇 。

心中又酸又疼，想起那个不可一世、恣意骄纵的魔王，他也会受伤流血么，曾经那样地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却又那样疯狂深沉地爱着我，令我不得不对他动心，对他又恨又爱又怕，如今他危在旦夕…

我是应该去救他的吧，无论我确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如何，但毕竟是一个与我有过这么多亲密羁绊的人，更何况阿坠还处心积虑地救过我。

各种权衡之下，我还是暂时抛下了我的自由去了深渊。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我随你去”

阿坠感激地边吐血边笑道，“谢谢你”

我心疼地抱住她，“没什么，我想我要是拒绝你的请求，这一生都会良心不安了”

30.

这一次很快，须臾之间，我又被来到了这个熟悉而又胆寒的地方。

来的路上，阿坠跟我说，我身体里有魔王的血，因为血魔的力量，我能感知到他的方位，并且因为我的离开导致他的魔力被压制了，所以他才会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只要我回到魔界，就一定能够找到他，我们合体之后，就能发挥出他真正的实力。

好不容易来到魔界，阿坠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倒了，变作了大蛇的模样。

因为之前的激战，阿坠已经损耗了太多魔力，能回到人间找我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气力，眼见她气若游丝，快要支撑不住了。

我心下一惊，被吓得六神无主，“阿坠，你不能死，你还没找到魔王呢，我们还要救他”，“阿坠，呜呜呜…”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我…我没事”她褐绿色的眼珠正在慢慢失去光泽，眼皮微弱地闭合。

我绝望地抱住她的头，不敢去想这个恐怖的结局。

正悲伤之际，由远及近传来四蹄动物“哒哒哒”的奔驰之声，不好，我心中警报拉响，几乎是瞬息之间，来人便出现在我眼前。

是一条大黄狗，体型大得像一头狮子，它遍体鳞伤，鲜红的舌头往外吐露，嘴角还往外渗着一大摊鲜血，它朝我们一步步逼近。

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却不想它竟朝我低声呜咽，两只前蹄一弯，朝我跪了下来。

“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你…你是大黄！”

“正是小的”，说罢它亲昵地蹭了蹭我的头。

“小的知道阿坠姑娘深受重伤，特来带阿坠姑娘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疗养”

“……”听到这话，我不禁仔细瞧了瞧他，在这紧要关头，可需要多留个心眼，谁知道他现在是哪方阵营的人。

大黄像是知道我的疑虑，张嘴从口中吐出一团粉色的蠕动的小东西，居然是我的小粉，见到我后它迅速变为人形，朝我扑了过来。

“妈咪，好可怕，呜呜呜…，他们一直在杀人，如果不是大黄叔叔，我就见不到你了”，小粉泪眼汪汪地紧紧巴在我身上。

我感激又略带羞愧地看了看大黄，果然狗无论是动物还是魔都是最忠诚的，阿坠见此场景也放心地冲我点了点头，然后主动爬上大黄的背，盘成一团。

他们对我交代许多后，就渐渐走远，只有没受伤的小粉缩在我怀里，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整个魔界已经差不多死伤殆尽了，见不到多少活物。

我和小粉踏上了寻找魔王的路，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害怕，不止是因为阿坠告诉我因着我和魔王的血契，只要魔王不死，我便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不再像从前那般觉得自己是无根浮萍，而是积攒了许多的勇气与力量。

这魔界浩大无垠，该去哪找呢。

我和小粉搜寻了几个方向后，最终把目标敲定向南寻找，因为往那处寻找时我手心的印迹最疼，那个方向魔族的尸体也最多。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生机，死一般的寂静。我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想到那个垂死的魔王，心不住地抽痛，想念在我心底滋生蔓延，我一定要救他。

不知走了多久，行至某处时突然感觉太阳穴猛地跳动，一股疾风迎着我的面门向我袭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看清眼前来物，只要一眼，便能令我心神俱裂。

它太过庞大，几乎是化作蛇形的魔王的十倍大，一眼看去，视线中尽是它极尽夸张的血盆大口，口中腥骚之气熏得人作呕。

它是森罗，此刻它盘亘在地上，可以占据魔界的一半空间，蛇尾一扫，可以令所有人都丧命。

它冷眼睨着我，眼神中满是杀气，我惊恐呆立一动不动，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它长舌一卷，裹入口中，我几乎快要昏死过去，又有一道疾风闪过，我连着裹挟我的断开的舌尖一同滚落在地。

吃痛之际，森罗已经将魔王衔在口中，似要将它拆吞入腹。

我目眦欲裂，心中恨极，心中陡然升起无尽的勇气，飞奔上前，阿坠说过的，只要我能找到魔王，我们合体，他就有赢得希望！

在魔王将要被吞进森罗口咽的前一秒，我终于闯进了它的口中，和魔王，我今后的所爱，并肩站在了一起，如果不能救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陪着它也是好的。

在这又腥又臭的巨蛇口腔中，我们一遍遍呼唤着彼此的名字，动情地拥吻着。

突然，魔王却突然发力，要把我推出巨蛇口中，可就在它掌心擒住我心要将我推离之际，我们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捆绑在一起，我和他的身体在巨蛇的食道中不断缠绕交织，原来这就是阿坠所说的合体，我和魔王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第二天，森罗的残骸被发现散落在魔界各处，巨大的蛇头被斩下，被烈焰烧得面目全非。

所有人都没发现魔王和王后的踪影，但有人说，他见到了魔界中几千年未曾见到的双头灵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