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她,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鲁迅
这是鲁迅对好友许寿裳形容自己与妻子朱安的关系,在他眼中,朱安只是母亲赠送的一件礼物而已。
而“这件礼物”,他并不想接受,从不曾珍视,甚至一直未曾打开过。
正因为此,朱安的一生,无性无爱、无儿无女,独守空房40余载,孤独度过了四十多年的漫长岁月。
1878年,朱安出生于浙江绍兴,和旧社会很多家庭的女孩子一样,她从小裹脚、学女工针线,虽然大字不识,却被教育成知礼守礼、性格温和、待人厚道的女子。
长到20岁时,经父母和媒人做主,与小她三岁的鲁迅说定了亲事。
此时的鲁迅,祖父正在狱中,家道中落,而他正准备远渡东洋留学。对于母亲擅自做主定下的婚事,并没有强烈反对,只是在临行前嘱托母亲,一定要告知朱安放脚,有机会还要去学堂里念书识字。
朱家赞助了鲁迅的学习费用,却没有遵循他的意思让朱安放脚,也没有去学堂念书。
就这样朱安从20岁等到了28岁,已经熬成了老姑娘,再也等不及了,于是鲁迅母亲一纸“母病危、速归"家书将鲁迅骗了回来。
回来后发现自己受骗的鲁迅,却也不忍让含辛茹苦的老母亲为难,于是遵循老人的安排,和朱安拜堂成亲。
婚礼上,小脚的新娘穿了一双大鞋,不合脚的鞋子掉落,让鲁迅难堪又失望。虽然面不改色走完了婚礼流程,心底却对自己的新婚妻子失望至极。
新婚之夜,洞房沉默又清冷,鲁迅在书房睡下,朱安却在新房里孤枕难眠。
她从小被父母教育三从四德,恪守本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丈夫如此对待。作为一个没有文化,没有主见女人,除了流泪,她不知道还能如何。
婚后第三天,鲁迅便动身回日本,对于自己的新婚妻子,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即使如此,朱安仍毫无怨言,承担起了侍奉婆母,料理家庭的责任。
她在绍兴陪伴着婆婆,孤寂地度过了13年光阴,在这期间, 鲁迅没有给她来过一封书信,没有问候过她一句。即使回国后,偶尔回家,也是整宿工作、沉默寡言,抽烟喝酒,与朱安始终保持着距离。
后来,绍兴老屋出卖,鲁迅不得不把母亲和朱安接到北平居住。
此时的朱安仿佛得到皇恩般惶恐,她妄想一家人团聚后,自己如枯木般灰败的婚姻还能有挽救的余地。
“像一只蜗牛,一点一点往上爬,总有爬到墙的那一天。”
可惜鲁迅终究没有给朱安挽救婚姻的机会,冰冻多年的关系非但没有缓解,现实反而把朱安推向了寒冬。
此时的鲁迅,已经找到了真正懂他爱他的女人许广平,两人不仅在北平举行了简单的婚礼,还有了儿子周海婴。
朱安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将周海婴视如己出,善良的女人认为,大先生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会给自己养老送终,不至于晚年太过于孤苦。
而鲁迅始终都未曾与朱安圆房,朱安也一生没有一男半女。
鲁迅虽然又娶妻生子,对母亲和朱安依然照顾有加,他每月给足生活费用,由朱安打理日常开支与家务。
因为鲁迅曾经承诺过,他会好好供养朱安,让她吃喝不愁,除了爱情,他在生活上不曾亏待过朱安。
而朱安也心安理得享受着大先生给予的物质生活,恪守着为人妇的本分,侍奉婆婆,料理家庭。
1936年,鲁迅去世,那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冷面大夫一去不复返了,整个文坛为之震动,整个周家也轰然倒塌了。
已经58岁的周安,老态龙钟,眼泪盈眶,满脸哀痛,和婆婆一起站在灵堂里,默默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虽然一生不曾得到大先生的一点关爱,不曾有过一丝温存,但是对于大先生,朱安还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深厚感情的。
鲁迅离世后,朱安和婆婆的生计成了问题,万般无奈,她只好给情敌许广平去信,诉说自己的困境。
为了生活,朱安一度想要拍卖鲁迅生前的藏书与手稿。在许广平和其他友人的帮助下,朱安艰难度日,不仅生活清苦,还曾欠下了巨额债务无力归还。
即使生活再贫苦困难,朱安都不曾怠慢过婆婆一分,直到1943年婆婆去世,她嫁进周家38年,陪伴了婆婆38年。与其说是鲁迅的妻子,不如说是婆婆的保姆。
正如鲁迅常对朋友所说:她是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
1947年,69岁的朱安走完了她的一生,虽然她离世前曾写信给许广平和周海婴,希望自己死后能葬在大先生身边,却未能如愿。
在那个风云动荡的年纪,朱安用她那双裹足的小脚,跌跌撞撞走完了孤苦的一生。
这位善良的旧式女子,一生都不曾得到过爱和温暖。但是她始终不曾抱怨,更没有放弃过作为媳妇的本分,也许她内心还一直存在着希望,只要对婆婆好,就能等到大先生的回心转意。
只可惜终此一生,也未曾熬到大先生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朱安的不幸遭遇,是那个特别的时代,新旧两种思想撞击下的必然结果。她悲戚的一生,是因为成长环境的的影响,传统封建思想的烙印,还有新式思想带来的冲击。
朱安付出了一生,等待了一生。她69岁的生命里,孤独度过了41载的漫长岁月,一生无爱无性、无儿无女。她一直遵循着妻子的本分,卑微地爱着鲁迅、忠于鲁迅,却未曾得到半点回应。
朱安本以为自己是只蜗牛,就算慢慢爬,也能爬上墙头。可惜鲁迅不是她能够触及和立足的墙头,而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于是朱安的一生,注定了悲剧色彩。
页面更新:2024-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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