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馋肉能馋到什么程度？

1976年9月9日，这个日子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是一代伟人毛主席离开我们的日子，虽然当时我才六岁半，还没开始读书，但因为那是特殊的一天，所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县城边上有条小河，河水不深，特别清澈，清澈到在水下能睁开眼睛。每到夏天，我们一群小孩天天泡在那里玩水捉鱼，无忧无虑非常快乐。

那个年代里，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居民户口的尚好一点，起码能买到供应粮，像我们这种农村户口且家里孩子多的，一年到头只能吃玉米面之类的粗粮，肉基本是吃不到的，逢年过节时父母才会想方设法给弄点肉打打牙祭。

那会儿县城周边的民房还没通电，用的是煤油灯，煤油也是按量供应的，不够用的时候只能用菜籽油代替。

一到晚上，哥哥姐姐趴在炕桌上围着油灯写作业，我也不会闲着，除了捣乱，最喜欢干的就是挑灯花。写一晚上作业，早上起来，他俩的鼻孔像两个黑窟窿，甚是好笑，煤油灯的杰作。

河里有鱼，都是些长不大的小鱼，好看的难看的，游得快懒得游的都有，大的也就跟我们的手指差不多长。

我们喜欢捉鱼，捉来的多半是狗鱼，狗鱼很难看，没有鳞片，黑不溜秋的还长着两条胡须，游起来无精打采。

没有渔网，我们就会去偷拿岸边不远处砖厂的草袋子，找一条水小的支流用草袋子将水截断，然后一起从上游边踩水边吆喝，将鱼儿们赶到草袋子上后迅速提起来，每每都有收获，然后将好看的留下，难看的放生，鱼儿太小，没人想起来吃，现在想想，那玩意儿煲汤真好，纯野生无污染，那时候怎么会那么傻，饿着肚子却把那么好的东西全给放了。

有一次，我欣喜地分到了一条带鳞片的银白色的小鱼，将它小心翼翼带回家养在了一个玻璃的罐头瓶子里，每天频繁为它换水喂食，偶尔得到一块白面馍时，首先会丢一些馍渣给它。

没过几天，它开始肚皮朝天，嘴巴一张一合吐着泡好像要死的样子，于是就赶紧听从其他小孩的建议，往水里撒盐，撒上盐后它确实会精神一下，过了一会儿又不行了，一起的小伙伴说是馍里有碱，鱼儿吃下馍渣后碱发酵给撑坏了……

反正那时候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总觉得别人说的话都有道理。

9月9日那天，那条鱼儿彻底凉凉了，于是就很伤心，找来一块纸壳子折了个比火柴盒大一点的小盒子，嚼了点馍当浆糊将小盒子粘好，相当于给它做了个容身之所，免得埋到土里后被土压脏压坏。

我用小铲子在田埂上挖坑的时候，不远处的大喇叭里传来了噩耗，说是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了！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毛主席我天天在面对，他老人家的画片就贴在我家中堂，特别神奇的是，无论我站在哪个角度，他老人家总是会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一起还有我们敬爱的周总理的画片和其他革命先辈的画片。

我没念过书，不知道什么是逝世，就在我不明就里的时候，我的一个小伙伴出现在了田埂的另一头，我不想让他发现我在做什么，于是赶紧将装着小鱼的盒子和小铲子藏进了草丛里。

在他的建议下，我俩跑到离家不远处街上的学校去玩耍，到了学校后发现每个教室里老师和学生们都在哭，把我俩给吓坏了，于是赶紧往家里跑，等到哥姐放学回来后才知道他们也哭过了，是老师要求的，所有学生都得哭。

当天夜里，我一直惦记着藏在草丛里的小鱼，生怕它被小动物吃掉，于是天刚一亮就心急火燎地去查看。

小时候，我们身上有两样东西是必带的，一个是弹弓，一个是火柴，爸妈说家里火柴用得好快，他们不知道，其实多半的火柴是被我偷拿的。

鱼还在，小铲子也在。

我将它埋在了昨天刨好的小坑里，填好土后又采了一朵蒲公英的花插上，当时心里有些难过和不舍，毕竟养了它几天已经有了点感情。

我在附近玩了一会儿，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觉得就这样埋了它有些可惜，听别的小孩说鱼儿裹上泥巴烤熟后很好吃。

