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地生金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 裴兰锐

裴兰锐是个爱“折腾”的人。27岁从老家安徽到海南创业，一待就是20余年，从芒果到香蕉，再从木瓜到火龙果，这回又瞄上了燕窝果。

“3年前台湾人在水果岛（海南水果岛农业开发有限公司）的一个示范基地种了20亩燕窝果，种成功了，10月开始补光，春节时就有一批果可以吃了，口感特别好，肉质细腻润滑，有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而且香味比较独特，再加上它的效用，美容养颜，通便利尿，这是任何药物不可以代替的，而且它耐储存性也比较强，可以放一个月不会坏。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燕窝果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就摸索着种。”裴兰锐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曾经尝过这种黄皮白肉的火龙果。家乡的一位火龙果种植户早些年也引进了这个品种，口感很好，但果个小，没有产量。

黄皮白肉的燕窝果

“燕窝果对气候和土壤的要求都非常严格，如果种在不适合的地方，有可能开了满树花，挂出来的果就是二三两，没有商品价值。”裴兰锐解释道：“现在半斤以上的商品果可以卖到70元/斤，因为供不应求，所以三两的果也有人要，15元/斤，虽说这个价格已经高过红心火龙果的几倍，但由于它的产量太低，算下来的效益反而不如红心火龙果。”

“你期望的燕窝果的亩产量是多少？”我问道。

“我种红心火龙果随便种都可以达到1.2万斤/亩的产量，商品果率能达到80%以上，按目前3.5元/斤的行情计算，亩产值在4万元上下。如果燕窝果一年的亩产量能达到3000斤，其中有2000斤的商品果我就非常满意了，按40元/斤的价格计算，那就是8万元/亩。”裴兰锐把红心火龙果作为效益参照物。

地生金农业的火龙果园

他从2015年开始进入火龙果的种植圈，经历了2016年的无人问津、2017年的价格巅峰（最高地头价18元/斤）、2018年的快速发展、2019年的价格回落以及2020年的疫情滞销，完整地见证了一个新品类如同过山车般的发展历程。2019年，他在三亚市天涯区新建了200亩的火龙果基地，并在2020年1月种下了100亩燕窝果，这回正考虑要不要通过补光来促第一批花。

“你觉得新品种对农业投资来说重不重要？”我好奇他选择燕窝果的动机。

“非常重要。”裴兰锐以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应答道：“因为从现在的行业发展趋势来看，任何一个产品都不会长久的，你必须要尝新、创新。不然的话，你就有可能被这个行业所淘汰……”

“你还得要走在别人的前面。”我插了一句。

红心火龙果的花

“对！”裴兰锐接着说：“比如我们种红心火龙果，等别人跟上来的时候，我的钱已经装到口袋里了，而且我的技术也成熟了，现在就跟你后面的耗了。”

“但像红心红龙果从2016年的市场开拓到2019年的价格回落，无非就3年时间。这对农业投资来说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你在2016年种是挣钱的，到2019年的时候，它就不挣钱了，这个从投资角度该怎么处理？”我疑问道。这也是我在2020年提出“闪电战”的原因。

“现在任何一个农业项目的红利期都不可能超过3年，因为现在不缺资本，你能弄，他也能弄。看到你今年赚了，他有可能观望；第二年你还是赚了，他就开始动手了；第三年他可能会走了点弯路，第四年他就跟上来了。所以，留给你的机会最多3年。”

“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还有投资价值吗？”我质问道。

裴兰锐（右）和徐小柠在查看火龙果开花情况

裴兰锐未置可否，只是说：“我在前3年已经把本钱都收回来了，我是用利润在跟他们的本钱玩。而且我已经积累了3年的经验，我的产量在不断增加，我的商品率在不断提高，我的生产成本在不断压缩，那我的风险就相对小了。”

“但领先别人也是有风险的，会不会这个新品种它没有在市场上火起来。”我想起在2016年以前那些倒在“阳光玫瑰”火起来之前的老板，以及众多追求“新奇特”的种植者。

“这个风险是存在的。”裴兰锐举例道：“我有一个朋友种了3个非常要命的品种，200亩无刺黄龙、650亩蜜玄龙和30亩有刺的红皮燕窝果（巴西燕窝果），这3个品种一般人都是不敢碰的，种苗很贵，像蜜玄龙要25元/株，一亩地种2000株，光种苗就是5万元……”

