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主任的故事8.幸无所爱，无惧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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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主任确诊了乳腺癌晚期后，停止了一切工作，她的姐姐也辞工从老家赶来照料妹妹，娴主任开始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一段放松生活。

但是，娴主任真的放松了吗？

娴哪里舍得真让姐姐去给人家做保姆。虽然现在休病假，行政补贴没有了，奖金也没有了，一些大家都懂的福利也没有了，收入下降了一大半。但是单位感谢娴主任这么些年对医院的贡献，也体恤她坎坷的人生，工资并没有扣她的，年节福利也仍然有她一份。否则如果真按照病假工资发放的话，可能姐姐真的要去做钟点工当保姆了。

虽然说收入骤减，但是一来娴到底是这几十年的拼命工作，攒下了一些家产，手里还有些积蓄；二来，姐姐过日子细，同样的一笔生活费，娴可能一个月就花光了，姐姐可以花三个月还比娴更能保证生活质量，吃的比娴自己安排生活时还营养。而且，休息状态的娴，少了人情往来的应酬，也是减掉了一大笔开销。

姐姐来了以后，娴辞掉了原来的钟点工。其实，娴的钟点工工作很轻松，两三天来一次，搞搞卫生，晒晒被褥，洗洗衣服而已，饭也很少烧，因为娴很少在家吃饭。但是工资，娴还是是按照十足支付的。姐姐说这点活对于吃惯了苦的姐姐来说不算是“活儿”，娴尊重姐姐的意见。

正好保姆听说娴生病了，还是癌症，本来就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一是怕活儿比以前多了，钱却不涨，二是怕“被传染”。都说恐惧是源于未知，这位保姆的恐惧是源于无知，何况，她根本就忘了，原来干那么少的活，娴从来没有扣过她的工资。

所以，一听到保姆话里的期期艾艾和以辞工来威胁涨工资的意思，娴立刻就告诉这位过惯好日子的保姆：以后不用来了。付了她十足一个月的工资，客客气气送出门。

这样又减少了一笔开支。

自从离开家乡外出求学，娴还是第一次跟姐姐朝夕相处。幼年时的温馨又重新回到了娴的身边。姐姐从没有忘记娴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总是做一些娴喜欢吃的东西，咸淡轻重姐姐自是掌握得恰到好处。

娴主任再也不用吃医院的食堂了，也不需要点外卖，更不用休息日煮一大锅白粥了。一日三餐都是可口的家乡菜，熟悉的小时候的味道。

这个时候的娴，就算德云社的少东家、大林子对着娴报菜名：“烧花鸭，烧子鹅，焖白鳝，焖黄鳝，炒南贝，烩散丹，驼峰、鹿茸、熊掌，燕窝、鱼翅，长江刀鱼、红烧河豚、阳澄湖大闸蟹，南海鲨鱼、顺德鱼生、山东鲍鱼、澳洲龙虾……”娴也会不为之动，她肯定微笑着致谢，回家去吃姐姐烧的家常菜。

一来，山珍海味吃多了也就那样，真不如自己煮的一锅白粥喝着有滋味。二来，乳腺癌晚期，结果大致怎么样，行医多年的娴心中自是一本明白账。初期手术和晚期手术的五年生存率，是天上地下的两个数字。

因为娴并不想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广而告之，所以班里除了同一城市关系又极好的汤沛和王军，其他同学并不知晓，常常来看她的也只有王军和汤沛。

姐姐知道这两个同学是妹妹最要好的朋友，对这两位医生也格外地热情。每次他们来，姐姐必要留他们吃饭。娴往往也会带着恳求的神情看着他们。

汤沛懂娴的心思。这些年来，外面看着娴主任是风风光光 ，在科室里说一不二，在外面厂家、医药公司都是巴结着，患者和家属更是仰望的态度。只有汤沛知道，娴最不喜欢的就是应酬。其实，喜欢应酬的医生很少，只有少数刚进院的小年轻，想打造人脉圈，会逢请必到。大多数医生，越往上走越抗拒宴请和迎来送往。不管病人送不送礼，医生都会用心去治疗。出于职业道德也好，说是爱惜羽毛也好，没有哪个医生愿意砸自己的牌子，把能治好的病故意给你治不好。只不过，遇到太不讲武德的病人和家属，医生可能会收起人文的关怀，只给予技术的治疗。

人与人，总是相互的。

尤其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主任医师们，市面见得比大多数人多得多，眼界也比大多数人宽得多，毕竟他们是用前瞻性眼光来保持学术进步的群体，而这种眼光和思维一旦形成，是会让自己的方方面面都受益无穷。