于是，我犹豫再三后又将它刨了出来，摘了一片我们叫“辣辣片”的叶子将它包好，又找来泥巴从外面裹上，最后点了一堆火将泥团放进里面烤。

鱼是啥味我现在想不起来了，在那时候应当说是非常好吃，虽然没放任何佐料，甚至盐都没有，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一根鸡骨头能嘬一天，要是可能的话都能把它嚼碎咽下去。

现在条件好了，几乎顿顿有肉，可是现在的肉无论怎么做都觉得没味，那时候吃什么都香，瓜摊边、商店里称底下捡来的瓜子都是津津有味的好东西。那时候的肉是不敢想的绝对奢侈品，别说馋肉，根本就很少有馋的机会，不夸张的说，跟我一起玩过的小孩子，几乎个个都有偷偷啃过别人丢掉的西瓜皮的经历，我们将它叫做“溜瓜皮”，而肉是极少有的东西，谁家小孩若是偶尔得到一根骨头，大多会拿到外面来啃，吃是一方面，主要在于炫耀，这时候，其他小孩都会忍不住流下羡慕的口水。

人馋肉能馋到什么程度？我妈有一次馋肉馋的等不及买肉回来，喝了一碗荤油。

我妈说她有一次，嗓子里长了东西，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慢慢长大，我妈觉得事情不好，村里的村医也束手无策，我妈就赶快骑着自行车去二十多里外的镇上医院，半路上刚好路过老吕大姥家，她是看阴病的，但是也有一些治病的手段，她看见我妈那样，就去厨房拿了一个筷子，摁住我妈就帮她把嗓子上的东西使劲摁破了，我妈说当时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摁完了她对我妈说，这回去医院吧，要不然你都到不了医院就得憋死。

我妈从医院买了药回来，把病治好后，她就特别特别的馋肉，就感觉要馋疯了一样，感觉不吃肉就活不成了，就追着我爸赶快去买肉，等我爸买肉的功夫，我妈就实在忍不了了，那时我们东北都是吃猪油，我妈去油坛子里挖了一块荤油，放在锅里热了一下，就像喝水一样喝下去，我妈说喝完了心里才舒坦，也不那么馋肉了，等我爸把肉买回来，我妈又不分肥瘦的吃了一大盘子肉，才止住了馋。