金岛庄园的工人正在嫁接燕窝果苗

“2016年前后红心火龙果的种苗是什么价格？”我从他说的几个新品种一无所知，只能倒推历史。

“火龙果的品种一般都是台湾人先引过来的，这些台湾人是非常精的。他是1公分1元钱，30公分的种苗就30元，而且他不叫你密植，每亩地种200~300株，因为密植你买不起苗嘛。”

“台湾人在海南自己种吗？”我接着好奇道。

“台湾人很聪明，他们知道他的技术只能玩苗，不能玩种，因为大面积种植他们很难管理，他们就到其他国家寻觅新品种，在台湾组培，培育出来再拿到中国大陆来卖，一卖他就暴富了。”

裴兰锐（左）和徐小柠在查看燕窝果的植株生长情况

“你有没有做过种苗？”我问裴兰锐。

“没有，我们是把种植看得非常重，走的路不一样。”裴兰锐不禁感叹道：“而且这个行业还有一个问题，一旦自己有苗，就会夸大说法，进行虚假营销。像我那个朋友买红皮燕窝果是300元一株苗，他在中国都没看到过果实，你跟他讲什么理呢，因为他有钱嘛，这就是人的思维问题。”

不仅是有钱，对“暴富”的渴望以及对自己的迷之自信也造就了众人盲目追新的怪圈。

“你怎么看2017年之后红心火龙果的高速发展？”我无法评价燕窝果的前景，只能从红心火龙果的发展历程中去发现规律。

海南某火龙果基地的夜间补光

“在2017—2018年的时候，如果你有100亩火龙果园，就相当于拥有一台提款机；如果你有1000亩火龙果园，就等于拥有一个小型的印钞厂。因为它一批果就可以卖到1000多万元，一年能产十几批果，这种诱惑力是非常骇人的。再加上海南岛即将成为自由贸易港，大财团蜂拥而至，听到火龙果的产量和价格之后……”

“就是说海南的火龙果扩种主体是资本，不是农民。”我听出产业发展的端倪。

“农民不是主体，真正做火龙果的，都是大财团。”裴兰锐解释道：“我们农民打拼一辈子能赚多少钱，100万元，200万元，种100亩地投资500万元，你敢吗？”

“你觉得这些财团投资火龙果还有利可图吗？”我追问道。如果依照裴兰锐所说的产量水平和现有价格，似乎还存在效益空间。

某公司新扩种的火龙果基地

“这些大财团来只是财大气粗而已，他们以为农业可以像工业一样是可以复制的。我做了20多年农业了，就发现没有一种产品能做成标准化、规范化的。为什么？但凡隔上一段距离，它的气候不一样，土壤不一样，人工不一样，产生的结果就不一样……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想赚农业的钱，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你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都具备呢？所以说风险就存在了。就像我，红心火龙果可以说随便种，但燕窝果我也是在尝试中。”

“你是以一个稳定的品种去带一个新品种。”我从一开始就猜出一半红心火龙果一半燕窝果的品种结构是裴兰锐权衡过市场机会和技术风险之后的布局。

“对！”裴兰锐补充道：“我种红心火龙果的目的是为燕窝果做基础，一旦燕窝果能够种植成功，达到我的预期目标，我就高位嫁接，马上把它们全部换成燕窝果。如果达不到预期效益，我通过提高产量和成本控制也可以在红心火龙果上获得效益。”

地金生农业的燕窝果基地

“在追新的目标前提下还要考虑风险的可控性，不能盲目。”我概括道。

“不能盲目，更不能贪心。”裴兰锐总结道：“很多人掉坑是怎么掉的？赚到钱就扩大规模，最后扩大到几千亩地就死了。农业是不可控的，也是不可复制的。如果你想把农业做到可控，就必须在你眼睛能看到的、能管到的范围内做，你才有百分百的可能盈利，零风险。所以我们讲，只要不贪心，做农业一定能挣钱。”

2021年1月3日

作者简介

清扬，1991年毕业于浙江（农业）大学园艺系，南京农业大学硕士学位，高级农艺师，《中国果业信息》专栏作者，2014年12月创办《花果飘香》微信公众号，2017年11月入驻《今日头条》，2018年11月获“2018年度十大三农头条号”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