简单来说，三级医院的主任们，就是一群需要天天跟狡猾的疾病斗智斗勇的人，也是一群天天面对着高智商人群锻炼着自己的智商和情商的人，院长、书记、院办主任、门诊部主任、护理部主任、医保中心主任、卫生局（卫计委）领导、医药公司老总，哪个不是修炼得成了精，才坐稳了屁股底下的这把交椅？对于他们而言，专业能力，只是他们的最基本的底层素质罢了。

所以，外面的应酬，于他们来说，是真的赏脸赏光和不得已。娴并不缺少这样的应酬，但是娴也很不喜欢这样的觥筹交错。汤沛理解，家中的小宴甚至于粗茶淡饭，有亲人姐姐在，有不是亲人也算亲人的王军和汤沛，娴才吃得真真放松又满足。

所以，尽管汤沛不忍心给姐姐增加工作量，但还是接受了姐姐的盛情邀请，多半会陪着她们吃一顿晚餐或者中饭。汤沛提醒了王军之后，王军也能够坦然地在娴的家中一起吃顿饭了。

愉快地接受他人的善意，也是成年人的美德之一。

对姐姐而言，自己累一点没有什么，她更在意的是妹妹的开心。尤其是这两位帮助妹妹很多的朋友，自己能为妹妹的好朋友做点什么，表达出心中的感激，是姐姐求之不得的事情。

因而，汤沛和王军担心得会让姐姐累着，这一点在姐姐那里并不存在。

娴的老家就在长江河边，姐姐烧鱼、虾、蟹类的水产品，自有一手好功夫。吃货汤沛每次都吃得大呼小叫“好吃！”汤沛自己不怎么会做饭，对于做饭好的人总是选择赞美和欣赏，但是从来也没有去学一手的意识，她觉得自己的宝贵时间不应该浪费在厨房里。娴小的时候，做家务比汤沛多，但是近三十年来，这手功夫也几乎是废掉了。

汤沛每次吃了娴的姐姐做的饭，回家都要向丈夫描述一番，引得同样是见惯山珍海味的先生好了奇。于是，有一次汤沛事先征得了了娴的同意，带了先生一起去看娴。正好是菊黄蟹肥的时候，娴和丈夫带了一篓12只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想着每人吃2只，留4只由娴自己安排。这个东西一次也不能吃太多，放天数长了味道也没那么鲜美了。所以，汤沛只订了12只。

这篓螃蟹个个肢肥体壮，雌雄各6只。是蟹农凌晨去湖里捕的，一大早送到了汤沛的家里。汤沛按市价付了钱，又给了一个红包，说是给小孩子的，其实是给蟹农的油钱和过路费。

这个蟹农，在八九年前汤沛救过她的儿子，一直被当做支气管肺炎反反复复，在当地治疗了三年不见好，慕名来找汤沛。汤沛多次跟影像科和呼吸科会诊，确诊了是肺细小支气管异物。小孩子当年吃杨梅，不小心呛到了，有一点点被吸到了肺里，时间久了被裹挟住挂在了很细的支气管分支的壁上。那个位置正好在肋骨的后面，很容易被当成是陈旧性的钙化点。

于是，蟹农千恩万谢，每年螃蟹肥的时候都会专门来送一篓。汤沛不肯白收，总是要付钱。蟹农有些不高兴，说这是自家的一份心意，真心真意，汤主任太见外了。

汤沛不愿意蟹农每年都这么白白地跑一趟，又感激他这么感恩，自己不过是职业所在，蟹农却记在心中好几年。汤沛就告诉他，自己真的不缺螃蟹吃，与其这样专门跑一趟，不如汤沛需要的时候，给他打电话预定，价格按市场价就好，只求吃个真实和新鲜和及时。市面上的洗澡蟹太多太多了。

所以，汤沛每年会从这个蟹农这里订一次螃蟹，每次都是好几篓，给自己家、娘家和婆家的亲朋好友分一分。汤沛相信，这位蟹农不会给汤沛吃洗澡蟹。这样，也不会亏着蟹农。蟹农每次都是自己开车送来，每次汤沛都会给蟹农带点东西回去，算作是补偿人家的路费。

汤沛和丈夫带着一篓大闸蟹和一盒上好的海参，去了娴主任的家。

（预告：今晚会加更1集，感谢深夜和清晨追文的读者。）

（这一集开始，青衣写得很痛，又想把娴生病后的遭遇完整地呈现出来，又怕自己一边写一边落泪痛到无边，所以，很想赶快结束掉这个系列。不知该怎么办，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是@青衣的书影世界 2021年第363篇原创作品。说书影，聊情感，洞见人生人性。与大家有缘相聚在文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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