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向宇

没有手机和网络，你能在城市里生活多久？

互联网重塑了生活，我们无法想象使用现金购物、去火车站排队买票、不点外卖的生活，而很多不会、不能和不愿上网的老人，却还在坚持着这种传统的生活方式。

01

“什么是健康码？是谁发给我的通行证？我犯了什么罪？”

这是大连一位老人，在地铁工作人员提出“请出示您的健康码”时发出的疑问。没有智能手机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健康码，也不能理解自己没有犯罪，为什么不能乘坐地铁。面对地铁工作人员的一再阻拦，他想要硬闯过闸机；而另一位抚顺的老人，同样是因为不能用手机出示健康码，被司机拒载，被迫下车。

不能使用智能手机，简单的市内交通已经寸步难行，跨省出行更是难于登天。安徽宿州的一位大爷，曾连续6天一大早就赶去火车站排队，想买一张春运期间的火车票。可是工作人员每次都告诉他，票已经卖光了，你可以去网上买票。“俺不会。”大爷哭着对工作人员说，“在这买票，不是背着包就能走了吗？”

我们为数字时代欢呼，而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正在被互联网抛弃。他们坚持着自己数十年来的生活习惯和处事方式，却处处碰壁，成了迷失在智能城市的“流浪者”。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我国60岁以上网民约1.1亿，占总体网民数量的11.2%。而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以上人口约2.64亿。

也就是说，在中国没有接触过网络的老人有约1.5亿，是整个北京市常住人口数的近7倍。

信息技术的发展迭代，把不同年龄的人在信息接收、信息储备和信息传递方面的差距不断拉大。1999年美国国家远程通信和信息管理局（NTIA）发布名为《在网络中落伍：定义数字鸿沟》的报告，将这种现象定义为“数字鸿沟（Digital Divide)”，指的是在那些拥有信息时代工具的人和那些未曾拥有者之间存在的一个鸿沟。由于年龄差引起的数字鸿沟，可以称为代际数字鸿沟。

02

是什么导致了代际数字鸿沟？

年轻人比老年人更善于使用智能设备。我们本身就是在信息化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对于数字化设备有天然的亲近感。另一方面，目前大多数的智能设备更迎合年轻人的使用需求。而市面上售卖的适合老人使用的“老年机”，基本是字体大、声音响、待机长的老式手机，有些只能连接2G网络，甚至不能连网。

相比老年人，我们更善于处理网络信息。面对复杂而庞大的信息，老年人很难辨别，容易走向不信任网络和过度信任两种极端。《中老年互联网生活研究报告》表明，69%的中老年网民都有过网络受骗的经历，而诈骗手段仅仅是送流量、拼团购、抢红包等简单的方式。频发的网络诈骗事件，又进一步导致了老年人对互联网的不信任，加剧了老年人对互联网的排斥心理。

代际数字鸿沟不仅让老年人无法享受互联网发展的成果，更重要的是导致代际的情感表达方式和生活方式的矛盾。

大连老人因为不懂什么是“健康码”，试图硬闯闸机的事件，是社会文化断层导致冲突的典型事例。互联网文化深度影响着社会文化的发展，网络用语慢慢成为习惯用语。老年人没有办法参与互联网文化的生产过程，导致不能融入互联网语境，逐渐发展成为不能理解社会现象、无法与年轻人交流，产生代际矛盾。

虽然我们是数字时代的最大受益者，但事实上老年人在生活中更需要数字化技术。智能设备能够帮助老年人解决行动不便带来的各种困难，监测老年人健康状况，但很多老年人因为缺乏基本的操作能力，不能享受数字化生活的便利。

03

欧美发达国家老龄化进程开始得早，数字化发展快，为解决代际数字鸿沟问题做出过许多尝试。

欧盟曾联合各国的老年大学成立老年数字学院，免费为老年人开设数字技能培训课。此外，欧盟还制定“老年人快乐计划”，鼓励社会组织和各界企业通过产品和服务创新，帮助老年人满足数字化生活需求。

我国也开始重视代际数字鸿沟的问题。2020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实施方案》的通知，号召全社会关注老年人使用数字化技术的问题。

在缩小代际数字鸿沟时，我国更注重在日常生活中培养老年人的数字化能力，帮助老年人享受智能设备带来的便利。

“家庭”是老年人生活的最重要场景，各地区和企业纷纷打造智能适老社区，提供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智能硬件等信息技术产品，并辅导老年人进行智能化设备操作。

智能适老社区能够在生活场景中帮助老年人使用智能设备，解决实际的衣食住行难题。百度联合清华大学老龄社会研究中心发布的《社区智慧健康养老服务研究报告》显示，基于百度五福智慧助老项目，相关调研数据表明，语音对话的交互形式在培养老年人的健康饮食习惯、作息习惯、锻炼习惯，提升自身健康认知、生活幸福感和愉悦度等方面有明显的效果。

但是，报告同时表明智慧养老行业普遍存在智能设备未能充分考虑老年人生活习惯、服务供给种类不足、健康领域专业性不足的问题。明确养老需求、提升服务质量、增强专业知识是未来智能适老的发展方向。

清华大学老龄社会研究中心主任李强认为，人口老龄化是当今世界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也是一种综合性的社会现象。应对和解决老龄社会的诸多挑战和问题，也必须有综合性的对策措施，需要多种体制、机制的完善与配合，需要政府、市场、社区、家庭等多方面的力量相互协调、共同应对。

技术能改善生活，却不能带来温度。作为数字原住民的年轻一代，我们需要关注和培养老年人的数字化能力，让数字化时代的便利惠及更多有需要的人。

开放与分享是互联网的精神内核，当数字化成果能够服务于真正需要它的人，我们才能体会到技术带来的普惠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