我妈说那应该是因为嗓子起的那个东西的原因，我妈可不是贪嘴的人，正常人也不可能空嘴喝得下荤油。

我小时候有个女同学叫雨欣，她特别的馋，同学说她经常偷喝家里的豆油和到荤油坛子里找油滋拉吃。

那时候家家都困难，每年腊月杀一口猪，父母都会把肥肉和板油放在一起，在大锅里熬油，然后统一装在大坛子里，当作一年的油水吃。

这样当我们吃菜的时候，有时就会吃到一块儿干吧的肥肉，那时我觉得特别的好吃。

雨欣就趁父母不备，在家里偷着到荤油坛子里找油滋拉吃。荤油都凝在一起，她用筷子搅的都是痕迹，被父母揍了几回，传出去，大家都说这个孩子太馋，肚子里有馋虫。

那时候孩子虽虽然晚熟，但是要是落下个嘴馋的毛病也很难听的，所以我们虽然小，也非常注意别让人家说嘴馋。

我俩总在一起玩，她长得又高又白，但是我从来没敢问过她偷肉吃偷油喝的事。

后来我们我家搬走了，和她再也没有了联系。

头些年偶然在一次聚会的时候，我们见面了，她嫁给了我爱人的一个同学，我们互相是同学，所以经常在一起聚会。

我爱人的同学家庭非常的有修养，孩子们也都有素质，雨欣因为长得漂亮，被她老公一眼相中，两人结了婚以后和婆婆在一起居住。

她没有啥太多的心眼，人比较干净，但是在吃上，从来都是眼疾手快不吃亏。

她还是那么爱吃肉，按理说，现在生活好了，肉也不缺，不应该像她那样看见肉就像多长时间没沾着荤腥一样，馋得不行。

雨欣给别人打工，每天下班回来都比婆家的人晚半小时，婆婆公公固定是全家人要一起吃饭，每当她进屋的时候，饭菜基本都摆在桌子上，就剩一个炒的菜要往出端了。

雨欣经常是来不及洗手，看见桌上有肉菜，伸手就捏过一块肉放在嘴里。

雨欣的婆婆非常看不惯她的吃相，有一次和我开玩笑地说：“这孩子特别节省，在外边也吃不好，回到家里总是一副饿相，看啥吃啥，看见大葱拽葱叶，看见干豆撕块干豆腐，那么肥的猪头肉抓过来几块就放在嘴里，嚼的满嘴是油。

听话听音，我一听就知道爱讲究的雨欣婆婆对雨欣的行为不满意，但是我也只能是打着哈哈说些客套话，敷衍过去。

我们几家朋友同学经常在一起聚会，雨欣每次开门进来一定走到桌子旁，看看哪个肉菜她爱吃，她伸手抓起一块儿肉放在嘴里，然后再去换衣服。

大家经常在一起吃饭，谁爱吃啥？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特别爱吃鸡腿肉、鸡翅尖和鱼头，但是鸡翅尖儿、鱼头难啃，耽误时间，她就会先把爱吃的鸡翅尖、鱼头先夹过来放在碗里，然后再奔别的菜使劲。

有一次她又把鸡翅尖和鸡腿先放在她的碗里，男主人到她的碗里把鸡翅尖夹出来，放在我的碗里，笑着对她说：“你都吃一个鸡翅尖了，这个给嫂子吃吧！”

一下子给我弄得非常不好意思，我赶紧把鸡翅尖送回到雨欣的碗里，说：“我不吃，我吃啥都行。”

雨欣也不在乎地对男主人说：“你可真有意思，还到我碗里来抢肉。”

男主人说：“怕你吃多了不好消化。”

雨欣的老公特别的有素质，很看不惯雨欣的吃相，经常呲哒她。雨欣上来那个泼妇相，也不惧老公，在桌子上就和老公大吵大闹。

雨欣的老公特别的要面子，后来我们在一起聚会的时候，经常雨欣不到场，我们问雨欣的老公，雨欣的老公就找各种借口不让雨欣参加。

我因为和何雨欣是同学，有时我打电话问她：“你咋没来呢？”

她很惊讶地说：“我不知道今天聚餐，没人告诉我呀。”

她放下电话，马上打车赶来，一进屋仍然是拿着碗先挑爱吃的肉夹到碗里，再坐那慢慢吃。

在饭店吃过饭以后，只要有她在场，基本上剩的肉都是她打包。

有一次去朋友家吃烤肉，我们大家都吃不了多少烤肉，开始烤菜吃了。过了一会儿，雨欣把菜扒拉到旁边，又不停地下牛肉片，说：“多烤点肉，我就爱吃肉！”

后来给她吃的，坐在那儿拿着一个一根香菜，说：“吃得我太撑了，一根香菜叶我都吃不下了。”

给她老公气的无地自容，一句话也不说。

她一点也不傻，但是只要肉端上餐桌，她就两眼放光地盯着肉，眼珠随着桌子转。

她总说小时候太苦了，总吃不着肉，没有底子，给她苛刻的这样。

可是谁不是从那个穷困年代过来的？早都不缺吃少穿了，她咋还肚子没底儿呢？像多少年没吃过肉似的？馋得了不得，咋就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呢？

七十年代，正值收麦子，我们村一妇女在地里割麦子，有个人提块肉走亲戚路过地头，因为两家亲戚忘记分两块，借她镰刀把肉割成两块，然后这妇人麦子不割了，直接回家把镰刀用开水里洗干净，把洗刀水烧开一碗喝了。男人晚上来家，她把今天喝到肉汤事说一遍，谁知道男人直接一巴掌：你怎么不多烧一碗！我都不知道肉啥味了！两口子闹的厉害，村里人都来劝架，大家知道原因后，都瞪大了眼睛，一齐说：“这女人该打，要是在井里洗洗，咱全村不都能尝到肉味了吗？”

小时候物质匮乏，吃的东西都是有限的。

家里十天半个月能吃上一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