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戛纳刷屏了。
我知道你大概不怎么关心这个奖,但也不至于没一点耳闻:
韩国人在戛纳又爆了。
朴赞郁,拍《老男孩》的那位,凭新片《分手的决心》拿了最佳导演奖。
宋康昊,靠一部《掮客》顺顺当当地领了个影帝回来。
赢麻了?小弟上位了?
我倒是觉得,这反而是必然。
如果时光倒流二十年,我们打死也不会想到,现在聊起电影,居然会频繁提及两个国家:越南,以及韩国。
一方面,越南人推行了分级制度,另一方面,韩国人再次引爆戛纳,指向的却都是同一个词:
审查。
有人说,如果没有审查,登顶的或将是我们。
真的吗?
不过,这话倒是颇为符合国人的假想。
常常,我们将电影的颓败归咎于审查,这个靶子即便误伤,也会觉得“活该”;常常,我们也将韩国电影的崛起归因于审查,念念叨叨一句话:韩国人真敢拍。
问题是,“外力”干扰这事,韩国未必没有。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韩国前些年传说中的一张“黑名单”:那一年《韩国日报》爆出消息,有9473名演艺界人士被当局封杀。
9473名!这里面,就包括昨日刚刚拿戛纳大奖的朴赞郁,以及宋康昊。
封杀的原因很明确,基本上是政治站队,或者做了些让当局不满意的事。
封杀的手段也没那么夸张,大抵是政府在资金或者协助拍摄方面的不支持。
简单来说,“意识形态”问题。
影响也是确实的,即便是“国民演员”,宋康昊自2014年到2017年这几年间,上映的电影仅有两部。
而之前,光是2013年,他便有三部电影上映。
不仅如此——2013年,韩国电影的票房冠军是《七号房的礼物》,亚军是《辩护人》,催泪的背后是现实与历史。
2014年,韩国电影的票房冠军是《鸣梁海战》,亚军是《国际市场》,民族尊严的主旋律开始抬头。
这其中的变化一目了然。
所以啊,哪有什么“什么都能拍”,电影总是会被政治左右的。
那么,韩国电影何以至此?
我以为,还是在“开放”。
韩国电影,甚至韩国演艺圈的开放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
很多人会提起防弹少年团,一个毫无疑问的文化现象。
也有人提起《鱿鱼游戏》,风靡整个世界。
它们的背后,其实是合作,是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是走出去。
不可否认《寄生虫》拿到奥斯卡是一种公关的角力,但整件事情的前提是,他们有着公关的决心和动力,而不是把这件事当成顺带讨个彩头。
也不可否认是枝裕和拍《掮客》的理念和我们的市场一样,是拿来主义,但你猜,为什么《圣殇》导演金基德的华语片《无神》《七号房的礼物》导演李焕庆的华语片《非常父女档》都早早没了下文?
请进来,走出去,真的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画饼是充不了饥的。
当然,或许你也不屑一顾:
我们祖上也阔过。
于是时光被悄悄拉到22年前,那一年,姜文的《鬼子来了》拿了评审团大奖,杨德昌靠《一一》拿了最佳导演,梁朝伟则凭借《花样年华》过了一把影帝的瘾。
看起来,那一年在戛纳,我们比今日的韩国电影更威风。
还不止。
那一年我们还有《卧虎藏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华语片拿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那一年我们还有《枪火》,杜琪峰开始收获来自全世界的拥趸。
你说陈果拍了个豆瓣8.5的《细路祥》?叶伟信拍出个豆瓣8.2的《朱丽叶与梁山伯》?抱歉,光环之下,他们只能是小透明。
这是2000年,新世纪的开始。
不过残忍的是,我们以为的开始,却成了绝唱,开局一对2,随即便是各种糟心的十三不搭。
最后,我们的电影索性下了牌桌。
可惜吗?
有人表示无所谓。
不好意思,我们还是要拿吴京的话来举例,毕竟这句话,代表着很多人的心声。
当年《战狼2》票房火爆,有人质疑其99%是来自内地这样一个单一市场,结果吴京回怼:
所以呢
不是钱吗?
言辞之利,我也险些心潮澎湃腺上素激升。
单论票房收益,吴京的这番回答确实没什么错。
只是,经由不断地传播与发散,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提问者背后的逻辑的是怎么看待中国电影走不出去,而回答的方向却是不走出去也能活命。
文化层面的问题,却给了经济层面的答案。
问题是,你聊《鬼子来了》,聊《一一》,聊《花样年华》,你会聊到它们到底产出了多少票房吗?
但态势总是如此。
单说戛纳,上一部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片还是《南方车站的聚会》,2019年,颗粒无收。
上一部获奖的华语片则是2015年,侯孝贤的《刺客聂隐娘》。
说实话,我们与这个世界脱节已经太久了。
或许是内地市场确然繁盛,我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票房神话,但物质的繁盛带来的同时也可能是自大与自傲,是掉进金钱怪圈里的睥睨天下。
我们以为已然拥有了物质的真理,却不知,当我们在沾沾自喜与固步自封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
于是对抗,于是继续固化。
于是,我们逐渐走到了一个真空的边缘。
当然,艳羡,抑或怀旧,都是人之常情,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有糖吃,总免不了怀念一下自己曾经“锦衣玉食”的岁月。
只是这怀念,或许也是一种不安。
还记得也仅仅是两个月前吧,肉叔无所事事穿梭在各大影院,看着那份冷清也曾忍不住讥笑:靠这些新片想要把观众拉回影院,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两个月后的今天,我甚至找不到任何去影院的理由。
是我们没片可放吗?恐怕不是,就拿那些非商业的,拖了许多年的电影来说,我们有徐皓峰的《刀背藏身》,有张猛的《枪炮腰花》,有《不休不止》《恋曲1980》,还有叶京的所谓的往事三部曲……
这个片单可以拉得很长,也可以拉得很远。
或许,我们不是没有,而是被困住了,困在一个不明的时空里。
同样,你会说,我们没有新导演吗?
毕赣、魏书钧、刁亦男、李睿珺……
然而,今年明明有刘健的新片被戛纳电影节公布为“惊喜影片”,却最终也无法成行,不管你有没有资历,也不管你多么年轻敢为,结果都是一样。
难怪一位在好莱坞大厂工作的朋友忍不住愤懑了起来:
“他们不在乎行业。”
但我想,倒未必是不在乎,而是我们用错了方向。
一个很怪异的现象是,我们常常在轻视电影的同时,又夸大了电影的作用。
譬如,我们常年不在意电影是否真的具有竞争力,每年的奥斯卡,更重要的作用仿佛只当做一个宣讲的舞台。
又譬如,我们过于要求电影要五讲四美三热爱,仿佛人类的美好与罪恶,与电影都脱不了干系。
说到底,我们赋予了电影不该有的教育意义。
当任何一样东西被赋予了额外的教育意义,它就只能是死板的:不能展示暴力,不能展示阴暗,不能展示情欲……总之就是,不能描摹现实。
于是,留给我们的选择,便很小了。
当然,我们也不是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只是——当我们不停地在怀旧,是否又意味着我们已经默认了现实?
一如这段时间,崔健,罗大佑……这些曾经的偶像一个个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为我们表演,为我们高歌,恍惚会让人觉得,这仿佛是一次集体的,黄金时代的告别:
或许我们不会再见。
在这里,彼此道一声珍重?
更新时间:2024-07-31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